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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怀疑棺材佬是南禹后裔?这怎么可能?南禹之于常州不远万里,他跑到这儿来做什么?还做了那么多怪物放在这荒村里……”卫嫤不由自主地去摸发间的“凤点头”。
箫琰皱起了眉头,同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就在这时,村外传来一声暴喝。
“齐思南,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居然敢动我的弟兄!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一人勒马上前,挥刀劈去了一个机关人的半边脑袋,却猛然听到一阵“滋滋”声,那机关人的身体里竟喷出了一团黑雾。
“蛊毒?莫不是南禹巫族?”箫琰陡然失色。
第139章 赎魂
那些接触到黑浊之气的人,立时惨叫着滚下了马背,幸好带头那位反应快,带着余人退出了四丈之远,由风声送来的喊话已模糊了许多:“齐思南!你居然在偃甲里放蛊虫!真以为我们不敢再烧一次村子?”
那几个被吊在树上的小兵喽罗一听就急了,踢打着双腿叫起来:“将军,将军你可不能这样,我们还被吊着呢!快想办法放我们下来啊!”他一说话,树下的机关人就往树上蹭,一个叠着一个,凭火把映得乌甲锃亮。它们上树的时候并不大稳,有时候也会抠不住摔下来,但紧跟着又是另一轮攀爬。
大树在它们的重铠之下摇摇晃晃,将树上的人摇得头晕脑胀。
当头那将军一挥刀,怒斥道:“亏你们还有脸说!让你们进村探个路,你们却连个老鬼也应付不了,救你们做什么?让你们回来空吃干粮?”
树上的人一听就急了,大声道:“不是我们对付不了,是这姓齐的老鬼,他、他有帮手!”
“放屁!这地方连鸟都不愿飞进来,哪还能有人混进来?你们就在树上好好呆着,等想清楚了再说!”那个所谓的“将军”身上并无重铠,也不像普通卫所校军的样子,并不在卫嫤熟悉的军阶范围内,但他们一口一个“将军”,又不像是普通假冒的兵卒。
卫嫤越发感到怪异起来。
一支不知来历的军队,包围了一个偏僻的村庄,还一遍一遍地烧村?为的就是从这个叫齐思南的偃甲师手里拿到一件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撼动这般大的排场?这村落虽然挨着常州,却还未到常州境内,那换句话说,就是这村子……犹在皇帝脚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朝廷会没有反应?还是说……这根本就是皇帝的意思?
这狗皇帝究竟要做什么?
他把骁勇善战的北军拔营调去了常州。又把辅国将军、左丞相两府的势力削弱,他死皮赖脸地追索着一支叫“凤点头”的发钗……他,还派了内军烧村,逼着人家交出一件“东西”?没错,这些当兵的,包括为首那位“将军”都是身着轻甲,明显不是久在沙场的戍士,而外军各将,一向纪律严明,决不会出现这样吊儿郎当的士兵……
“南禹巫族……箫琰。这样说来,棺材佬算是你的族人?”卫嫤这回谨慎了一些,用上了传音入密。
“族人?只怕我愿意认得他们。他们却不愿意接受我罢。”箫琰的语声异乎平常地宁静。卫嫤想到的,站在他的立场是更容易想到的,只是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箫氏一族在南禹背负着什么样的罪名,他打小就知道。他不愿意继续留在南禹,仅仅是觉得那地方本不该属于自己。他的父亲,乃至于他,都是整个南禹士族的耻辱。
卫嫤发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慢慢地沉默下来。两人趴在屋顶上,借着那些军把的微光。关注着场上的一举一动。他们留意到机关人并不是全身覆甲,那些脑袋是木板钉成的,很容易就能砍下来。可是一旦砍一来,黑气就会往外喷,而剩下没有脑袋的机体还是可以走来走去,不受半点影响。偃甲师这么做,明显是看穿了对方的习惯。对于使剑的人来说,或许更乐意执剑穿心。专指心脏,而对于使刀的人,砍头是最快的方法。而如此一来,机关人就发挥了越乎寻常的功用。
“……南禹巫族一般只属于南禹至尊的段氏,但十余年前,夏侯将军奉旨平南,镇压南禹叛军,此一役过后,段氏灭族,只怕是没有后人了。巫族没有了需要信奉的王者,便成了无根浮萍,十几年来,我再也没听过他们走动的消息。”箫琰注视着围聚在一处砍杀的人,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这些人对偃术与巫蛊之术的应对能力几乎为零,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棺材佬一人竟能盘踞一村安然无恙了。”
卫嫤循着他的目光远远望去,不觉耸了耸肩膀。她自己也是行伍出身,也同样没遇过这样诡谲的情况,方才若不是箫琰提醒,她也一定是大呼小叫着冲上去与那些铁甲木头人硬拼了。
那些将士显然察觉不到声音吸引机关人的道理,只是注意不砍机关人的头,可是不砍头却也砍不了身子,那些机关人全身都覆着乌甲,看材料怎么都是上上乘的,普通刃口一砍上去就卷起了皮,哪来的半点威胁。
这一仗,不用问也知道谁赢谁输。
那将军眼见着敌不过,便带着从身上取出个瓶子往地上一砸,挥刀喝道:“烧村!”
被吊在古梧上那几个一听,立时就慌了,这一把火烧过来,他们还不被烧成焦炭?他们一个个扭摆着身子,在树上哀号不已。
“将军,不能烧,不能烧啊!这些怪物都披着铁甲,烧了也没用!还是快快找人放我们下来吧!”
“将军,将军大人救命!”
“真的不能烧啊,没用的!”
“……”
“不是不能烧,而是烧起来,我们都要惨。”箫琰听到那将军要放火时,已将卫嫤的手握紧,这时候,便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些机关人身上的铁甲都是麟片状的搭连,不然他们的动作也不会那样灵活,还有一点……棺材佬这样有恃无恐,只怕是这甲片中间还有文章。若是里边放的不是蛊毒,而是火药……这些鳞片就可能一片片炸开飞出来,到时候想逃都逃不掉!”
“火药!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早走早妙!”卫嫤反握住他的手,突然从屋顶站起来,却不是向屋外跑。
那些当兵的发现屋顶上有人,一时叫唤起来,吊上树上的那几个连连呼应:“……不错,就是他们!他们就是那姓齐的老鬼请来的帮凶!”
“帮凶你个头!”卫嫤入手两片破瓦,弹指射向那棵大树。“噗”地一声轻响,那鬼叫的人发不出声音了,“早该封了他们的哑穴,吵也吵死了!”她话音刚落,便见无数羽箭破空而来,尖啸着飞奔而至。
“嫤儿小心!”箫琰挥袖挡掉数箭,一转头,却见卫嫤两手已抓满了箭杆,就连牙咬中间还衔着一支。
卫嫤啐了一口,将羽箭吐掉。低声笑道:“世上还没有我接不住的暗器,更何况是这么大一枝!”
“空手接箭?”那将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能同时接住这么多箭的人,居然是个十六七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对……描述得更清楚一点,应该是,衣着华丽,看起来端庄秀雅的……大小姐?!
他觉得这丫头看起来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他搜肠刮肚地思忖良久,也未得出个所以然来。
“嫤儿你为何要……”为何要不退反进?那棺材佬说了一大圈谎话,为什么她却还要帮他?箫琰有些头疼。
“我们进冰窖!”卫嫤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笑起来,“我倒想看看那个谎话精究竟藏了什么好宝贝。”
“呃!”箫琰懂了。这丫头铁定是看上人家的宝贝了,打定了主意要去掺一脚。只是这南禹最大的秘宝不是在她手上么?怎么就那样贪得无厌?他叹了口气。就当她是凑个热闹吧。
卫嫤也确实想凑热闹,听说风禹民风奢侈,那被藏起来的一定是好东西。好东西一定很值钱,值钱的话就一定可以换到银子筹好军饷。这样一来,他允诺的事情也就成了一半了。再说,她还缺那么一把神兵利器,要是连这个心愿都可以完成。她也就死而无憾了……打住!当务之急并不是想这些空事的时候,他们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进棺材佬的大门。他的机关人那样厉害,那冰窖里说不得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再等着他们。
妨不胜防啊。
卫嫤一边想着,一边发足狂奔,就在接近那窖口的时候,身后陡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百余名机关人听到这爆炸声的召唤,皆尽转身朝着那巨响的发源地奔去。
喀……嚓嚓,喀嚓嚓喀嚓嚓……声音的节奏越来越快。
灼亮的火光照着卫嫤的脸,那光线刺眼极了。而那些凑上前的其它机关人,被明火点燃了头部,一大片黑浊的雾气弥散开来,跟着便是一声接一声地巨响。小小村落,差点被炸到了天上去。
箫琰猜得没错,那里边果然藏着猛力惊人的炸药。村口很快被蛊毒和火海填堵,他们这时候再要逃出去,已经不大可能,而唯一的去路,就变成了那个小小的冰窖。
“我们要怎么进去?”卫嫤身无长物,她手里连把刀都没有,怎么可能开启那扇沉重的铁板,不……就算她就是有一把刀又能怎么样?从制造机关人的材质来看,那棺材佬手上所持的兵器决不会比那些乌金差多少。
“我来试试!”箫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了眼,深蓝色的眼瞳里跳动着灼热的火花,竟比以往多了许多坚毅,他放开了卫嫤的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冰窖走去……一段古老的咒文慢慢浮现在脑海里。
“箫琰!”卫嫤听着屋外的马嘶,听着受伤的人发出的惨叫,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箫琰站在窖口,照着咒文里的内容,一字字念出来,他说得很快,卫嫤听得不是很清晰,但却能分明感觉到那语言的陌生。她听不懂那个咒语,却又觉得似曾相识。
“谁在外面?”棺材佬一直没出声,可听到箫琰的咒文,他却很快做出了反应。
“……”箫琰安静地看着地面上的铁板,不徐不疾地道:“前辈,我与舍妹此来并无恶意,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棺材佬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念赎魂咒!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第140章 宗主
卫嫤还在回忆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过这种咒文,那冰窖上面的铁板突然被掀开了,棺材佬瞪着一只血红的眼睛,打量着箫琰,嘴角抽搐着仍旧重复着那几个字:“小子,你究竟是谁?南禹天姓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箫琰眉睛清朗地回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实不相瞒,在下姓箫,是织云皇后所出……”
“箫氏?”棺材佬一怔,随即露出了厌憎的表情,“谁允你一介叛民记诵此咒语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卫嫤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方才好心才把干粮分了你们一份,却不想恩将仇报?什么身份不身份?就算箫琰是姓箫,是箫氏的传人,可他到底还流着织云皇后一半的血!喂,织云皇后是姓段吧?喂,做棺材的,你怎么不说话?”卫嫤连珠炮似地说完,才发现棺材佬正以一种敬畏的表情打量着她,她不由一愣。
棺材佬的嘴皮子颤抖着,好半天才指着她……准确来说,是指着她头上的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