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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自链啊项自链,说话可要凭良心。你妈病了,我是当牛当马侍候着,而你呢?我妈前前后后住院一个星期,却不见你半个脚址头影。平时你说你忙,我也相信你忙,家里的事哪一件让你操心了?你一个月两个月不回家,我也没说你一句!看来手心手背就是不一样啊!自己妈病了,一个星期一趟两趟总跑着,而这回呢?”吴春蕊激愤得有点接不上气。
老人见他夫妻俩动了真气,忙劝女儿说:“春蕊你看你看,项自链不是回来了吗?人家工作忙回不了家,你得多体谅,怎么一见面就吵架了!”
项自链正想解释,没想到吴春蕊这次是贴了心要吵上一架了。“妈你别帮着他说话了,你给他面子他就会爬到你头顶上的。没看他对凯凯的态度吗?以前他可是从没有打过凯凯的啊!”
项自链没想到吴春蕊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自以为千贤百惠的老婆,原来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撑面子!从未有过的失落感迅速占据了膨胀的脑袋,更气恼的是这些话当着丈母娘的面说了出来。看来这回一定得撕开面子了!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好好好!我做官我作威作福,我爬到你娘儿俩头顶上拉尿拉屎!”
吴春蕊气歪了脖子,拿起架上的洋参阿胶就往窗外扔。“项自链啊项自链,我原以为你至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一点点内疚,没想到你敢连我的母亲一起骂,你是不是娘生的啊?我妈又怎么你啦?骂你了?嫌你了?累着你了?”
项自链看看丈母娘阴暗的脸色,看看吴春蕊怒发冲冠的模样,百口莫辨。他并没有骂老丈母,这不过是一句气话,数落的是吴春蕊和儿子凯凯啊!再怎么的他也不会这样不识大体,骂到老人家身上啊!可这个时候又有谁能听得进他的申辨呢?老人爬起来要走,吴春蕊又气又急,儿子在一旁嚎啕大哭。项自链连忙解释:“我可不是说你的啊,老丈母啊!”可没人听得进去了,语意上的误导引发了一场真正的家庭矛盾。
本来吴春蕊不过是心中有气,数落几句也就完了,这回却惹起了轩然大波。她拉着年迈的老母哭着说:“妈,你走什么啊!这又不是他的家,你留下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拾我们母子俩!”
项自链千说万说总算劝住了老人和妻子,可感情的裂痕却悄然延伸开来,随时有滑坡的危险。这一夜吴春蕊和母亲挤在一张床上,项自链本想同儿子一起睡,可儿子死活不肯,再加上肚子饿怎么也睡不着,贴着个枕头转来复去。
这个家短时间内是无法呆下去了,他的存在成了多余。多余也就罢了,搁着不理自顾自也未尝不可,可人必竟不是东西,项自链呆在家中感得心里烦,老婆孩子也嫌他烦,老人的感受更多了一层失落。当年吴春蕊要嫁给项自链,母亲坚决反对,只是顾忌女儿要死要活,才勉强点了头的。后来的情况慢慢有了好转,项自链当上副县长后,老人再也没提这回事。项自链来宁临前前后后三年了,丈母娘从来没有上门过,或许心里有负担感到愧欠女婿什么似的。这一次要不是来宁临开会生了急性阑尾炎,老人也不会在这里住这么长时间。吴春蕊通知项自链回家看看,不能不说用心良苦,这么多年来母亲和项自链的关系一直无法从心底里沟通。然而一切都令人失望了。
项自链选择出走。第二天一早一家人默不作声地吃过早饭后,项自链来到老人的床头说:“老丈母,昨晚的事情我得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真的没有骂你老,只是一时气话,冲着凯凯娘儿俩说的气话!人代会就要召开,这段时间都忙着人事安排,一直没能来看你老人家,相信你一定能理解的。本来我想在家陪陪你,算是弥补多年来对你的怠慢,可春蕊她心里有气,我想还是先回去,过几天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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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或许真的打心里原谅了女婿,点点头说:“你去吧!春蕊的工作我会来做的。”
项自链出了门后,感到浑身乏力。这段时间来心力交瘁,擢升的喜悦很快就掩盖在繁忙的事务堆里,人事调整中的争争吵吵更使他感到仕途的艰难。没当过一把手总以为一把手多么风光,可魏得鸣这段时间一点也风光不起来,人还没走下边的人马就开始松动了,大家再也不拿他的话当令箭。这是个最好的教训,项自链暗暗决定,走马上任后一定要好好整顿人事。
项自链开着车子在市区里漫无目的地转着。忙活了十来个白天黑夜,琼潮人事安排总算告一段落,项自链的原有工作基本上移交给赵国亮,自己落个难得的轻闲。眼看就要回宁临了,本想借此机会好好在家里呆上几天,没想到家却成了热斗冷战的场所,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就在他茫然不知所从的时候,欧阳妮打来了电话,问他有没有空去玉女峰。项自链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他驱车来到电视台宿舍,欧阳妮早已候在外边了。上了车,两人风驰电掣地朝琼潮市开去。今天是星期六,天好得出奇。前几天阴雨连霾,偶尔才露出难得的一丝阳光,这回却天阔云高,空气一尘不染,远山近水尽收眼底。项自链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投入到一个全新天地里。
虽然是短途出游,欧阳妮的行头却不少,行李包里塞得鼓鼓囊囊。项自链暗自纳闷,上车后笑着问:“是不是秘密采访,袋子里藏着记者永不离身的摄像机?”
欧阳妮坐在后排,笑而不答。
可她的眼神似乎透露了秘密,脸上飞起若隐若现的红霞。项自链感到莫名其妙的惊喜,这女人的一颦一笑总让他上心。欧阳妮的举止有点怪异,打扮更是令人费解,上身是一套粉红色昵子大衣,是厚厚的老式的那种,头上顶着一只黑色丝质薄帽,下穿墨绿的长套裙,脚上一双尖头黑色皮鞋。这种穿着风格早在八十年代末还算流行过一阵子,时下连稍稍偏远的山旮旯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项自链边开车边在琢磨其中的意思,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欧阳妮平时打扮不算前卫,至少能跟着潮流追逐浪花,这回却走进了古典怀旧主义行列。会不是顺便回家看看父母呢?这或许是最好的理由,年轻的子女为了迎合乡下父母艰苦朴素的喜好,回家时选些不合时宜的衣着套在身上,以求家人相聚时少一份碍眼多一份亲情。这样一想,项自链更觉得自己问得白痴,那包裹里放的毫无疑问是回家孝敬父母的礼品。项自链隐隐有点失落,不过这只是刹那间的感觉,如同路坑里的污泥浊水,在眼前一闪而过,而一幕幕扑面而来的生机勃勃的景致和春天滚滚气息永远悦目悦耳。欧阳妮这身打扮落伍但不落幕,象当红的明星穿什么衣服都能换来少男少女们阵阵呐喊和娱记们的吹捧,项自链不得不在心底里承认她的美丽溢出包装之外,就是这身装束照样包裹不住她那火辣辣的成熟,用时下时髦的话说那就是性感。项自链想得有点晕眩,仿佛眼前晃过的不是自然界的一景一物,而是欧阳妮的倩姿。
这时候忽然觉得脖子根痒痒的,项自链腾出一左手摸了摸,可不久又痒得难忍。他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上。后边坐着欧阳妮,一个大男人时不时地伸手挠痒,让人看了成何体统。可真的受不了,痒得连心都跟着吃紧,项自链快速地伸过手去……脖子倒没摸到,摸到的是一只温软滋润的小手。项自链突然明白过来,一时忘了挠痒,呵呵地忍不住笑了起来。欧阳妮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原来她拿着一根头发在项自链脖子上斗蛐蛐呢!
待欧阳妮笑止,项自链才回过头来挤着眼问:“欧阳小姐我身上虱子可多了,要不你坐到前边来帮我浑身上下捉个够!”
“好啊只要你付得起工钱,我可以不计成本的,保证让咱亲爱的项市长没一个毛孔不舒朗!”欧阳妮说完吃吃地笑,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让人感觉到话里有话。
项自链听了心跳加速,这些话在场面上不只听过一次两次,私下里小姐们投怀送抱也是常见,可自己从来没动过心,欧阳妮一个似真似假的暗示却让他热血沸腾。就在这时候欧阳妮俯过身来,重重地在他的脖劲上吻了一下,项自链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车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项自链定定神,忙岔开话题,埋怨路面太窄工程质量太差,刚修的路就坑坑洼洼跑起车来象踩高跷。欧阳妮双手搭在项自链的肩膀上一动不动,轻轻地说:“慢慢开吧,我喜欢看你专注的样子!”
项自链拍拍她的手背,加大了油门。
经过清岙乡乡政府门前的时候,欧阳妮忽然问:“颜玉宝怎么就判五年有期徒刑?这家伙该死!”
“你不在其中无法体会其中的种种关系,处理一个人绝不象新闻上说得那么简单,颜玉宝这个结局也算情理之中。”项自链无意与她多说官场中的事,这是他做事的原则,能不说的话坚决不说。
欧阳妮似乎有了感觉,不说话了。项自链想到的不是颜玉宝,而是夏冬生。夏冬生在颜玉宝事件中没有受到处分,不能不说是自己暗中帮的忙。前两天安排乡镇一把手二把手的时候,赵新良就反对夏冬生任清岙乡乡党委书,最后还是项自链力排众议,在魏得鸣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才没有被刷下。夏冬生是个当一把手的料子,清岙乡出事并不能由他来担当主要责任,处在他的位置有许多难言之隐。项自链没忘记张书记时常教导他的一名话,培养一个好干部不容易,却随时有可能倒下一批。夏冬生一直没有在自己面前要求什么,更让项自链觉得他是个人物。按常理说,夏冬生与他非亲非戚,自己没必要主动帮忙。可当年张书记为什么要看上自己呢?就按这个理,他也得拉夏冬生一把,更况他在清岙乡的口碑还不错。想到夏冬生,项自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又感觉到张书记的温情。
很快车子到了玉女峰下。项自链回头问欧阳妮要不要回家。欧阳妮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车子开进玉女宾馆,早有门僮候在一边帮着打开车门。车在路上走了两个多小时,七弯八拐不知打了多少个圈圈,欧阳妮钻出车有点站立不稳。项自链想扶上一把,又怕别人见了会说闲话,只好问她要不要开个房间先休息一会。欧阳妮理理长发,对着项自链灿然一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就在项自链进退两难的时候,宾馆的经理迎上前来,笑呵呵地握着项自链的手寒暄着,说完命令手下给项市长开个房间。项自链并不认识经理,直到送进房间也没问他的姓名。
玉女宾馆依山傍水而建,椽檐高啄,各楼相互独立,楼与楼之间曲径回廊,间或缀有假山花圃。人不识人但识得车子,车牌成了特殊的标致,琼潮第六号的的车牌就成了最好的招碑和护身符,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第三幢楼。经理是个笑咪咪的胖子,一路上自言自语地介绍玉女宾馆的情况。前庭的一幢叫玉女迎宾楼,一楼大厅登记来客,其余三层作为一般的标准用房。二幢楼叫玉女春晖楼,除了标准客房外,还设了两个会议室,周围一山一池青苔绕阶绿草铺茵。三幢叫玉女梳月楼,全是套房,按不同规格分成三类,每一个房间都一面凌空,正对着对面的玉女峰。每逢花好月圆,站在窗前就能看到玉女对月梳妆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