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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蒙住脑袋,无脸见他。
“蔻子,你没做错什么。”他想拉下她的被单,她死也不放。
“……我不想替你制造麻烦……我想让你以为我很勇敢,不要你看到我这么狼狈……可是真的很对不起……结果我、我还是逃到你这里……寻求保护……寻求慰藉……”她哽咽地说话,脸部神经每一根都在嚷着痛,她知道自己不该多说话,因为每动一回嘴巴,感觉像是被人拆卸下来又重新装回去的骨头都在相互摩擦,疼得她想掉泪。
“蔻子,你这样哭,脸不会痛吗?”伤口才刚处理完,禁不起皱脸痛哭的折磨吧?
“很痛……呜……”可是她止不住眼泪。是痛,也是心痛。
她为什么这么没用?以为自己很勇敢,结果呢?她的勇气像一场笑话,根本不足以撼动父亲和阿姨,他们认为她在挑战他们的权威,在跟他们作对……“那就不要哭了,我没办法替你擦眼泪噢。”包成木乃伊,就算他想,也没办法。
“……对不起……”眼泪还是扑簌簌在流,她抽抽鼻翼,换来剧烈的疼痛,只好换成嘴巴呼吸,小口小口地吸着空气,可是嘴一张,哭泣声也隐藏不住,嘤嘤抽泣。
唐若谷连人带被地抱起她,小心且仔细地避开她脸上的伤处及身上骨折处所打上的石膏。他心口好闷,像有人五指使劲揪拧一样,疼得让他不知该如何止痛,怎么会这样?
她受了伤,他无法及时保护她,甚至在此时此刻,他还必须靠着她来安抚自己害怕失去她的恐惧,透过真实的拥抱,确定她无恙……不要跟他道歉,他才是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
“如果你变成这样,还跑去找你学妹或是前男友,或是任何一个家伙,你才需要一直向我道歉。你怎么会以为我会因为你来找我而生气?”唐若谷的长发拂过她的手背,她克制不了地轻轻将他的长发握在手里不放,像一个甫出世的婴儿,拳头蜷曲,想捉牢些什么,任谁使力去扳也扳不开。
“谢谢你……我不确定这么早……你会不会在恋曲……也不确定你今天会不会去恋曲……可是我还是往那里跑,如果你不在,我就等到你在……”除了他这里之外,她没有考虑过第二个地方。
“我才想问,为什么在清晨六点多,你会被打成这样?”两个太上皇这么闲,七早八早打小孩出气吗?
护士拿着止痛剂进来,唐若谷没放下她,让护士替她注射剂量,打完针,护士再离开。
他替她压着棉球,让注射后的针孔血液凝固。“等等药效发作就不会痛了。我抱着你睡一下,好不好?”
她在他胸口点点头,任他帮自己找到最舒适的位置。
叶子蔻贴在他的心窝,聆听令人安心的心跳,虽然脸上伤口很痛,但是她舍不得离开,她很懦弱,需要他紧紧抱住她,她心里有伤,单凭自己一个人痊愈不了……明天,她会再努力变勇敢,所以今天请让她像个无助的孩子,再依靠一会儿……“是你爸爸和后母动的手,没错吧?”唐若谷试图让自己的口气听来非常淡然,可是那张漂亮的脸孔上没有半分表情,仿佛是尊石雕像,冰冷而不真实。
如果不是她在哭,她一定能察觉到,抱着她的那双手臂正因用力抡拳而微微颤抖。
“……我以为和他们好好的静下心来谈……他们就会了解……会接受,我没想到……他们会那么生气……”叶子蔻打着哆嗦,历历在目的画面变成梦魇,挥之不去,她的勇气似乎也被狠狠打碎了。“我不是想要和他们唱反调……也不是翅膀长硬了不怕他们……我想……应该说,我幻想……他们能听我说话,听听我想表达什么……我努力过了,结果……”结果她被殴打到几乎毁容,连引发脑震荡的缘故都极可能是因为被椅子重重砸伤,想到这里,唐若谷必须不断深呼吸,才有办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让它绷断理智。
“即使如此,你还是不愿意离开那个家吗?”只要她说出愿意离开,他可以立刻带走她,不再让她家里那两个家伙伤害她。
她几乎是坚定及不假思索地摇头。
唐若谷没有朝她大吼,连语调都不曾高昂一分,可是心里几乎快要爆发不满。“为什么?”
她在他胸前沉默了好久,终于,吐着轻轻气息时,也吐出她的理由。
“如果我走了,我妈妈就找不到我了,她只知道我那个家的地址、电话……我离开的话,她就没办法联络到我……我爸和阿姨绝对不肯转告她任何关于我的消息……我不能走……我想等她回来看我……”她一直在等待,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接到母亲捎来的一封信,或是拨来一通电话……不一定要见面,只要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笔迹,她就能够好满足好满足……唐若谷说不出任何的责备或是打碎她美梦的残酷实话,他只是轻轻拍着她哭抖的背。
她怀抱着渴望,既不贪心也不奢求,也许她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许了同样渺小的心愿,整整二十几年没有实现过,将来会不会成真,他不敢也不想断言,可是想起他曾经驻足停留的小小窗内,有个女孩守在那里眺望着母亲回来,那样无助的模样,他几乎要红了眼眶。
不要再管那个抛弃你的女人!不要再回到那个根本不属于你的地方!不要为了一个不会成真的梦想而忍受这些伤害!他好想心疼地在她耳边咆哮这些,用力摇散她的愚蠢和不愿面对现实的鸵鸟心态!
如果她不愿意疼惜自己,但他愿意疼呀!
他没有办法容忍再看到她伤痕累累的样子,更不想去冒险放她回到她家,胆战心惊地害怕她会不会再被打伤……这一次她的伤势如此严重,那下一次呢?他有没有可能再见到的,不会是活生生的她?!
“很笨对不对……我家里没有她的照片,全被爸爸和阿姨烧光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如果哪一天擦肩而过……我也认不得她……”叶子蔻露在纱布外的双唇微微扬着弧,他看了却觉得苦涩。“以前偷听到,她再婚了,嫁了一个很疼她的丈夫,也拥有幸福的家庭……可是我相信她一定也记得我,一定也想见我,我告诉自己……她可能曾经躲在家旁的巷于口,偷偷看过我,或是拨过几通无声的电话,听听我的声音……她应该怕我气她那时离家出走,所以不敢认我……我想告诉她,我只想看看她,看看自己妈妈长的模样,看看她过得好,就够了……”“你也知道自己很笨,有自知之明……”他抱她抱得好紧。
她不傻,看待事情不比别人迟钝,只是明明早已清楚了解的事情,她却会守着一个别人嗤之以鼻的原因,让自己步入泥淖。
“……为什么你骂我的时候,我完全听下出来……它有什么杀伤力?”一点也不凶不辣不狠下残忍……“因为我的本意不是想骂你,而是想藉机吻一个笨女孩……”她仰躺的角度,太方便他一低头就噙牢她的唇,他温润著她冰冷唇办,没忘记她动了颚骨手术,碎裂的颧骨也一块块取出,再重新补回,他必须要避免自己吻吮得太深烈,他的舌滑过她的唇,仅止于轻舔。
但是她回应了他,头一次,她张开唇办,在等待他采掘……“嗯哼。”
唐虚怀抡拳在嘴边轻咳,站在门边,老成得像个专业医生,确定取得正准备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个人全盘注意后,他才道:“站在医生的角度,我必须给你们一个建议——不要这么早做‘嘴部复蒋,会妨碍伤口愈合的,万一吻着吻着,她的鼻子掉下来,或是颧骨垮掉,我还要再动一次手术……”好孩子要听医生的话噢。
叶家两位太上皇瞠目结舌地看着好几名警察到家里拍照存证,屋子里那把被砸得支离破碎、暂时弃置在角落的染血木椅,地板上一颗颗干涸掉而来不及擦掉的刺眼血珠子,两人衣裤上不小心沾到的血迹,还有疯狂殴打人时拳头上留下来的印子,每一处都被仔仔细细记录下来。
叶父试图向警员问清楚头绪,警员据实以告,说是有人检举家庭暴力,另一批警员则是到周遭邻居家去讯问早上叶家发生事情的经过,不少邻居都亲眼见到叶家两名太上皇痛打女儿的情况,钜细靡遗地热心提供相关资料。
唐若谷双臂环胸,站在屋外,连踏都不屑踏进屋于里,倒是叶家两位太上皇气急败坏地冲出来,在他面前咆哮跳脚。
“你是什么东西?!我打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唐若谷对那双在自己面前挥舞恫喝的硬拳无动于衷,丝毫没露出惧色。
“叶先生、叶太太,麻烦你们跟我回警局一趟。”一位警察走过来。
“回警局做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关起门来教训下乖的小孩也不行吗?!”
叶家女太上皇吓得连声调都不由得高扬起来,还差点破音。
“这位唐先生向我们报案,并且检具验伤单,这回你们可下只是单纯的‘教训孩于’而已,你们差点致叶小姐于死,民事上的责任先不提,刑事上的重伤害罪恐怕就够你们头痛,我们只是依法行事,希望你们配合。”
“这……打自己生的孩子还要法律来管?!”太上皇的气焰瞬间被冷水浇灭,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不再。
他书读得不多,从没机会接触到法律,只凭着从小到大被灌输的父系权威思想管教小孩,现在警察上门,还亮出一大串法条,他才开始觉得紧张。
唐若谷远远看着屋里被匆匆收拾过的狼藉,想像在不久之前,屋子里上演的戏码,目光一凛。
“你们是用什么打破她的头?屋角那张椅子?”
唐若谷突然开口,他必须要紧紧握住拳头,才有办法阻止它们朝叶家夫妇的脸上挥打过去,他脸上淡淡的,几乎找不出什么表情,口吻冰冷。
“她腿上深达六公分的刺伤呢?是你们用来裁衣服的大剪刀刺的?打断她鼻梁的,是你这只手?”唐若谷用力反折叶父的右手,将他指节问残留下来伤人的乌青摊在众人眼前,他非常克制自己的力道,即使他想拗断那只手,让他也尝尝骨头被弄断的滋味有多难受。
“她有没有哭着求你们住手?有没有颤抖地说她再也不敢了?还是不断向你们道歉?”
“我……”太上皇无语,只能看着眼前那个漂亮的男人变为狰狞。
“而你们,选择继续打烂她的脸。”
说话的同时,唐若谷怒不可遏地送出扎实一拳,快狠准地仿佛他正站在拳击场上和强敌争夺最后胜利,毫不留情,叶父被他打了出去,上排两颗门牙和着满嘴的血掉下。
女太上皇一边跑去扶住丈夫,一边指着唐若谷嚷嚷:“你——警察先生,你有没有看到?!他打人!他动手打人!快把他捉起来!”
警察瞟向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唔,今天的天气好好噢——”他没看到,他什么都没看到。
偶尔,也要收起正义感一下下。
“警察先——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水准,你凭什么动手打人,轮得到你充什么英雄呀?!有什么不满你叫叶子蔻自己站出来讲,只会玩装可怜扮无辜这招,找个打手来教训自己的爸爸,我就不相信她敢告她爸!”女太上皇像只落败的狗,只敢远远地吠。
“蔻子的确不敢,但是我敢。”
“你、你有什么资格?!”
“我会在六个月内成为她的丈夫,而你们对我妻子造成的伤害,我不会轻易让你们了事。你们应该不知道,家庭暴力中伤害是属于告诉乃论之罪,六个月内都可以对你们提出告诉,我会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