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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看林三一眼,只见他双目闭合,呼吸均匀,仿佛是飘荡在摇篮里的婴儿一般,早已沉沉睡去了。
这样都能睡得着?宁雨昔想哭又想笑,往前瞥了一眼,却见前方便是壁立千韧地绝峰,隐隐可见巅峰之上的绿树红花、奇石突兀,与自己二人相隔不过数十丈了。饶她是淡定的仙子,也忍不住地心中一喜,银牙紧咬,脚尖疾点,三个起落便已到达绳索边缘,莲步微微挪动,踏上山峰的那一刻,她似是失去了所有动力,浑身力道尽数散去,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冰冷的岩上。
林晚荣睡得正香,忽觉浑身一震,似是被摔了下来,浑身的疼痛,他啊了一声睁开眼来,却见自己躺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那百丈锁链就在身前,他右手已伸出悬崖边际,一眼便可瞥见身下那深不可测的沟涧,阵阵的冷风吹过,将他手脚冻得麻木疼痛。
“哇——”他惊叫一声,忙将身子往里面退去,远离了那悬崖边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醒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隐隐透出些疲累。
“仙子姐姐?”林晚荣猛地惊醒,抬头望去,只见宁仙子坐在崖边,乌黑地秀发随风飞舞,两条玉腿却伸出崖壁随意的摆动,便如凌风的仙子般美艳。她忽地回头,对着林晚荣微微一笑,神情说不出的诡异。
“醒,醒,醒了。”林晚荣嘴皮子一阵哆嗦:“仙子姐姐,你能不能靠近一点说话,我有恐高症,见不得悬崖。”
“都这般时候了,还有什么恐高症。”宁雨昔淡淡一笑,小脚伸出踢了一下,哗啦哗啦轻响传来:“你听,这是什么?”
“铁索。”林晚荣对这个可是记忆犹新,今夜差点就从这里回归了起点,能忘得了吗?
仙子点头笑道:“你倒聪明,认得这好东西。这是铁索不假,却也是一条道路,天宫通往尘世的道路。”
“对的。对的。”林晚荣急忙点头,往四周看了一眼,只见这绝峰之上奇石突兀、鲜花盛开,绿树成荫、山泉淙淙。倒像是一处人间仙境。只可惜,他对仙境向来不感冒,浑身一阵哆嗦,急急道:“姐姐,我们来这里玩一阵、看看风景就可以了,倒是想想怎么回去才是正经。啊,我想到了,把我地衣衫脱下来,结成个圆圈套在这绳索上——”他边说边比划,神色甚是兴奋:“这边高那边低。我们就顺着这铁链滑回去。惊险刺激,却也没什么危险,姐姐你看怎么样?你放心。只脱我的衣服,不用你脱的。”
“不错啊。难得你想到这个办法。”宁雨昔嘴角讥笑,凝望那绳索,神情甚是淡然:“也不知昔日那先人是如何登上绝峰,绑上锁链的?先哲之智慧。实在非是我等后人所能思量。”
仙子到底要说什么?林晚荣一阵迷茫,难道舍生忘死爬到这里,就是为了讨论先哲智慧地?
“林三。你不是很聪明吗?”宁雨昔神色淡淡:“在山东寻银子的时候,都能想出那般奸诈的办法。若教你来绑这锁链,你有没有那本事?”
叫我来绑?林晚荣愣了一下,抬头向对面望去,离这千绝峰最近的便是方才爬来的圣坊了,即便如此,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也有好几百丈。烟霭氤氲弥漫其间,看不见人影不说,就是在对面喊破了嗓子。这边也完全听不到。想想宁仙子带着自己凌风百丈、历尽艰险才到达这里,他又是后怕又是感动,叹道:“真不知这索桥是怎样架起来的,不过我肯定做不到。这个世界上未知的秘密太多了,我不是神仙——我也不想做神仙。”
宁仙子扫他一眼,没有说话。二人凝神向远处望去,透过氤氲烟霭,隐隐可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就如灿烂夜空里闪烁的小星。
我地话?她什么时候能来?还有巧巧、玉霜、玉若、仙儿,她们还在那灯火之中等待着我回家,他心里忽然一阵激动,思念从未像这样真挚过。
宁仙子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紧不慢道:“这万丈红尘,花红柳绿、纸醉金迷,处处都有人间冷暖淫欲,你是不是很喜欢?”
“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不喜欢这些,那还能喜欢什么呢?”林晚荣干笑了两声。
“这倒也是。”宁雨昔点了点头:“说得,笑得,打得,骂得,唯独坐不得。以你地性子,能在这里待上片刻,就算是佛祖显灵了。红尘中的滚滚情缘,倒的确适合你。”
又是佛祖又是情缘的,林晚荣实在有些摸不透仙子的心思,只得讪讪笑了两声,没有答话。
将这机智百变、天下闻名地林三玩弄于股掌之中,宁雨昔心中有一阵隐隐的快意,她微微一笑,拂了拂耳边秀发,手中秋水宝剑挽出朵朵瑰丽绚烂的剑花:“这个,你认得么?”
“好大一把剑!”林晚荣惊叹一声。
宁雨昔剑锋抵在那铁索上,笑道:“这个,你也认得地。”
“是铁索,也是通往人间的仙路——”林晚荣神色陡然剧变,猛地向前扑去:“姐姐,你要做什么?”
“也没有什么,”宁雨昔淡淡笑道:“只是想让你做个神仙而已。”
她手中秋水盈盈挥出,咣当一声脆响,百丈链索自头上断裂,缓缓下落,势子越来越急越来越快,渐渐隐藏在云中看不见踪影,良久才听对面崖上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轻响,铁链触壁的声音。
“啊——”林晚荣大叫一声撵上前去,想要抓住那断裂的铁链,只是他动作哪里及的上宁雨昔?一手抓空,差点连自己也摔了下去。
做个神仙,做个神仙,我他妈真的要做个神仙了。遥望垂直落下的铁链,他脑中轰的一声,神色顿时颓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何谓咫尺天涯?何谓永隔尘缘?他终于明白了宁雨昔地意思,叫他一个生性活泼、喜好自由的人,在这绝峰之巅困扰一生,与妻子生离死别,坐看人间红男绿女、尘世繁华,这对他是怎样的一种折磨?什么收取高丽,什么北击胡虏,一座山峰,就将这一切变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自遇见林三以来,从来都只见他眉飞色舞激情飞扬的样子,哪曾见过他这般颓然丧神的模样?是我取胜了么?宁雨昔眼中升起淡淡的氤氲,偏过了头去,心里空空荡荡,竟不知该想些什么。
死一般的沉寂!这一刻难捱的仿佛过了千年。往日滔滔不绝的林三,在数个时辰里竟然一言不发。宁雨昔自认修养到家,却也架不住这沉闷,听不见他说话,仿佛连自己也变得不习惯了。
“你恨我么?”望见林三眼里的灰色,一种压抑的情绪迫近心弦,宁雨昔思绪不宁,急忙开口。
“我恨你做什么?”林晚荣长长的叹了口气,忽然笑了起来:“诚如姐姐你所说,你做的很公平。百丈锁上我们生死与共,你没有抛弃我,我也没有抛弃你。这千绝峰山高千尺,困住了我,困的又何尝不是你?”他哈哈大笑了两声,突地长身而起,眉飞色舞道:“我就与姐姐一起做个神仙又何妨?”
宁雨昔凝立崖边,任山风吹动她的裙摆长发,仿佛石化了的仙子一般。淼淼仙音轻传入耳,却是她启唇微唱:
“人说天上好,神仙乐逍遥,成功背后泪多少?神仙没烦恼,名利脑后抛,要象神仙得失都忘掉,天上好,人间好——”
正文 第百三十九章 精壮男人之死
歌声清脆,如滴滴珍珠坠落玉盘,曲调清幽,仿佛是天外之音,涤荡人的心灵。
宁雨昔白衣如仙,凝立崖头,月光照在她苍白美丽的脸颊上,她的神情就如这天地一样深远。林晚荣贴近她身旁,听她浅吟低唱,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平静的感觉,万丈云端听仙音,人生最快乐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此时此刻,那些喧嚣的红尘仿佛真个离他远去了。
一曲完毕,宁雨昔已是溶进了这般美妙的意境,眸中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立在那里久久不发一语,神情安宁。
“唱的好,唱的好。”一个恬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没想到仙子姐姐还会唱小曲,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听曲了,上次听别人唱还是在金陵呢,那个曲目好像是叫做十七摸还是十九摸来着,最近看书太多,一时记不得了。”
“是十八摸。”宁仙子心神还在方才营造的仙境中,听他说话模糊,便顺口接了一句。
“对,对,就是十八摸。”林晚荣嬉笑道:“没想到这个曲调这么有名啊,连仙子姐姐都记得精熟,也不知会不会唱上两句。”
又叫这淫贼暗算了,话一出口便已意识到了不妥,宁雨昔急忙暗呸了一声,脸颊抹上一丝红霞。被林三一打岔,原本缥缈空灵的美好意境便消失殆尽,她仿佛自仙境又堕回了红尘,这种感觉,要多气恼有多气恼。
“你若再说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宁仙子瞪他一眼。恼火道。
“割了舌头我也要说,”林晚荣摇头叹气:“这山峰又高又冷,终日里云雾缭绕,除了我们。就连一个鬼影子都找不到。要叫我不说话,还不如直接从这里跳下去算了。”
“那你便说吧。”宁雨昔淡淡开口:“希望你十年之后还能有如此兴致。”
这一击正中林晚荣要害,他是打滚胡闹惯了的,要在这绝峰之上待一辈子,比杀了他还难受,十年后哪还有这样打趣的心思。宁仙子深知他禀性,一语便叫他蔫了下去。
绝峰直入云天,远离尘世,无甲子,无岁月。唯有月华如水,夜幕深沉,昭示着日月循环罔替。二人一时沉寂下来。林晚荣也才有功夫打量峰上景象。
这奇峰占地极大,怪石嶙峋耸兀,参差不齐。石中隐藏着成片地树林,翠竹松柏,叶绿根深。茎枝茁壮。林中,石缝中,遍地开满了小花。有许多都叫不出名字,比山下的花草要高出许多,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靠近树林的岩壁上,天然形成了一个石洞,幽不见底。洞边便是一潭碧湖,湖水清澈,当中处微微泛着水泡,似有一簇活动的泉眼。阵阵温热水雾自湖面腾腾升起。
温泉?林晚荣看地大喜,忙向那泉水奔去。他动作快,却有人比他更快,才走了几步,就闻耳边风声飘过,宁仙子身形疾如闪电向前奔去,脸上满是欣喜之色,到了泉水边却是停住了。
咦,仙子莫非要和我同洗?他哈哈笑了两声赶上前去,试了一下水温,水面略烫,下面却是不冷不热,舒爽无比。
“当归,七叶芝兰,金银花,曼陀罗——”望着遍地的红花绿草,这些可都是平日里难以寻见的药材,宁仙子喜不自禁,伸出小手采摘了一枝,正要轻嗅一下,忽闻噗通一声大响,似是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
她惊了一惊,就见身前不远处散乱的放着一堆衣衫,那湖水当中却有一圈水纹正向四处缓缓扩散,转眼便消失不见。
林三呢?她心中一紧,放眼打量四周,寂静无声见不着他的影子,正要放声呼喊,就听一阵哗啦轻响,水面浮起一个湿淋淋的脑袋,摆了摆头发上水珠笑着朝她招手:“姐姐,我在这里。”
林晚荣大半截身子隐在水中,水雾缓缓升起,露出他精壮的臂膀,脸上笑意吟吟,甚是得意。
宁雨昔扫他一眼,顿时脸色嫣红,手中小花顺势化作一阵疾风朝他射去:“你这人怎地这般不要脸皮,在一个女子面前擅解衣衫,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杀不杀是你说了算,脱不脱呢,却是我说了算。善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