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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下可能有密室。”卫嫤进门扫了一眼,她掷出的神像头颅正躺在离窗边六七尺的地方。
“应该是冰窖,方才那孩子的手脚都是冰凉的。”箫琰蹲下来四处敲敲,突然踩向一块翻板。
翻板转动,牵动了内部机栝,十道长钉疾迸而出。
卫嫤当即挥袖一卷,将暗器悉数拦下,两寸长的铁钉从袖间滑落,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她拍拍手,冷笑:“雕虫小技。这种东西也有脸拿出手,就不怕遇到使器暗的祖宗?”
箫琰捞过一枚长钉,道:“冰窖兴许是用来保存尸体的,照这些钉子的尺寸推断来看,它们很可能是经由某类匠人特制而成……而那个孩子,应该是靠着这冰窖躲去了这场大火。一切见了他那位‘师父’,必然会见分晓。”
卫嫤想了想,随手抓起几粒石子攥在掌心,冲着窖口大声道:“这位前辈,我们只是路经此地。并无恶意,但见着村子里残砖败瓦,满目荒凉。心感奇怪……能否请前辈屈尊一见?”
她这番话装模作样的,也还算客气。
箫琰听着还想夸好几句,突闻冰窖里爆发一长串笑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路经此地?妖女,你说胡话也不打个草稿?这方圆数里都有重兵把守,又岂是你随意就能‘路经’的?你若有本事。便再放一把火,把我这窖子也给烧了!一了百了!想在老夫面前玩花样,你还嫩着呢!”
什么叫好心当作驴肝肺,什么叫给了脸不要脸?大概就是这样了。
卫嫤好心好意地上前见礼,却莫明被人喷了一顿,心头火焰“噌噌噌”地往上蹿。
刚才被抢了口粮的是谁?刚才带着她绕了几个圈圈的罪魁祸首又是谁?
她冷笑起来。
换作这事。一般人大概会有几种反应,若是换了予聆啊王佐箫琰,大概就是掉头便走。但若是换成了曹游冯喜才或者她……嗯哼,就没那么简单了。
她原先还只是好奇,光想着弄清了究竟就走人,不料到平白被这样刺激了一回,便较真了。
“我耍花样?哼!好啊。你若是够骨气,就别将你徒儿带去的往肚里吞。我可是下足了料等着你送死!怎么?不敢上来?还是人心等着我下去收尸?啊?”她嘴上不紧不慢地说着,人却拉着箫琰盘腿坐在窗边,大口大口地啃起玉米棒子来。
箫琰扶额长叹,为冰窖里的“老前辈”默哀一炷香。
“你、你这个妖女!你有什么直管冲着我来便是,敏儿还小,他……”那人说到一半,孩子却突然“哇啊”一声哭出来,稚嫩的童声颤抖着飘出窖口。
“……师父,别、别扔,敏儿饿……好饿……”
卫嫤柳眉一扬,撩起衣裙就要下去看,却被箫琰从身后拉住,说明迟那时快,一个沾满了口水腥味的玉米夹着风声迎面砸到,她低头一让,与箫琰齐齐退了侧开一步,再抬头时,面前已经多了个蓬头垢面的老者,正将方才抢玉米的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
双方一碰面,首先便是相互打量,那老者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中等身材,一身血污很是扎眼,他发须太乱,卫嫤便只看清了长发之下那只满是血丝的眼睛。
“方才在窗口吓人的就是你?”卫嫤先开口。
“哼,将解药拿来!”那老者一拂乱发,露出了另一边眼睛。
不,准确来说,那是一只干枯的眼窝,里边已经没有眼珠,只是血痂层层地凝着,看起来一团子的黑,像是才瞎了不久。那孩子站在老者身边,一双原本纯真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师父,敏儿好饿……”他仍旧是重复着这句话,死盯着卫嫤手里的玉米不放。
那老者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敏儿莫怕,师父不会让别人来欺负敏儿的!”他和蔼地摸摸孩子的头,突地目光一寒,冲卫嫤厉声道,“妖女,解药!”
他倨傲地伸手,却发现对方像是没听见似的,将手里啃完的玉米棒子丢出了窗外。
“你这么单纯,也难怪会好歹不分。算了,我不怪你。”卫嫤拍了拍手,抱臂而立,懒洋洋地偏了偏头,将垂乱的长发荡开,露出一张明艳的脸,那老头未尝料到这姑娘居然生得如此端华,不觉一愣。“妖女”两个字,怎么也喊不出口了。
卫嫤耸了耸肩。
“老鬼,你哪只耳朵听我说玉米棒子里有毒的?这玉米棒子拿来自己吃都不够塞牙缝,还能顾及到你?这村子里满天满地都是这玩意儿,有吃的就已经是万幸了……”
她指尖一弹,一物疾驰而至,落在了那独眼老者的肩膀上。
那独眼老者本想伸手去挡,却无奈被徒儿拽住了衣袖,惊惶之下,他也只能顺着那飞来之物看了一眼,却不是暗器,卫嫤方才弹指掷出的是一只普通大小的灰褐色蝗虫。
蝗虫落在他肩上,但很快又落到了地上,像是被弹晕了。
卫嫤抛了抛手里的石子,慢吞吞地道:“你懂武功的吧?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不过本小姐今天没心情开杀戒,也就废话了……我找你们来,无非是想问问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或者说,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烧的村子……说吧!”
PS:
谢谢兜兜的小黄鸡,谢谢热恋^^亲的平安符。
第134章 锐气
死人也不见一个的荒村野栈里,突然出现了一位衣着华贵、长相姣好,且自称“本小姐”的武林高手……这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而更奇怪的是,这位华丽丽的大小姐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鬼地方,更不明白这村子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怕的过往。
那独眼老者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脸上盯出个洞来。
敏儿却不大懂事,躲在师父身后一个劲地吞咽口水,目光直直地锁定着门口躺着的那个沾了黑灰的玉米棒子,小肚子咕噜噜叫得正欢。
“这个村子原叫做碧水坞,是碧茵泉的必经之所,村子里总共有二十一户人家,老夫和小徒都是本地人……老夫,在村子里是做棺材入敛乡人的,故而被称作‘棺材佬’,平时都只做些敲敲打打的木工活计,但有时也钻研一些机关术,帮村人捕捕野兽什么的,但所学并不精深……”卫嫤看起来年纪甚小,但一口气能接下三十余枚铁钉的能力却摆在那儿,这样的人要动人逼供简直可以不用脑子,所以棺材佬宁可相信这丫头是真如她自己所述,只是路过。
卫嫤没有截他的话由,只是认真地听着。
二十一户人家毁于一旦,也就意味着近百人在这场大火当中丧生……如果这事是发生在战乱时期,她倒还能理解,可是眼下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大梁国内,而且还是在天子脚下。
想一想都觉得蹊跷。
她伸手拨了拨地上那棵小巧的神像头颅,慢慢地捻转,使其面对着自己,一时无语。
箫琰忽然发话了:“老丈……请问这个黑面神,究竟何来历?如此形象,别此并不多见。”
“黑面神?”棺材佬睇向卫嫤。“原来两位竟真不知道?这个神像叫应世明王,是我们碧水坞的神祇。”
“应世明王?我只听说过不动明王,这个应世明王又是什么东东?”
卫嫤弹了弹那颗瓷胎做的头颅,转头眯起眼睛,远远地打量着那座高耸的庙宇,唇边恍然映出一丝嘲。什么应世明王,看眼鼻嘴脸,不就是那黑小子么?在外头换了个名字就敢称神祇,这也太好笑了。
棺材佬对卫嫤的质疑并未感到意外,他出神地望向门外。喃喃道:“应世明王,是一个人。”
敏儿追着棺材佬的话,声音响亮:“对。明王哥哥是一个大好人,他带着我们杀蝗虫,还给我们讲故事……他还带着我们一起打那些官兵强盗!他可是我们村子里的大英雄!”
“箫琰!”卫嫤傻乎乎地转过头,一脸听天方夜谭地表情,“我可有听错?那小黑蛋会是个大好人。会讲故事?还是大英雄?”
箫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他与王佐并无仇隙,但卫嫤却与王佐是对头。此言不好评价。
于是他讪讪地转移了话题,对棺材佬道:“这村子被毁,可是跟这个应世明王有关?”
卫嫤插言道:“邪端异教,必毁之。看来,这场大火还真是那狗皇帝所为了。”
棺材佬听她称梁帝为狗皇帝。一时激动,便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就是因为我们信奉应世明王。才招来的杀身之祸。想来,那狗皇帝是容不得世上有人与他比肩,所以才动了杀心。可怜我们碧水坞,竟在一夜惨遭火焚,村中一百零一人。除了我与敏儿,竟无一能够幸免。”
卫嫤看着满目疮痍。默默仰天。这样说也算是合理……大梁皇帝派人围剿异端,以固江山大统,也算得上是无可厚非。可仔细想想,却又有些不妥。
为什么这狗皇帝不派人把神像烧了拆了?
为什么他要对这些人赶尽杀绝?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派兵严防重守?
为什么……
她站起来,拍了拍发麻的双腿,轻声道:“官兵烧村子,是多久之前的事?”
因为她与王佐之间的隔阂,她平时并不大关注他去过哪里做了些什么,而这些日子里,她自己身上也发生了很多事,真个无暇东顾。
现在仔细回想,才蓦惊觉,王佐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老实,他从瑶州到了扶城,可不意味着他会呆在城里不出来,他每次借着诗社聚会的名义出去,却真的是去吟风弄月?
说不得,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原来这小黑脸居然下了一盘这样大的棋,居然要等到她跳出那片樊篱才得有机会观其一隅。
结论已经很明显了,那些官兵放火,是为杀人灭口,而派重兵把守,应是要寻找一件东西或者一个人。那……究竟会是什么,竟使得这狗皇帝如此丧性病狂?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箫琰,看向了他头上那一支被改装完美的“凤点头”。
传说,这支钗能令人起死回生,那这位凶残成性的皇帝哥哥发了疯似地要找到它,又说明了什么?难道说,这碧水坞的灭顶之灾也与它有关?
这支钗一直以凶邪流传于世,中间传闻,究竟有几分可信?
“官兵烧村子,大概是半个月前……”
棺材佬将小徒儿搂进了怀里,这时候敏儿已经不喊饿了,只是乖顺地垂着头,挫着手指在地上画圈。孩子的小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很难有人一眼望穿。
敏儿毕竟不如卫嫤早慧,就算撬光他的牙齿,他也未必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这就是箫琰为什么不愿当场逮住这小东西的主要原因。
可是顺藤摸瓜到了这儿,却也同样查不出个所以然。
“姑娘,公子,你们又是怎么来到我们碧水坞的,这四周都有官兵把守着,只有蝗虫能飞进来……可你们……”棺材佬又看看两个,眼神却突然暧昧起来。
面前这位小姐衣着华贵,美艳不可方物,这青年亦是丰神俊朗。雅逸出尘,明摆是一对玉人哪。孤男寡女不走大道,反而在这偏僻的小村子里落脚,显然是私下奔逃出来的。
再看两人一身轻便,并无行李,他就愈发肯定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