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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后有一间小木棚,就要倒了,当然可以用这上面的木头生火。妈妈对我们拿进去的木头直皱眉头,她说都朽掉了,生满了白花花的蛆,不过乞丐是不能挑肥拣瘦的。木头在烧着的纸上咝咝地叫着,那些白花花的蛆都想逃生。迈克尔说,他觉得很对不起这些白花花的蛆,他同情世界上所有的东西。
妈妈告诉我们,这套房子曾做过商店,拉曼的母亲通过那扇小窗口出售日杂百货,所以她可以供拉曼去洛克威尔学院读书,让他最终当上一名皇家海军军官。啊,他是一名军官?千真万确,一名皇家海军的军官,这儿有一张照片,他正与其他军官一起陪同美国影星琼。哈洛吃饭。见过琼。哈洛,他就跟原来不一样了。他疯狂地爱上她,但能有什么结果呢?她是琼。哈洛,而他仅仅是一名皇家海军的军官而已。他因绝望而酗酒,结果被开除出海军。瞧瞧现在的他,供电局的一名普通职工,住的房子又这么丢人。看着这房子,你根本想不到里面居然还有人住。可以看得出,自打他母亲死了,拉曼就从未动过这屋子里的东西。为了能住下来,我们只好自己动手打扫了。
屋里有几盒瓶装的紫色发油,妈妈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我们打开一瓶,往自己的头上抹。小马拉奇说这味道可真香啊,但妈妈一进屋就问:什么味道这么难闻?还问我们的头怎么突然变得油乎乎的?她把我们押到屋外的水龙头下冲了冲,从一堆《伦敦新闻画报》底下拽出一条旧毛巾把我们擦干。这些杂志太古老了,上面还有维多利亚女王和爱德华王子挥手致意的照片。屋里还有几块“派尔”牌肥皂和一本厚厚的书,叫《派尔百科全书》。这本书让我读得如饥似渴,因为它什么都能告诉你,而且都是我想知道的。
有几瓶“斯隆”牌药水,妈妈说等我们抽筋或因风湿疼痛了,用起来很方便。瓶子上写着:哪里有疼痛,哪里就有“斯隆”。还有几盒安全别针,几袋不晓得放了多久的女帽,一碰就碎,几种据说会让人容光焕发、双目清亮的泻药,还有几封奥因。奥杜非将军写给杰拉尔德。格里芬先生的信,信上说欢迎加入国际阵线,加入爱尔兰海军,得知像杰拉尔德。格里芬这样受过良好教育,接受过皇家海军训练,又曾在“青年蒙斯特队”赢得全国“贝特曼”杯橄榄球赛冠军的人,对这场运动感兴趣,真是一件令人庆幸的事。奥杜非将军正在组织一支爱尔兰旅,不久将远渡西班牙,征讨天主教大军阀佛朗哥,格里芬先生的加盟将使该旅如虎添翼。
妈妈说拉曼的母亲不愿意让他去,那么多年了,她在小店里辛辛苦苦,把他送进学院读书,可不是为了让他优哉游哉地去西班牙打佛朗哥的。他只好待在家里,找了一份供电局的工作,白天沿着村路埋电线杆,晚上回家陪着母亲,这让她很高兴,只是每到星期五,他就要出去喝酒,然后痛苦地呼唤琼。哈洛。
我们有一堆纸可以生火,妈妈很高兴。不过那些烂木头烧起来有股恶臭,她还担心那些蛆会逃走繁殖起来。
我们一整天都往屋外搬盒盒袋袋,妈妈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让发油味和闷人的气味散掉。她说能重新看见地板,真让人踏实,现在可以坐下来,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喝上一杯茶了。等天气暖和的时候,我们兴许还能有个花园,像英国人那样坐到屋外喝茶,那该有多美啊。
拉曼每天晚上六点钟到家喝茶、睡觉,一觉睡到天亮,只有星期五例外。每个星期六,他都在下午一点钟上床睡觉,一直睡到星期一早晨。他先把厨房里的桌子拖到阁楼下,登上一把椅子,再把椅子拖到桌子上,再登上椅子,抓住一条床腿,把自己拖上去。万一他星期五喝得太多了,他就让我爬上去,给他拿枕头和毯子,睡到厨房炉子边的地板上,或者跟我们兄弟几个挤在一张床上,整夜不断地打呼噜放臭屁。
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他抱怨说自己放着卧室不住住阁楼,每天爬上爬下到后院上厕所,快累死了。他只要朝下一喊:把桌子搬过来,还有椅子,我要下去。我们就得拿掉桌子上的东西,把它拖到墙边。他说他受够了,这样爬要完蛋的,他要用他老娘那可爱的便盆。他整天躺在床上,看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抽“金片”牌香烟,有时扔给妈妈几个先令,打发我们中的一个去商店,替他买几个烤饼,或不错的火腿和西红柿片,喝茶时好当点心。然后,他开始叫妈妈:安琪拉,便盆满了。她就拽过桌子和椅子,爬上去取便盆,到外面的厕所里
倒掉,用水冲冲,再爬回阁楼放好。她绷着脸问:老爷,你今天还想干什么?他笑了:这是女人该干的,安琪拉,这是女人该干的,房租免了。
拉曼从阁楼上把借书卡扔下来,叫我去给他借两本书,一本关于钓鱼的,一本关于园艺的。他给图书管理员写了一张便条,说他给供电局挖坑埋电线杆,腿疼得要命,从今天起,将由弗兰克。迈考特替他借书。他清楚这个男孩子还不满十四岁,也清楚严格禁止儿童进入图书馆成人室的规定,但这个男孩子会把手洗得干干净净,而且规规矩矩地听从吩咐,谢谢您。
图书管理员看了便条后,说格里芬先生真是够不幸的,他是一个真正的绅士、一个有大学问的人,他读的书让你觉得不可思议,有时一星期借四本。一天,他借回家一本法文书,你注意,是法文,是关于舵的历史,你注意,是舵。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看一眼他脑子里的东西,那里面一定塞满了各种学问,你注意,是塞满。
她挑出一本漂亮的书,是关于英国园艺的,里面有漂亮的插图。她说:我知道他在钓鱼方面喜欢什么书,说完,选了一本由休。考尔顿准将写的《追寻爱尔兰鲑鱼》。啊,这位图书管理员说,他读过几百本英国军官在爱尔兰钓鱼的书。纯粹出于好奇,我也读了一些,你可以看得出来,那些军官在受够了印度、非洲和其他要命的地方后,为什么都喜欢待在爱尔兰。咱们这里的人至少是很懂礼貌的,我们因此而著名,是礼貌,而不是跑来跑去,到处朝人扔长矛。
拉曼一边躺在床上看书,一边对阁楼下说话,说等他的腿痊愈了,就要在后院弄一个远近闻名、色彩繁多、美丽无比的花园。等他不种花了,就去利默里克的河边转转,带回一些让人口水直流的鲑鱼。他母亲留下一个做鲑鱼的菜谱,是祖传秘方,要是他有时间,腿也不疼了,就在这屋里找找。他说现在可以靠我了,我可以每星期去给他借书,但是不要把黄色书刊往家里带。我问他黄色书刊是什么,可他不告诉我,我只好自己搞明白。
妈妈说,她也想去图书馆借书,可是路太远了,有两英里呢,她问我介不介意每星期给她借几本书,像夏洛特。布拉姆或是别的名作家写的传奇小说。她可不想看什么“英国军官寻找鲑鱼”的书,也不想看人们你打我杀的书。不用看这些书,这个世界上的麻烦就够多的啦。
我们在罗登巷的房子里捅了娄子的那天晚上,外婆着了凉,结果转成肺炎,被送到城市之家医院,现在,她已经死了。
她最小的一个儿子———我的汤姆舅舅,虽然跟利默里克巷子的其他男人一样,也去了英国工作,但肺病越来越严重,结果回到利默里克,现在也死了。
他的妻子,戈尔韦的简,也随他而去。他们六个孩子中,有四个只好被送进孤儿院。最大的那个男孩杰瑞跑了,参加了爱尔兰军,又开了小差,叛逃到英军那里去了。最大的那个女孩佩吉,投奔阿吉姨妈,过着凄惨的日子。
爱尔兰部队正在物色有音乐天分、愿意去音乐军校学习的男孩子,他们看上了我弟弟小马拉奇,于是他去了都柏林参军,成了一名小号手。
现在,我还有两个弟弟在家,妈妈说,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家人从面前消失了。
阁楼
周末,我们这个班的学生要骑自行车去基拉洛旅行,他们让我借辆自行车,另外只要带条毯子、一点茶、一点白糖和几块垫肚子的面包就行了。我可以每天晚上趁拉曼。格里芬上床睡觉时,用他的自行车学习骑车,他也一定同意把车借给我,让我去基拉洛玩两天。
求他办事,最好的时机是星期五晚上,那个时候,他酒足饭饱,心情很好。回家时,他的大衣口袋里总装着那种晚餐:一大块还在滴血的牛排、四个土豆、一个洋葱、一瓶烈酒。
妈妈烧了土豆,炸了牛排,放上洋葱片。他穿着大衣,就坐在桌旁用手抓着牛排吃,油和血从下巴流下来滴到大衣上,他也不管,还在大衣上擦手。他喝着烈酒,大笑着说,什么都比不上星期五晚上这一大块血淋淋的牛排,就算这是他犯下的最严重的罪过,他的肉体和灵魂也会升上天堂,哈哈哈。
当然啦,你可以用我的自行车,他说,男孩子应该出去走走,见识见识乡村。当然啦,不过你得付出代价,你不能不劳而获,对不对?
对。
我有个活儿给你,你不介意干点活儿,是吗?
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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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愿意帮帮你母亲吗?
我愿意。
好吧,那么,就是那个便盆,今天早上就满了。我想让你爬上去,把它拿到厕所倒掉,再到屋外的水龙头下冲冲,然后放回原处。
我不想倒他的便盆,可又盼望着能骑上自行车去几英里外的基拉洛,看看那里的田野和天空,畅游一下香农河,在谷仓过上一夜。我把桌子和椅子拖到墙边,爬上去,床下有个带着棕色和黄色条纹的白便盆,屎尿都快漫出来了。我轻轻地把它放到阁楼边上,免得洒出来;然后下到椅子上,伸手去够便盆,脸歪向一边,把它拿下来;到了桌子上,我把它放在椅子上;到了地上,我把便盆端到厕所倒掉。从厕所里出来,我直想吐,直到渐渐习惯了这个活儿才好些。
拉曼说我是个好孩子,只要能倒干净便盆,在跟前为他跑腿,去商店买烟,去图书馆借书,事事听从他的调遣,我就可以随时用自行车。他说:你倒便盆很有一手,说完大笑起来,而妈妈在一旁瞪着壁炉里的死灰发呆。
一天,雨下得正大,图书管理员奥瑞丹小姐说:不要这么出去,不然会把你拿的书淋湿。坐到那里,别乱动,等雨停的工夫,你可以读读圣徒们的故事。
有四本大书,是巴特勒主教写的《圣徒生平》。我可不想把一生都花在读圣徒的生平上,但是,翻开这些书时,我希望雨永远不要停。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看到圣徒们的画像,无论男女,他们总是仰望着天空,那里有朵朵白云,到处是胖乎乎的小天使,他们或者手持鲜花,或者用竖琴弹奏着赞歌。帕。基廷姨父经常说,圣徒都怪里怪气的,他可不想坐下来和他们喝一杯。这些书里的圣徒却不大一样,那些贞女、殉道者、殉道贞女的故事比利瑞克电影院的恐怖电影还要恐怖。
我只好查词典,搞明白贞女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圣母是贞女玛利亚,人们这样叫她,是因为她没有一个真正的丈夫,只有一个可怜的老圣约瑟。《圣徒生平》里的贞女老是遇到麻烦,我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词典里写道: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