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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斜坡-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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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伸出老长的悬臂,两只永远勾不到一块的手,心里就莫名其妙地紧张。
  项自链拍拍单丘水的肩膀说:“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这画上没人太单调,所以就添了桥添了人,我能对吴春蕊怎么样啊!”这明显是句假话,画里明明有一个手握锄头的老农在守望着一片麦田呢!
  “但愿如此!”单丘水不阴不阳地应了一句,而后问项自链晚上去不去白人焦家。项自链同白人焦认识两年了,这人半仙似的,整天说些半醒半醉的话,听说早年当过十来年的和尚。刚来市里时,项自项请他看过相,说是两年后要发迹。单丘水这么一提醒,项自链便想起很久没有去看望这个疯子了。想到自己快要当琼潮市常务副市长的事,不禁暗暗觉得奇怪,心中就更多了一份疑惑和兴奋,忙不迭地答应去看看,刚说完就要拉起单丘水走人。单丘水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就时间尚早,等吃过晚饭再去。这家伙自己从来不带表的。项自链这下犯难了,单丘水大前年离了婚,至今还孤身一人,他从来不动手做饭。项自链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物,两人凑到一块,填肚子就成了某一的尴尬。今天吴春蕊说要八点钟才回家,父子俩本来打算泡方便面先充饥的,现在多了个单丘水,只好到下边叫几个小菜来解决问题。他喊过儿子凯凯,叫他到饭摊里要几个菜,来两瓶酒。凯凯一听就高兴得直跳,说爸爸下个星期又要请他到肯德鸡了。父子俩有个君子协定,要是项自链叫他帮忙,就得请他到肯德鸡吃一餐。项自链实在搞不清现在的小孩子是不是都有美国情结,那肯德鸡就有那么好吃!每次去肯德鸡,到处都是满满的咿咿呀呀声,大人们却例行公事,坐在一旁看他们狼吞虎咽。不一会,凯凯就提着四菜一汤进来。那份鸡腿特别多,好象是双份的。
  吃过饭,项自链要凯凯呆着看好家。凯凯求之不得,叫他们有事快走。
  白人焦住在城北城隍庙附近的小巷子里,两人打的来到胡同口。项自链问单丘水为什么这个时候想到来见见白人焦,是不是有心事放不下。单丘水神秘一笑,说是会会朋友。胡同两侧是一式的青砖碧瓦,不过相当破旧,墙上长满各式各样的杂草和青苔,显得格外荒芜和凄凉。隔墙外的城隍庙里传来了飘渺虚无的木鱼声和祈祷声,更增添了一股神秘诡谲的气氛。站胡同口,朝黑乎乎的里头张望了两眼,项自链心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感觉腿不听使唤了,仿佛这一脚踏进去就到了阎皇殿里,那遥远隐约的木鱼声和祈祷声转眼就变成了牛头马面舞枪弄戟的吆喝声。两人没带手电筒,单丘水的胆子比项自链还小,躲在他后边缩手缩脚。
  项自链咳嗽两声强作镇定地调侃说:“想不到你是个胆小鬼,我以为无产阶级的话筒都是真正的无神论者,一切的黑暗在你眼里都是光明在前的!”单丘水这时候也不敢强出人头,声音有点颤抖地回答:“我们话筒都是朝向党的,党有什么行动我们跟着就是了,我可不敢越雷池一步。你这个新加入的共产党员更应当冲锋在前,起模范表率作用。”于是两个人就壮着胆挨着墙壁摸索进去。七八十米的路仿佛一下子翻了十倍,手牵着手走得特别艰难。终于摸到一条甬道口,一丝微弱的光线照着周围的断壁残垣,更显得阴森可怕。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老鼠从单丘水的脚背上滑过,单丘水惊得大叫一声啊,声音凄惨得象被小鬼推进了油锅里暴炸。项自链的手被他拉得生痛,不住地颤抖着。这时候一个黑影冲了出来朝两人嘿嘿地笑。黑影披头散发辩不清面目,两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正要转身逃跑,甬道上的灯忽然亮了起来,两人才回过神来认出黑影就是白人焦。项自链和单丘水也没同白人焦打招呼,两人相对着干笑不止。
  白人焦的房间还真有点仙家的味道,地上一桌一椅一蒲团,除了墙上挂着个阴阳八卦又不象阴阳八卦的东西,坚壁清野,四周空荡荡的。桌上香火常年缭绕着,一尊樟木雕像搞不清是佛是仙,被香火熏得面目全非。里边还有一间,是白人焦作卧室用的。项自链进过一次,除了一张床几张木凳,几本佛经、《圣经》和《易经》什么的,基本上一无所有。白人焦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象个从地狱爬出的老鬼,再加上身上披着件不知是哪个年代留下的麻衣,全是孔孔眼眼的,犹见恐怖。项自链站着不知往哪里适从,单丘水倒是人鬼一家,热乎乎地同白人焦粘在一块,没有一点生份。白人焦不知道搬凳请坐,也不泡茶,只顾翻他的书本。单丘水一把夺过书,说他太不近人情,人家黑灯瞎火来到他的地府,好歹也得抬抬眼皮正眼瞧一下来者何人。白人焦就真的抬眼看了看项自链的脸,又低下头看了看他的脚,一脸愕然。单丘水就问:“你发什么神经,项自链难道你也不认识了,再过一季三个月不会说连我也不认识了吧?”白人焦还是一脸愕然,盯着项自链发呆。项自链心里就有点发毛了。过了好久,白人焦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不认得了。
  项自链和单丘水相顾无言。
  就在这时,白人焦又开腔了,“你就是项自链啊!看来我说的话真的要应验了。这段时间我总在问为什么许多预测总是差个一年半载,不想你的情况却毫厘不爽啊!你就要行大运了,一年内有个三级跳。”听了这话,单丘水就哈哈大笑,连数落他说:“你是不是又想赚钱啊?说得这么玄乎!升官发财,下世再来,我看项自链这辈子是没指望了。”白人焦说怪还真够怪的,找他算命看相的有时半分钱不收,有时狮子大开口。他也不按命好命坏来定报酬多少,只要不顺眼就会吐出他那腥红大舌要天价。项自链也弄不懂这个苦行僧赚钱有什么用!白人焦正眼没瞧他一眼,象是自顾自地说:“你这俗人俗眼懂个啥?你看看他现在站的位置。”单丘水低下头一看,唉!还真奇了,项自链双脚呈外八字站在太极图里,两只脚心分别落在阴阳鱼的眼睛上,一顿一顿的。白人焦就说了,“脚踏阴阳还不算稀罕,稀罕的是恰恰正点落在鱼眼上。不是说画龙点睛吗?这下项自链全活了。你再看看他的脸,脸圆额方我就不说了,看那眉毛吧,本来是龙困浅滩,翻不了大浪,这下倒好了,粗粗的眉角上硬是生出了几根细长颤动的绒毛来,这可是涨潮的迹象。依我看项自链这只修炼了两年的蝉虫近几天就要出土上树了。”项自链这时候才开口说话,“白大师可别说得这么玄乎,走进你这方寸之地,我不站这儿还往哪里站啊,也没个凳子!这样吧,你干脆说透点,看看我这条困龙倒底有多少前途,日后应验了我跟你当徒弟。”其实项自链心里慌乱得很,不过是强装镇定说得若无其事罢了。在这样一种背景下,他能若无其事吗?这段时间一直忙宁台线改造工作,倒把调任的事忘到一边了,现在有了空闲他能不上心,能不关心前途命运!
  白人焦怪眼一翻,拉过项自链的左手仔细琢磨起来。单丘水站在边上冷笑,说他装神弄鬼。白人焦边看边说:“依你的手相,手心偏左,日阳地阴山右水左,你的前途一定在海边。眼角北抬印堂初染,结合你的面相,这几天就要北上立事。不过北上只是假象,用不了一两年又得回来。”项自链就忍不住问为什么又得回来。白人焦阴阳怪气地回答:“正堂气盛,腹地中守,其它都不是久留之地。”项自链听了暗暗高兴,县里最好终旧没市里好,这一辈子能在市里坐正也就心满意足了。
  项自链懂得这怪人的脾气,从来不同他客套,最后只说:“托你的吉言!”白人焦这回倒显得通情达理又认真其事,说:“应验了,你得到这里来做三天工,算是教训你口无遮拦,要不就得当一辈子徒弟。”项自链口上连连答应,可终未成行。这是后话。
  单丘水看两人闹完,就要白人焦给自己看看还有多少前途。白人焦没好气地说:“你这家伙有今天已经是造化了,还指望什么。”单丘水讨个没趣,转个话题问:“你这道不道佛不佛的,知道自己生活的要义是什么不?就知道整天装鬼捉弄人。”“道吾道,佛自佛,我辈法门中人岂是你红尘俗眼所能看透的,施主又怎么跟我谈生活要义。”白人焦双手合十,闭目自语。
  单丘水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拍开白人焦那双鸡爪手让他原神归位。白人焦只好睁开眼瞪着他说:“道家的生活要义就是顺其自然;佛家则主张参禅,拿你们的话说就是加强自身修养;我这不道不佛的只能我行我素,又守佛旨。”“我还以为你自成一派呢!原来是在和襁糊。”单丘水大加讽刺挖苦。
  项自链笑了笑对单丘水说:“白大师是个高人,不是你我所能理解的,你就别难为他了。”单丘水更没好气了,说:“我以前还真的把他当高人呢,想不到他连什么是生活的要义都说不出来,还不如你看得透彻,人浮于事四个字就把其中的内涵全都说得明明白白……”正说着,一阵风吹来,门啊地一声从外边合了过来。项自链回头一看,一幅对联跃入眼睑。他就借题发挥说:“单丘水,你看看这幅对联就知道我们的认识水平同白大师相差十万里呢!唐鹄田玉石焚,风行水上鱼虫惊‘这岂是我辈所能想到的。多少年来我们都把风行水上当作是自由自在的象征,把日照蓝田玉生烟当作是祥和美好富贵荣华的代名词,可在白大师眼里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不是大彻大悟的人是永远领会不到这样的意境。这对子我们或许看得明白,但永远都无法融会贯通,更别说要自己写出这样的绝句来。别看你是宁临日报的总编,境界达不到,纵有千种灵思妙想也是白搭。”给项自链这么一说,白人焦就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项自链看到这一幕,就联想翩翩。
  人永远都达不到忘我境界,名利之心与生俱来,道和佛只是智者追求的理想,庸人聊以自慰的精神良方,芸芸众生可望不可及的日月星辰。
  单丘水看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忽然不知是哪根神经触动了,拉过项自链要他换个角度看对联。在微弱的灯光下,右边的下联竟隐隐约约有风动波兴鱼虾惊慌逃窜的幻景,左边的上联却是缭绕的烟雾正在慢慢地吞噬着晶莹剔透的美玉。两人看得如痴如醉,大喊奇怪!上前细看又平淡无奇,再退回到原地,什么都消失了。单丘水看看白人焦,目光里流露出钦佩和羡慕,他再也不敢上前碰白人焦一根毫毛了!
  从白人焦那里出来,摸到胡同口,两人才喘了口大气。看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街道,仿佛十几年没有回人间了。其实这时候只有九点来钟。终于拦到了一辆出租车,项自链说自己路远得先走,单丘水死活不肯,硬挤上来,说是先到项自链家再转车。坐进车里,现代文明才有了真实感。单丘水的身体比出租车振得还厉害,项自链笑他是胆小鬼。不过有一点奇怪这家伙同白人焦在一起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有恐惧感。想到白人焦苍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窝、披散的长发、神秘的预言,还有那怪怪的环境,项自链浑身又暴起鸡皮疙瘩。可他并不想拒绝白人焦,仿佛这人身上藏着强烈的吸引力,让人恐惧又趋之若骛。
  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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