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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女匆匆归来,将在西苑南窗下窃看见的情景她讲述了一遍。说道:“奴婢觉得诧异,庆安长公主居然不顾礼仪纠缠亲近皇上,皇上那时候对她说的话,还有临走之前看她的眼神,实在令人觉得奇怪。只怕真的不是兄妹之情那么简单呢!”
月芷闻言手一颤,绣花针刺破了她的指尖,一滴殷红的鲜血迅速溢出。滴落在尚未完成的白色细绢上,那侍女低声唤着“公主”,佛忽地回过神来,眸子闪过一丝暗淡的怒火,蹙起了眉凝视着指尖鲜血凝结成的小血珠,秀美地神情渐渐变得冷硬。
忽然,她右手指尖用力一掰,将那根坚硬锋利的小小绣花针折成两截,钢针发出细微的“叮当”二声坠落在地面上,她低声问:“掌管落叶宫的内侍公公。如今是哪一位?”
另一名侍女想了想,答道:“是张传福。公主还记不记得,前年先帝带着永妃娘娘和公主行幸巡游东江时。就是张传福随驾侍候,当时他犯了过错惹得先帝大大不悦。还是公主替他求情,先帝才从轻发落了他,让他打理落叶宫去。”
月芷似乎想了起来,向那侍女笑道:“原来是他。你替我去落叶宫走一趟,请张传福来,就说我有几件东西赐赏给他,也想请他帮我做一件事。”
那侍女忙应道:“这有何难?张传福正愁没机会报答公主的恩典呢,公主让他帮忙是给他面子,奴婢这就叫他过来!”
不久之后,一名中年内侍跟随着那侍女进殿而来,笑容满面向月芷行礼问安,月芷赐他坐下,闲闲问道:“听说我三皇妹近日迁居落叶宫,你身为落叶宫管事,知道这个消息吗?”
张传福刚刚坐好,听见月芷问话又急忙站起,恭恭敬敬回答说:“回御安长公主,奴才已听说了,刚才正按东苑高公公吩咐在收拾整理庭院,宫中人手少,长地杂草和落叶太多,奴才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月芷耐着性子听他絮絮叨叨完毕,接着他的话道:“按理说你进宫侍候父皇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向来宅心仁厚,就算当年你曾有犯错,如今也该原谅了。我改天和母后说说看,给你换个宫苑的差使罢。”
张传福闻言,不禁喜出望外,急忙伏地向她叩首不迭,连连说道:“奴才早知道御安长公主是奴才地大福星、大贵人!”
月芷微微一笑,说道:“你先不忙谢我。我这位三皇妹虽然如今身带不详之兆,性情容貌却都是上上之选,芳名远播诸国。落叶宫那边值守的侍卫不多,你可要时时提防警醒一些,或许随时都会有登徒子登门造访。”
张传福本是聪明伶透之人,见她面带笑意,语气却隐含锋芒,迅速上前低声道:“奴才愚钝,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请长公主示下,奴才无不遵命!”
月芷静静看着他,美丽的面容上浮现一缕微笑,笑意中竟然隐含着丝丝偻缕的狠戾之色。
云萝遵循祁皇后旨意移居落叶宫已有半个月之久,落叶宫果然十分冷清寂寞,廊檐破败、油彩早已褪色,地面上早已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黄叶。
尽管高内侍破例增加了宫中服侍的人手,也仅有张传福和一名司掌粗活的小内侍,以及她从西苑带来的两名新入宫的小侍女,落叶宫中人丁寥落,令宫苑更添凄凉之感。
正文 第十六章 缘孽(五)
黄昏时分秋风漫卷,云萝独自坐在窗下,注目满院秋景和四面高高的宫墙。一片秋叶飘落在窗沿上,她轻轻将它叠放在掌心内,脑海中恍惚想起春天的梧桐落叶,还有祁舜在梧桐树下的话语。
虽然距离东陵之行只经历了短短的两个季节,却似遥远得不可追忆,那短暂的温馨片段都已荡然无存。他不愿意对他的冰冷态度作任何解释,也不再留恋花溪那段感情。落叶宫中的“庆安长公主”,只是一个不受大家欢迎的、被关押在冷宫的废人,一个不再重要、被他所抛弃的人。
祁皇后将她禁锢在落叶宫中,虽然与祁舜近在咫尺,却又远似天涯,若想见他一面几乎难如登天,况且以二人如今的关系状态,即使与他见了面也无话可说,倒不如不见。可是每当想到他就在身边不远的中宫殿,她心中又无法彻底宁静下来。
落叶宫分明是一座暗无天日的坟墓,他并不喜欢她,却要将她的终生掩埋在这里,他不再关注她的喜怒哀乐,任凭她自生自灭,她住进这座宫苑,就意味着人生的万劫不复,婚姻、爱情、亲情,都将被四面宫墙所隔绝。
人生的烛光还没有开始点燃,就已临近熄灭,关于爱情的梦想刚刚开始,就被无情地宣告结束。
除了心痛之外,她已没有任何感觉。
突然,廊檐下掠过了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将她身旁放置的宫灯尽数吹灭,此时两名小侍女已回到自己的居所,云萝以为是偶然风大所致,于是轻轻站起身,借着幽暗的月色,手持烛台走向外殿取火种。
一阵强大的外力袭来,有人将她手中的烛台轻轻接了过去,随即将一块柔软的布团堵住了她的嘴,那人伸手将她柔软的身体抱起,快步走向她内殿的床榻,将她放在榻上后,一手放下床榻四周的帷幔,随后重重地压上了她。
云萝心中惊慌不已,想要大声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人的呼吸在她耳边清晰可闻,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如同一只饥渴已久的禽兽,他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薄绸衣衫,毫不怜惜地掐揉着她的细嫩肌肤,蛮横无礼地吻上她的颈项和胸口,不过片刻之间,已将她身穿的裙衫撕扯得支离破碎。
云萝早已反应过来他在对自己做着什么,虽然她的力量远远不及他强大,心中涌起的巨大屈辱感觉让她使尽全身力气反抗着他,她隐约想起床头搁置着一柄辟邪镇灾的碧玉如意,在挣扎之间轻轻缩回手,准备将那玉如意扫落在地面上,借响声惊动那几名在外殿值守的宫人们。
她还没有碰触到玉如意,那人早已抢先一步将玉如意抓在手中,他抬头之际,窗外几缕幽暗的月光恰好照射到他的脸,云萝身上的衣衫都被他褪尽,身体都已裸露在他眼前,她与他的视线相对,自知很难逃脱他的魔掌,眼中立刻显现出绝望和痛楚。
那人看到她的眼神,哑着声音说:“我只要完成任务,并不一定要你去死,看你的模样,我若勉强你今夜从了我,只怕会害了你的性命!”他说出这句话后,竟然放开了她,伸手将那柄玉如意放入袖中,撕下她破碎内衣的一角,如魅影般从窗下消失。
那人能在警卫森严的皇宫内来去自如,云萝原本以为他不会放过自己,却不料竟因一念之仁放过了她,纯属不幸中的大幸。她没想到今夜竟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抱紧锦被遮掩着自己,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
祁舜,此时对她所忍受的屈辱必定是一无所知,即使他知道,只怕也毫不在意。
云萝啜泣了一阵后,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她不想让侍女们发觉今晚的异状,于是擦干眼泪下榻,将凌乱破碎的衣衫换掉,重新梳理好凌乱的长发,遮掩去一切痕迹,才静静上榻歇息,努力说服自己忘掉今夜的噩梦。
夜色幽晦,和祥仰头打了一个呵欠,他手执佛尘抬头,见外殿沙漏时辰已交子夜,照例小心翼翼走近中宫寝殿,站立在遮蔽祁舜御案的青色帷幔之外,说道:“奴才请皇上旨意。”
幔内仿佛有人推开椅子站起,传来一个低沉而疲惫的男子声音,“明日早朝,传旨让各部大臣自行议事。”
和祥低头应“是”,他深知主人最近一个多月来情绪反复无常,不肯早朝的次数越来越多,不但经常通宵达旦处理公文,还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外出,归来时一脸倦意,连淡青色的锦袍都沾染着草色和夜露,说是去御河畔散心,倒像在外夜宿一般。
他退出殿外,唤过两名心腹小内侍叮嘱了一番,静静守候在门口。
祁舜独自躺卧在寝榻上,只觉一阵心烦意乱,良久无法入眠,他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匆忙细碎的脚步声和低低对答声,沉声发问道:“是谁在外面?”
和祥听见他传唤,匆匆行到榻前,禀报说:“西门处值守的侍卫们刚刚擒拿了一个人,此人身穿夜行服色,似乎想乘着暗夜翻越西面落叶宫墙出宫,被当班巡夜的抓了个正着。”
祁舜听见“落叶”二字,立刻从榻上站起,掀起帷幕问道:“那是什么人?”
正文 第十七章 落叶(一)
和祥面带难色,吞吞吐吐地说:“详细情形奴才也没打听真切,听说那人身上带着一柄镌刻有落叶宫印记的绿如意,还有……还有……庆安长公主的……”他知道下面的话万万不可说,因此咬紧牙关不开口。
祁舜仿佛预知了什么,黑眸寒光凛冽,冷冷道:“将那人交给显庆处置。”
和祥刚要回答,却见他的身影如闪电般从中宫寝殿内向外飞掠而出,瞬间已不知去向。
云萝心绪烦乱,睡得十分警醒,她迷迷糊糊将近睡着时,忽然发觉烛影摇曳,以为又有意外发生,不禁心中暗惊,不料突然听见将琴弦上发出“铮”的一声轻响,抬起头来才发现琴案边影影绰绰站立着一个人。
她嗅到那一缕熟悉的熏香气息,借着隐约的月光看清祁舜站在距离琴案大约三步开外之处,黑眸带着隐隐的怒意看着她,他穿着一件暗黑色的贴身丝衣,脸色比锦衣的颜色更阴沉。
云萝惊魂未定,两手压着胸口,怔怔地看着他。
他脸色冷峻,眼神没有丝毫柔和,说道:“我刚刚听说了一个消息,想来证实而已。”
云萝已有半月之久没有见过他,她拒绝与他的眼神对视接触,将脸转向榻内,轻声说道:“你想证实什么呢?”
这冷漠无视的举止仿佛瞬间激怒了他,他突然飞身而来,伸手扼住她的手腕,一双黑眸灼灼逼视着她说:“今晚是否有人曾来过这里?来过你的寝宫?”
云萝感觉到腕间传来压迫的痛楚,刚才被那人袭击侮辱的情景霎时涌上心间。。。一阵屈辱地感觉让她忍不住拼命挣扎着甩脱他,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愤懑和委屈,保持着沉默。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他的声音更冷。
她继续沉默。也不看他一眼。
他低头之际,突然发现她地枕畔遗落了一根极细的粉红丝线。她地小胸衣系带都是这种天然蚕丝线所制成,这根粉红细线显然是从她的内衣系带上不慎脱离所致,他眼中迸射出怒火,追问道:“告诉我,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萝不得不面对着他。她微微抬起头,声音中带着凝噎说:“有一个陌生人翻越宫墙进来,他拿走了我的玉如意……然后……”她实在无法启齿那人撕碎她的衣衫之事,更不愿再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
祁舜静静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解,他眸光中透出地痛楚和危险感觉,让云萝几乎不寒而栗,许多许多疑问一起纠结在她的心头,让她迷惑不已。
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她。为什么会深夜去御河边寻找她?为什么会关心她的脚伤?为什么会出面警告高内侍不可慢待她?为什么会在得知她遭受暴徒袭击之后竟会如此失态?可是,如果他是喜欢她的,为什么她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爱情的气息?
她静静看着他。她的脸看起来苍白而憔悴,长发披散在纤弱的双肩上。仿佛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看向他地眼神哀伤而无助。眸光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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