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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秦-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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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黝黑的酒坛,黝黑的琴……
  
  “阿离……”荆轲的声音像沙,将高渐离的心磨得一点点细细的疼。他不希望看到如此颓废的面目,他喜欢的男子,是纵情高歌开怀畅饮的。
  他击筑,他喝酒。天高鸟飞,海深鱼跃,江渚渔樵……
  可他远远地看着荆轲一步一步走过来时,已经知道,不可能了。他轻轻地呼吸,似乎竭力的压制着心里一拥而上的疼。
  
  “我打了酒,你去山里打些山鸡和野兔。”高渐离轻声说,不着痕迹。
  荆轲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酒,掌心轻擦过他的指尖,瞬间凉到心底。
  荆轲突然抖了一下,眼神深的像海,紧紧地看着眼前的人,那样清透,眉目如画,干净的像雨中一朵白莲。
  
  荆轲一把夺过酒坛,逃也似的脚步凌乱,留他一个人在身后,远远地跟着。
  小木门吱呀一声,像是要门闩似地,天灰蒙蒙的暗下来,荆轲点了火折子,桌上的青油灯一跳一跳,打在擦拭琴弦的人的脸上。
  他心里哽的难受,拿过墙上的长剑开开合合的观摩。倒些酒煨它,再擦干净。反反复复……
  
  高渐离轻轻一拨琴弦,风声雨声琴声,顿时将暗夜点燃起来,呼呼飒飒。
  荆轲剔了一下火芯子,火苗突地窜了一下,映得眸子益发墨如点漆。
  一把琴,一壶酒,两个人……
  
  初冬,小雪颗粒晶莹,北风卷着,割得人脸生疼,高渐离将将开门,被风呛得低声咳。
  荆轲卷了卷包裹系在背上,拿过墙上的花貂皮给他穿。高渐离抱着琴,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身后。
  
  易水边,十里亭,衣着华贵的男子长身玉立。
  男子眼角斜飞,似笑非笑,看了看高渐离怀里的琴,“做一曲吧,或许本王动了情,会用燕国子民换你们远走高飞。”
  
  高渐离苦笑,“不,我只是来送他。”却依然捻弦奏曲。
  荆轲伸手按住琴弦,语出坚定:“不。”高渐离微微一笑,收手,拔剑,琴一断为二。
  
  易水边乌篷船随河水浮浮沉沉,雪渐渐大起来。
  高渐离拉紧貂皮领子,呼出一口白霜:“我回去了,打壶酒,你回来了,记得带只野鸡。”
  荆轲点头,心里轰的炸开,他要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
  
  一旁冷眼的君主,眼微微眯起,射着冷冷寒光,掩在袖摆下的手越捏越紧。
  高渐离转身回去,荆轲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心里被挖走一块,冷风就呼呼的灌进来。刮得他有些站不住。
  荆轲抿了抿唇,转身钻进乌篷船……
  
  绝美的脸上绽出血蔷薇一般的笑意,在冰天雪地里,绝望而惨烈,伸出手,仓促的雪粒打在指尖,融成一滴水珠,泪一般剔透。他轻轻弹出去,拂袖,提步。
  
  高渐离掏出怀里的钥匙,手颤微微的开锁,怎么也打不开。
  啪嗒……钥匙坠地,劈开的指甲血流如注,一滴滴打在雪地里,殷红如花,触目惊心。
  身后有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后脑一阵剧痛,眼前黑成一片。
  
  水冰冷渗骨,高渐离浑身一激灵就醒了,湿嗒嗒的躺在青石地砖上。眼前一双墨锻金丝锦靴。
  他抬眼看上去,妖艳的男子阖目啜酒,手腕一抖,洁白的玉杯划出光一样的弧度,闷声掉在长长地羊毛地毯上。
  高渐离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嘴唇开始发紫,颤声道:“君上……”
  
  姬丹神色阴鹜凝重,眼角微微的抽动,突然疾步走过去,飞起一脚把高渐离踹到高大的殿门上,又看着他重重的摔回来。
  冷冷的笑道:“他真是瞎了眼,看得上你,你有什么好?来,自己脱光了我看看,难不成真是天生妖媚惑人不成?”
  高渐离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君上,你……”
  
  姬丹一把抓起他,撕开前襟,咬牙冷笑道:“你当真以为他真心放你和荆轲两情翩跹如胶似膝么?那为什么除了我燕国无人敢留你们?你当真以为荆轲去了,他一无所知?”
  高渐离猛然挣开:“你,是你,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让荆轲去?你想杀了他,你想杀了他好让嬴政对燕国手下留情。”
  
  姬丹指尖抚过精雕的青铜酒壶,一点点嗒嗒的轻敲,“荆轲的命算什么?燕国算什么?我从不在意,谁让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他才有价值。”说完,微微仰起头,轻笑“我要不得他,他也别想得你。我会让你恨他,恨得发指,让他一辈子记得,他是因我得不到你。”
  高渐离眼中一点点绝望,荆轲因他而去赴死……
  
  姬丹好整以暇的看着高渐离的脸,心里有嗜血的畅快,政,你我之间无爱便是恨,我若不是你心尖肉,便做你心头血珠,能让你疼也是极妙的事,此生纠缠,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  




☆、四、帝王戏【1】

  六国得令:燕人荆轲,借使者身份,刺杀秦王未果,凡交出荆轲从犯燕太子姬丹、高渐离者,赏金无数。如有藏匿,秦必举国讨之。
  
  秦宫檐宇赫赫,守卫森森。
  一只白鸽在铺天盖地的茫茫白雪中如沧海一粟,终于在一方窗台前跌落,咕咕的叫声,突兀而胆怯。
  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帝王伸手接过侍从递上来的小条绢帛,纤瘦的笔迹,像曾经那个纤瘦的少年。
  随手抛进案上的火炉,火咝地卷起,无声卷尽,不留丝毫。
  
  气定神闲的捏着细细的簪花羊毫,笔过处,小篆流畅清朔,最后一笔落成,微微直了直腰,长长地舒一口气,竹简片片齐整,字迹一气呵成,一点多余的墨迹也无。
  “备车,城郊。”
  帝王之所以能雄踞天下、气贯长虹。是因为世间情根,于他,断尽。或许,没有人知道,他心底还有惦念之人。无念、无欲、则无漏、无缺。
  
  嬴政远远地看着城郊土丘旁一顶华丽的车轿。不由得笑起来,意味深长。
  他下了车辇,挥开举伞的婢女,鹅毛雪落在他漆黑的裘披领上,映着玉砌般的脸廓,和深不可测眼底。
  他站定在那架车前,声线绵长而慵懒,甚至有些微的笑意:“丹,要我进去么?你就当真这么急?”
  车里一声哂笑:“冰天雪地,白日青天,你不敢。”
  车外的人长叹一声:“这小小的激将法也敢在本王面前说?你是越发胆大了。”说完一个箭步钻进车里。
  
  偌大的车厢锦榻香软,小小的四方矮案上炉火腾腾,酒香四溢。绛紫色的衣衫,微微落拓,绝色男子珠白玉色的指尖擎着一只青玉盏,斜飞的眼角因酒而润着迷离的色泽。
  对突如其来的人置若罔闻,淡淡道:“没见着高渐离,失望么?”
  冷傲的帝王就着那人的手舔了舔酒水,不动声色:“二十年陈酿。不错。”说完便凑上去舔那人的润泽如花的唇瓣,调笑道:“丹比陈酿,更妙。”
  
  姬丹眼中霎时晶透,只低声笑起来。微微启唇,牙齿轻轻啃噬那不安分的舌尖。一颗心顿时纯粹而透亮。
  许久,姬丹闷哼道:“不行……让我,让我喘口气。我……”
  嬴政松开用力吮吸着的舌,微微侧过头,捏着他的下颌,笑起来邪气顿生:“乖,这才一盏茶的功夫。回宫后还有更好的。”说着就伸手往衣襟下探,手指灵活而巧妙。还不忘扬声对窗外道:“回宫。”
  
  姬丹含笑按着他:“你不该对我交代些什么吗?”
  嬴政双眼眯起,如危险而凶猛的蛇扑捉猎物之前的冷静和狠辣,手上发力,裂帛声破耳入,姬丹只觉得被太过华美而刺激的一张脸冲撞入脑,全身顿时沸腾。脸颊如同瞬间被着上脂粉。已是开始无意识的呻吟。
  姬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个男人如此痴醉,他的额眉、唇鼻,都让他毫无理智,不惜任何,哪怕被他压在身下,也是极致的美妙和夺魂摄魄。仿若天地之间,唯独他们二人,即便不入情入心,只被那人拢着,他也是甘愿,起码,那一刻无人能代替他。
  他要抓着他,永不放,绝不……姬丹被嬴政冲撞到失去神智的一刻,心里狠狠的发誓。
  
  “好宝贝儿,还不醒?”姬丹耳边一股热浪熏熏然。只听见有低低的笑音。
  秦宫的寝殿中,果真是如真如幻,姬丹睁眼的瞬间被雪蚕丝白亮的帷帐刺到了眼。却依然笑道:“你倒是落落大方,这寝宫如此亮堂,也不怕做恶梦么?”
  嬴政起身,挥手让女婢给他着衣,无谓道:“这是我的宫殿,怕什么?若连这方寸之地都不能放心,千万里的疆域,我又如何手到擒来?”
  姬丹看着来来去去面如死尸目如死水的侍从,突然也觉得安稳十分,面对这番情形竟也无一丝羞涩之意。
  
  他无意道:“政,你果真是天生帝王,连高渐离都那般算计了。这世上还有你得不到的么?”
  那人宽敞的黑袍一垂至地,缓缓侧头,笑意疑惑却又分明的了然:“哦?你倒是说说,我如何算计?我若想要他,还要放他和荆轲远走高飞?”
  姬丹微微叹气:“高渐离的性子,你再清楚不过,外柔内刚,宁折不弯。你若强留,他必和荆轲双双自毙于秦。放他们走,才有转圜之地。”
  
  强势而骄傲的人一双象牙筷动的慢条斯文:“天下之大,任我嬴政撷取,你以为区区高渐离我便要记他生生世世?何况,丹对我一片冰心,如此美人在侧,我又何苦?”
  姬丹看着眼前的人一脸坦荡,难辨真伪的笑意,不由得怔住:“情,生来是劫,君王乞丐,并无分别。你借我之手杀荆轲,我也将计就计,杀情。政,你太低估了我,我得不到的,你也不会有。”
  嬴政一笑置之:“丹,信我有那么难么?其实你大可以带着高渐离的人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五、帝王戏【2】

  姬丹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他从不知那人心在何处,他斜斜的倚在美人榻上,微微吊着眉梢,逗着掌心一只画眉鸟。外殿,便是嬴政的谋士。悉悉索索的争论。
  那人似乎遇到了些麻烦,姬丹不禁想笑,这天下竟有他烦闷的事。
  脚步声踏踏渐近。姬丹斜眼看过去,果真眉间轻轻拢着。笑道:“怎么?连那些个书生都收拾不住?”
  嬴政冷笑:“自坑杀了赵国四十万降卒,现下都在劝谏,宽简刑政。”说着弯起唇角疑道:“丹也说说,如何?”
  
  姬丹手抖了抖,掌中的画眉鸟便张翅飞到案上的笔架。他拍拍手,“不如何,赵国的四十万降卒,该杀。时下,未避免夜长梦多,快刀斩乱麻,不管有无原因,只管出兵,一鼓作气平了天下。天大的道理,都是拿刀的人说的,被宰的人有权利抱怨,没有权利改变。”
  嬴政席地坐在他的矮榻旁边,食指勾起他的下巴,叹道:“丹果真是我的心肝儿。”
  
  姬丹捉住他的指尖:“那高渐离呢?”
  嬴政垂了一下眼:“何必拿死人说话?我都已经杀了荆轲了,他会独活么?”
  姬丹一愣,复又仰头大笑:“你果真,果真还念着他,终于忍不住了是么?想知道他是死是活么吗政?其实告诉你又有何妨?高渐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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