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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转业时就是正团级干部。不过颜玉宝也太嚣张了,这种现象得治治,比土皇帝还厉害呢!”项自链犹豫了,想不到去了一趟清岙乡竟惹出这么多麻烦来。电视播出去了,琼潮日报也报道了,狗屎即然挑开,不收拾不行,要不臭的可不是狗屎,而是他项自链。项自链下意识是抓了抓脸颊,仿佛脸上糊了屎。这时电话铃响了,电话是夏冬生打来的,说是车子已进了琼潮市区,十分钟后就到市政府。挂了电话,项自链更懊丧了,想到杨清白那双无助的眼睛,想到“干儿子”那天真无邪的面,心就象打翻的醋瓶,到处都是酸溜溜的滋味。上杨村群众愤怒的拳头、嘶哑的喊声、仇恨的脸色又在脑海里浮起,慢慢地铺成了一个梦靥般可怕的场面:一群群村民从四面八方赶来,男的扛着锄头,女的握着镰刀,小孩绷着弹弓,冲进清岙乡乡政府,见人就打见物就砸。地上到处躺着血肉模糊的乡干部,不住地呻吟着,哀求着,而村民们往他们身上吐完最后一口唾沫后,又向琼潮市区奔来……项自链傻愣了一会,咬咬牙自言自语地说“歪风不刹难平民愤!”许鸿运还能说什么呢!起身告辞。项自链忽然想起什么,说:“元宵节搞台阁最好搞到宁临市里去。”许鸿运愣了一下,会意过来呵呵笑:“你还有心思关照我的事,先把自己脚下撂干净再说,尽量别惹麻烦。”说完握握手走了。
许鸿运前脚刚走,夏冬生就敲门了。项自链觉得前所未有的累,开了门后,一句话没说瘫在沙发上。
夏冬生惶诚惶恐,站着搓手抖脚很不自然,直到项自链招手,让他在身边坐下来,夏冬生才开口问“项市长身体不舒服?”项自链不回答,随手把当日的琼潮日报扔到夏冬生面前。夏冬生看过就笑了:“项市长在造舆论攻势呢!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准备充分啊!”项自链没好气地训道:“造什么舆论攻势?我在帮你擦屁股啊!清岙乡搞成这局面,你担一半责任,最后处理起来恐怕难辞其咎。”夏冬生一下子敛起了笑容,嗫嚅着问:“不会吧?该反应的问题我都反应过了,上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这个做二把手的总不能造反,再说我也造不了这个反啊?基层工作难,清岙乡工作特难,别人或许不相信,你项市长可是亲眼目睹的。”项自链无意中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近十二点了,才问:“吃过午饭了没有?”“没有啊!不是说好中午你请客的吗?一进门见你神态严肃,一时倒没觉得肚子饿了。”夏冬生摸摸肚子说:“差点就来不了了,君命难违啊!我是从窗子跳出来的。”“什么?窗子跳出来的?你不会嫌我没及时招待你吧!走走走,先吃饭再说,工作第一,但得服从吃饭这个大前提,雷不打吃饭之人,等会再收拾你。”“我那敢嫌你市长啊!是清岙乡乡政府被群众包围了,我出不来,只好跳窗逃跑。”“不是开玩笑吧,群众围困乡里,你这个乡长就这样一走了之。得,给我打住,赶紧回去处理停当,别弄得谁都过不了年。”项自链这下真来气了,大骂:“我还以为你夏冬生是个好人,原来同颜玉宝一样不负责任,就因为我找你有事,就可以抛开群众抛开乡里的干部,典型的唯上主义,只知道看上头的眼色行事。这样下去,清岙乡的事永远解决不好。”夏冬生大概挨惯了骂,不愠不怒地回答:“项市长你批评得好,要真会出什么大事,我哪敢接受你的阎王令呢!我来这里,你还不把我劈了!群众包围乡政府是找颜玉宝要个说法。颜玉宝一大早就上琼潮来了,找不到他,群众就会找我诉苦,如果一露面,那今天就别想脱身了,你的阎王令也只能作废。”“这叫哪门子包围乡政府,原来是正常上访,你这人说话浮夸得厉害嘛,干脆说群众冲击乡政府得了。”气话说完了,项自链催夏冬生去吃午饭。
上了车,项自链说:“今天我给你当回司机,也当回老妈子,饭上我家吃,菜从简酒是五粮液,算是贺奖你跳窗直奔阎王殿的勇气。等会喝了酒你别说忘了生前事,得一五一十地招来,我可没给你灌迷魂汤!”夏冬生笑笑,知道项自链在犯自己的气,谁叫他官僚习气严重,不明前因后果乱训一通呢!工作餐变成家庭用餐,档次上就拔高了一筹,夏冬生暗自得意,却不露声色地说:“听说贪污受贿的一进了纪委,十有八九都一吐为快,我现在的感觉就是那八九中的一员,不吐能行吗?”“你啊关进渣之洞,恐怕都压不出一个屁来,除非发了疯想换脑。”说着,车子已到了大街上,街上车流如水,项自链不敢再说话。
没过多久,项自链在一家排档前点了几个菜,叫人做好马上送到家中。老板是个熟人,上来散了烟,问:“项市长又有贵客?当市长的自己掏腰包请客少见,我在这里开店十多年,就同你这个当官的合得来,一点架子也没有。”项自链笑笑:“赵老板是不是戴有色眼镜看人,好象当官的就我一个好人了,其实绝大多数政府官员是廉洁的。”夏冬生虽然是个旁观者,可心里比谁都热,看来项自链是把自己当贵客了。两人刚进房门坐下,菜就跟着上来了。项自链从酒柜里取出一瓶五粮液分成两份说是包干到户。夏冬生也不客气,端起杯借花献佛先干为敬。菜是最平常的菜,因为在家里吃,就多了一份感情。两人边喝边聊,把清岙乡四年来的底子都摊了出来。
原来自从严德坤竞选市长落选当上人大主任不久,颜玉宝就从副乡长提到乡党委书记位置上。颜玉宝上任第一天起就抓住计划生育做开文章,这事本来就是他分管的,可以说是熟门熟路。第一次开会就暗示清岙乡底子差,干部收入低,要大家多动脑子改善生活。沿海乡镇先是吃渔业后是吃企业,现在搞改革开放吃土地。山区穷乡镇怎么办呢?因地制宜嘛!山区地大人稀管理松,上头想管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要抓住计划生育不放松,认真执行基本国策,穷乡镇也可以变成富政府的。在他的授意下,清岙乡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不赞成的,这四年来单计划生育罚款就不少于五百万元。更可笑的是只要人家出得起钱,两胎三胎都没关系,超生一胎,罚款两万,超生两胎罚款四万。结果呢!出不起钱的穷人家意见就大了,开始时还不断有人到乡政府搞上访,后来这事也就慢慢平息了。原来颜玉宝出了个绝活,每村实行自包,村支书负总责,只要群众不上访,二八分红,村里两成乡里八份。自乡到村,干部的积极性全给颜玉宝调动起来,在高额的经济利益回报下,党纪国法形同虚设,于是杨清白老人一家的悲剧发生了……项自链听着听着,一双筷子停在半空放不下来。这就是说,杨清白一家的悲惨遭遇不是偶然事件,而是乡里一帮人勾结当地卫生院设下的一个陷阱,是基层干部腐败透顶的一个实例,是官匪一家的真实写照,是官逼民反的典型。他忍不住拍案而起,大骂:“这哪里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基层政权,简直是土匪流氓,不严厉惩罚难以平民愤!”夏冬生望着项自链涨红扭曲的五官,惊愕得合不拢嘴,过了好久才憋出三个字“这这这……”项自链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重新坐下催夏冬生吃饭,可自己怎么也动不了筷子,开口就问:“亲和帮同颜玉宝又有什么关系?”夏冬生也没有心思细嚼慢品了,端着酒杯说:“项市长,清岙乡到了不整治不行的地步了,今天就是丢乌纱帽,我也得把问题说清楚。这事在我心里憋了多年了,再不说出来,良心不安啊!来,喝了这杯酒,***,我就是明天回家种田,也要把颜玉宝犯下的罪状端出来!”说完端起大杯子,咕隆隆两声喝了个杯朝天。
本来项自链要好好教训教训他的,再怎么说夏冬生也是清岙乡的第二把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看着夏冬生大袖抹嘴,满脸英勇就义的样子,就不忍心再说他了。“现在还没到追究责任的时候,先说说亲和帮是怎么回事。”夏冬生重新坐下,叹了声气说:“亲和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但亲和帮确实同颜玉宝脱不了干系。有一次我到上杨村搞调研,有群众反应村里有个养猪场,不见产崽只见售猪,存栏数却不少反增。后来经过调查,原来养猪场是颜玉宝的老丈人办的。他老丈人还是乡里的先进人物,上杨村村支书,带领全村致富的领头人。这里边的蹊跷依我看同亲和帮是分不开的。社会上有两种流传,一种说根本就没有亲和帮,一种说亲和帮有上百号人,不管亲和帮真实存在还是个幌子,但有一点毋用置疑,在农村确实存在那么一帮偷鸡摸狗的黑势力。”一种悲哀感迅速漫遍项自链周身。或许严德坤本来只是以亲和帮为幌子,借此把群众的怨气出到魏得鸣和赵新良两人身上。由于他自己的特殊地位,在人大议案上,大可以以人民的心声来施压,强烈呼吁政府对这个虚无的亲和帮进行清剿。这样一来,赵新良首当其冲,即使投入最多的警力,也抓不到蛛丝马迹。魏得鸣也别想高枕无忧,上头自然会指责他领导无方。严德坤这一招不能不说够狠够辣,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破坏他近乎完美无缺的计划实施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连襟颜玉宝。自推石块自压脚,项自链点这把火虽然无心烧到严德坤,可最终还是要引向严德坤的。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不能为了严德坤政治斗争需要,而姑息颜玉宝,更不能让清岙乡的群众受活罪了,项自然觉得这事必须在年底前解决。夜长梦多,颜玉宝今天一早上琼潮恐怕也是冲这事而来的。
在中国,政治斗争往往以牺牲群众利益为基础的,尽管严德坤这样做在一定程度上起到过积极作用,但毕竟不同于真正意义上的分权,更是什么政治体制上的革新。
项自链耐不住了,得马上同魏得鸣和赵新良见面,尽快采取措施。他站起来吩咐夏冬生说:“今天就到此为止,你马上回清岙去,离年关只有五天时间了,尽可能阻止乡里干部进村乱抓乱罚乱封。记住一定要保证群众人身安全,再别弄出人命来。还不知颜得宝又会犯出什么事来呢!”夏冬生见项自链表情严肃,马上站起来告辞,信誓旦旦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让清岙乡群众干过个安稳年,让市里领导过个安稳年。”项自链见夏冬生说话象个士兵在首长面前作汇报,忍不住松了松口气说:“还过个安稳年,我看今年谁都别想安稳了,你回去后小心的,有什么事及时报告。”夏冬生走到门口,项自链又叫住问:“你说的上杨村就是昨天去的那个村子,那个矮胖的村支书就是颜玉宝的老丈人?”夏冬生点点头走了。
项自链马上给魏得鸣打了电话,说是有急事商量。魏得鸣正在慰问当年驻兵,匆匆问项自链能不能在电话里说。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讲得清楚的,项自链只好对着话筒喊:“十万火急刻不容缓,要不我先找赵市长汇报了?”魏得鸣一听急了,忙保证十五分钟后办公室见。
项自链马上开车到市府,刚到门口就看到魏得鸣的车子驶进了大院子。下了车,项自链马上跑上前问候:“魏书记动作好快啊,十分钟还不到哩!”“十万火急刻不容缓,你项市长说话真是词斟句酌,惜字如金啊!小小鸡毛信毛轻信重,哪里天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