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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JESSICA的约是明天两点,不是今天。”
“说好礼拜四,什么时候改的?”
“今天是礼拜三。”
“礼拜三?什么时候变礼拜三?”
“问得好。”
曦西慌了。“我记错了?我又记错了吗?那现在我要做什么?”打开包包,搜出超大记事本,翻翻翻,查查查,找找找。“我现在要……”
“四点要去诚品参加文德老师的创意讲堂,你要当主持人。”
“妈呀,我忘了啊。没关系没关系……”她踢掉高跟鞋。“冷静冷静……没问题的。”曦西坐下,拿出钢笔,咬掉笔盖,振笔如飞,马上拟讲稿。“对了,帮我跟精采公司确认二十七号晚会的灯光设计,另外帮我约星漾公关公司的VICKY,问她能不能参加十月‘诡异三角恋’的开幕酒会……”
秀兰叹气。“曦西,没有我的话你怎么办?”春天,是个容易令人忧郁的季节。曦西,是个令人容易崩溃的老板。
曦西抬头,又一脸茫然。
秀兰更正道:“灯光前天已经跟精采确认过,你还说OK没问题。VICKY人在纽约,没办法参加开幕酒会,要另外找人,你问过我三次,这是第四次回答你。”
“噢,噢,哦——原谅我,我有病,我丢三忘四。”
“如果你别再答应不必要的约会,学着拒绝别人,你健忘毛病可以好一点。”她会过劳死。
“可是……大家喜欢我,我怎么好意思拒绝他们,都是好朋友……”一双大眼漾着水气,好无辜。
“对那些人好有什么用?私底下还不是说得很难听,都讲你是靠美色办展览的,说你只会打扮漂亮地笑过来笑过去,骂你没实力。”
唉,这是曦西的痛处啊!“是谣传嘛,我才不理咧,没关系啦。”她装不在乎。
“有三通电话要回。”秀兰将留言本放过来。
“那个……白御飞……”
“白御飞没打来。他不是有你的手机?”
“噢,对啦。”失望。
“今天有六束花。”秀兰下巴往玄关一指,茶几堆满花束,全是爱慕曦西的艺术家们送的。
曦西眼睛一亮。“有没有……”
“没有白御飞的。”
“噢……”
瞧曦西失望,秀兰暗暗同情着。唉,老天爷是公平的,万人迷偏偏感情吃瘪,一堆人爱她,她呢?苦恋白御飞。
视听室,八个人紧盯着布幕,看着投影机射出的光影,影片画面交错,一幅幅西洋画变换。三十分钟后——
啪!
助理开灯,拉开窗帘,众人如梦初醒。
“大家觉得怎么样?”坐长桌中央的男人问。他二十六岁,是在场人士中,最年轻的。穿灰T恤,洗到褪色牛仔裤,坐姿不良,两脚呈大字形放肆开着,上身慵懒地靠在椅背,看起来嚣张又自我。
他是张摩尔,Flyingfox玩具公司的老板,领导这群三十几岁的人。他擅长从东南亚采购廉价玩具,加入个人创意,变成新玩具,重新上市,透过网路购物,薄利多销,很受年轻人欢迎。
啪啪啪啪啪啪……
掌声激烈,雇员们用力拍手,这就是观后心得。
“感动哪!”客服经理跳起来朝空中击出一拳。
“老板的西洋画太美了!”行销部郭姓女经理流泪。
就这样吗?这些人也太浅了。创意部经理鄙夷地嘘退他们,站起来说:“我看出来了,这些画要表达的是现代人心灵的空虚,肉体的麻木,精神的焦虑,道德的沦丧,人际关系的疏离……”亏他短短三十分钟看出这么多东西。
张摩尔听完,面无喜色。大家看他不高兴,更踊跃来发言,一阵热烈恭维。可是张摩尔眉头越皱越紧,他只是讪讪地听着。
张摩尔问他们:“假如你们是策展人,会让我参展吗?”
秘书小姐震惊着。“难道……那个卓小姐还不答应?”只要卓曦西策展,老板就想参加,但每次努力每次都失败。
眼看老板面色凝重,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业务经理建议道:“干么一定要卓小姐?老板,我可以请别的策展人帮你规划作品展。”
好八卦的女秘书说:“是啊,卓小姐有什么了不起,我问过业界的人,都说她能力不好,她是靠美色跟关系才——”
“好了。”张摩尔厉声截断秘书的话,交代大家:“你们把从泰国进的那批玩具研究过,再跟企划部讨论怎么改良,我后天要看。”
张摩尔走出会议室,打电话到相熟的征信社。“文华吗?是我,张摩尔。我想拜托你查一下卓曦西今天的行程。”
傍晚,曦西甩着手提袋离开演讲会场,街灯一盏盏亮起,像在跟她打招呼,她心情好,吹着口哨,踱进最爱的SUBWAY连锁餐厅。
刚点了份低脂三明治,手机响了。她瞥一眼来电者,哇,不得了,赶快接。
“嗨嗨嗨~~”是白御飞啊。
那边低低笑道:“曦西啊,在忙吗?”
“没事。”忙归忙,但二十四小时开放给梦中情人Calling!
“吃晚餐了?”
“还没……”她对着鲔鱼三明治撒谎。
“有荣幸请卓小姐吃晚餐吗?”
“当然。”YES!YES!
“可能要等一下我,我还在市政府开会,和老头子们开会真闷,要是能看到卓大美女,我可怜的灵魂就能得到救赎……”
曦西摸摸脸,好烫!真没用,被夸一下,就兴奋头晕。
约好八点用餐,白御飞告知曦西餐厅地址,又开会去了。
电话挂了,曦西心中的小鹿还在跑。白御飞、白御飞哪!亚洲首席视觉艺术大师,多少女人梦想的白马王子。惨,约会来得突然,曦西急得团团转,要换发型,要换衣服,要补妆……看看时间,七点半
“妈呀!”唯一来得及的是冲出店,奔去停车场,飙车去现场。不能迟到、不能迟到,要在白马王子面前保持最优形象。
结果,曦西还是迟了十五分,幸好白御飞还没到。
她冲去化妆间整理仪容,再奔回来坐姿优雅等待。肚子饿,九点,曦西喝起第三杯开水,侍者第四次来关切。
曦西哀怨道:“先给我苹果汁好了。”呼,要忍耐,没办法,白御飞是大人物,可不是阿猫阿狗,等待是值得的。
终于,对面人影一晃,曦西笑了,抬头就喊:“白御飞?”
“是张摩尔。”来人更正。
曦西瞪着不速之客,他很高,目测至少六呎。头发乱,鼻梁挺直,下颚坚毅,穿着T恤牛仔裤,表情很严肃,看着她的眼神很诡异。
张摩尔?她问:“我们认识吗?”
我们认识吗?张摩尔难过得目光一凛。呵,受伤的感觉是荒谬的,因为她连他是谁都不记得,连名字也没印象。当年两个多月的英文课,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而他呢?那么多年过去,还是无法对她免疫。
见面这刹,张摩尔惊觉到她更漂亮了,紧绷的胸腔,令他觉察到自己几乎忘了呼吸。看着她蒙眬大眼睛,玫瑰色红唇,她仍是他长久以来渴望的温暖阳光。
张摩尔试着镇定下来,压抑住因再次面对她而沸腾起来的情感。好吧,他想,她不认得就不认得,他反正要重新追求她。
“请问,你有什么事?”曦西礼貌地确认着:“我们好像不认识喔。”
“对,我们不认识。”他坐下。
侍者送来菜单。“请问要点餐了吗?”
张摩尔接过来翻看,竟然点起来了。“地中海奶油羊排,香草冰淇淋圣代,热奶茶。”
“先生你——”
“你不吃?”
“我在等人,既然我们不认识,请离开好吗?”
无视她的抗议,张摩尔交代侍者:“附餐要一起上。”
曦西抗议:“嘿,你不能坐在这里,我们不认识。”
“但最起码,你应该对我的名字有印象。”他曾是她的学生,后来还陆续寄过无数次作品集给她。
名字?曦西看他甩开餐巾,慢条斯理地铺在膝上。她仔细打量他的轮廓,努力回想张摩尔这个名字……
她摇摇头。“对不起,我确定我们不认识,也没听过你的名字,请你离开。”万一白御飞来了误会就糟了。
“我叫张摩尔。”再提醒她一次,真不记得?
曦西叹息。“你到底想怎样?”真的没印象啊!
侍者上菜了,他拿起刀叉,大啖起来,对她的抗议视若无睹。
真荒谬!曦西瞪着,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羊排的香气不断钻入鼻间,害她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气煞人。
“好吧,既然你不说要干么,又不肯离开,没关系,我换座位行吧。”曦西起身走人。
张摩尔一把拽住她的手,铿,右手扔下刀子。他侧脸,觑着她,那使人丧失勇气的穿透性目光,教曦西怔住。
“你没看过,对吧?”
“什么?”
“每次你策展,我都有寄作品给你,最近也是,还打过十几通电话到你工作室,跟助理确认,但是你竟然连我的名字都没印象。连信都没拆是不是,大概一看见寄来的是没名气的新人,就把信扔了。”
那冰冷的眼神,看得曦西神经发麻。她语塞,很心虚,没法理直气壮地反驳。
没错,秀兰会帮她过滤信件,有太多新人寄作品来,她分身乏术,没时间看。这下他挑明了说,曦西难堪,涨红面孔。
“我有看,我也许、也许不是看得太仔细……”不能怪她,看了也没用啊,她忙着帮艺术家策展都没时间了,哪还有空顾到新人?
“是吗?”放开她的手,他往后一靠,双臂交叠胸前,眼色轻蔑,显得不相信。
曦西急着撒善意的谎。“你的作品不错,可惜我人选都定好了,很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他猛地站起,吓她一跳。他紧绷的下巴告诉她,他不信她的话。
“没看就说没看,少虚伪恶心。”他的脸色十分阴郁难看,冷冷的眼神,直视着曦西,令她心虚得忙低下头。“每天都有人寄作品给你吧,但是你大概连拆都懒得拆。那些人将他们的心血寄到你手上,绝对想不到会被这样糟蹋,这就是策展人的嘴脸?我领教了。”
曦西面色铁青,够了,她不喜欢他严厉的语气,更不喜欢他质问的态度,他凭什么?“我有邀谁参展的自由,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如果你看过我的作品再拒绝,我心服口服,但是你连看都没看!”
“我有……”她硬是抱臂说谎,但可恨不常撒谎,是以表情紧张。
“你有吗?为什么看起来很心虚?”
“哪里心虚了?”
见他突然上前,曦西慌得后退,低头,缩肩,怕怕。震慑于他过人的身高和冰冷的表情。
“你心虚,因为,你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不敢”曦西猛一抬脸,赌气地,狠狠盯住他。
被她这一瞪视,张摩尔反而震住了,心慌意乱。他故作镇定,买单走人。
曦西坐下,心情恶劣,瞪着对面被啃掉一大半的羊排。莫名其妙!可恶,张摩尔的指控,害她良心不安。她的做法,那么差劲吗?
张摩尔逃出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