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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放看着这两个人,心底又惊又怒。
予聆听了卫嫤的抱怨,只笑了笑,抄手站在一边:“他只不过是个小的,挑不起那么大梁子,你将他吃了也不够塞牙缝,这又是何必呢?据我所知,冯公公手上的这支暗卫叫‘义师’,武力排前十位的,可还轮不到苏国舅……至于冯公公,他勉强排得进前十而已。”他转头看看那些忙碌的村民,突然回身过来,“哎,小狐狸,你这次帮村长大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是想要别人怎么谢你呢?你不会真的想让前美男以身相许吧?”
卫嫤这时候显然已经知道“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她想象了一下满脸是疤,还缺了一只眼睛的老伯“以身相许”的情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一把抓住箫琰的袖子,像小时候一样,躲去了他身后。
予聆瞅着她“嘿嘿”直笑,也不追上去,只将靴放在苏子放身上抹了两遍,小鹿皮制成的靴子一时被抹得锃亮。
苏子放竭力消化着予聆话里的意思,越听就越吃惊。他忍不住就要问:“你怎么知道‘义师’的?”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卫嫤一把打包扛起来,像扔垃圾似的扔进了机关兽的中腹。顺面揪着锁盖旋了好几圈,锁得严严实实。
她像完成一件大事般,拍拍手,又吹吹手心原本就不存在的灰。
箫琰正静静地望着她,温柔的眸子里。竟是说不出的怜爱。
她回过头来,与他目光相撞,蓦地心尖一颤,赶紧低头闪一边去。
苏子放在机关兽里滚来滚去地大叫:“你们想怎么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卫嫤只当是没听见,招呼着那几个留下来帮忙的村民一起往地道的入口处去。
予聆看了箫琰一眼,耸了耸肩膀。箫琰便笑得有些勉强。
予聆跟在他身后轻声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深有体会了吧?”
箫琰倏然瞪向他,怒容满面。他以同样压低的声音斥道:“我让你陪她,你可还真敢!”
他原不过是想让这两人有机会好好相处,却……虽然他早就猜到了结果,却仍是带着三分侥幸,只希望予聆这个人模狗样的能有个君子风范。哪知这家伙根本是个禽兽,不。还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卫嫤心里本就有一道无形的坎,他想尽了所有的方法令她垮过这道坎,她却死赖在那边不过来,他多次告诉她,说女人有几个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到头来,她还像个白痴一样站在对面瞧来瞧去,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缩回去了。
现在她与予聆有了夫妻之实,那他呢?岂不是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予聆外表看起来是温雅如玉,可是行为做事却委实不像个君子,箫琰还是太高估他了。
现在的箫某人,就想找个砖板一头撞死算了,刚才卫家那丫头看向这边的是什么眼神啊?那明明是背着丈夫偷汉子的姑娘常用的歉疚啊!可问题是,她只是跟着自己喜欢的人滚了个床单,有什么好歉疚的?
该歉疚的不应该是将她一把推出去的始作俑者么?
那些机关人都带不走,卫嫤便将它们随意丢弃在村落里,连着那机关兽一起给苏国舅作伴了。
村民们带着几人从一座民居的灶眼里爬进去,三人一身白,立即又都变成了一身灰。
卫嫤现在觉得还是箫琰给自己配的那一身好看一些,至少容易洗,这白色……她偷偷看了予聆一眼,却见后者正在皱眉头。
三个人当中,倒有两个是有洁癖的。
她忍不住转脸再去看箫琰,却见箫琰抬脸回给她一个温暖的微笑,可是这笑里却有些苦况的意味。她吓得一机灵,离着两人都远了一些,干脆一个人往偏僻处躲了。
箫琰看她跟惊弓之鸟似的,心里越发难过。
予聆想要凑上前去,却猛地听她笑了几声,开朗得好像在洞底看见了太阳似的。
“啊哈哈,我还没问问你,你们是怎么碰的呢,怎么来得这样巧?”她往旁边闪躲了一下,堪堪躲开了予聆的手指,整个人“啪”地粘在了粗糙的石壁上,然后雪白的新衣掌就变成了黑白花。予聆瞧着她那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不禁怒从中烧,这货明明跟自己一起了,可心里还想着其他人,最要命是,他觉得自己才像个横刀割爱的王八蛋。
不对!也许在卫嫤眼中,他就是个趁人之危的王八蛋!
想到这里,他走上前去推了箫琰一把,自己走开了:“你去跟那木鱼脑袋解释。”
箫琰被他推得一个趔趄,便和卫嫤撞在了一起,他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从哪边说起,当着这么多人谈情说爱,他这一辈子也是头一回。
予聆倒是知趣。只是神情里难免透出些焦躁,他赶着一众村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而那些村民显然都怕死了他,一见他过来,就各自作鸟兽散,简直连招呼都不用打一声儿,听话极了。
箫琰怔了一怔,终是叹了口气,上前来握住了卫嫤的手。
她没有躲开,手指在他掌心轻轻一颤,定住了。
他像以前一样。将她拥在怀里,可是却感到她的身子有些绷紧,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他只好放弃。对着空气,又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离开,一直都在村子里。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觉得那儿不能去,就在外头呆着了。我……没什么的,不管嫤儿你怎么选,炎哥哥也是为你高兴的。”
他的眼波深邃,却在暗黑中没有了光泽。卫嫤可以想象出那双深蓝眼眸里的阴霾。
他起先是在看左近呆着,等予聆出来,可是呆呆站了一个时辰。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接受了那个不死活不愿意接受的现实。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快死心,就又走远了一些。可是走了半天,却仍旧没走出这座村子,他知道他会舍不得,却没想到会这样舍不得,竟一个劲地在村子里打转转。他好像有些失控了。就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外面晃来晃去,任露水打湿了衣衫。亦不自知。
他等啊等,等到卫嫤和予聆出来,他又不敢去见,干脆就一直不见了。
若不是村子里突然遭逢变故,他也不会贸然出手,虽然他很相信卫嫤的能耐,可是本着男人的本份,他又没办法继续坐视不理。在他心里的最深处,始终有一块是专门留给卫嫤的,即使她再坚强,再彪悍,在他心中,她仍旧是那个软呼呼,水嫩嫩的小玉宁。
不会改变了,这是南禹段氏遗传的执念。
“可是我一点也不高兴。我见到你,我……”卫嫤的声音微微一窒,似乎哽咽起来,刚才太混乱,所有人都在忙,只有她,在箫琰出现在的苏子放身后的瞬间,感觉到了一时的迷惘,一时的心痛。她不知道为什么,陡然就很想哭,就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我是不是做错了啊?箫琰,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想着予聆那混蛋,为什以跟予聆在一起,我又会想到你呢?”她站在他面前,依旧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可是从那双略显凌厉的凤目呈现出来的泪意,竟是说不出的凄美。
箫琰的心抽痛地厉害,却嗫嚅着给不出答案。
恍惚之中,似乎有一个人在暗处注视着这里,一声无奈的叹息,幽幽传来。
“卫姑娘,你还不明白么?你是两个都想占着,两个都喜欢啊……既然都喜欢,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又有什么好难过的?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不该是感到高兴么?”
眼前渐渐亮堂起来,齐思南站在一圈火把的光晕下,一脸严肃地望向这边,他盯着卫嫤的眼睛,淡淡地道:“世间男子尝有三妻四妾,我们南禹女子有个三夫四侍的也很正常,既然是两个都不想放开,就两个都娶了,娶夫纳侍那都是喜事。没什么好为难的。”
娶夫纳侍?予聆和箫琰听到这样的话,各各心头剧震。
关于谁娶谁嫁的事,卫嫤没少开过玩笑,如果说箫琰那是有心引导,那予聆就是无心为之,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答应了同一件事,嫁给卫嫤。
不错,他们是答应了嫁,而不是娶。
予聆的脸上露出了玄妙的表情,他似乎有些惊讶,也似乎有些屈辱,他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真的要“嫁”给这个青梅竹马的丫头作夫侍。换句话来说,如果他现在点了头,卫嫤便不再是他的小师妹,也不再是他的唯一,他得重新接受一个词。
妻主。
“我愿意。”箫琰站在一丛阴影之中,突然跨前一步,他文秀的脸上,被火光刻划得几许坚毅,说话的声音也不像平素那样温柔,“嫤儿,只要你答应,我就愿意。”
予聆万分震惊地抬起头看他,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似的。
“姓箫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觉得这种事非常好笑么?嫤儿是我的,凭什么由你……”
箫琰将怀里的“凤点头”摸出,递向了卫嫤,一派从容:“嫤儿,你说过,将来有一天,要让我母仪天下,我会一直等,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第158章 收编
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卫嫤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箫琰手心流光溢彩的“凤点头”,迷蒙之中,她好像已经不记得这支发钗原本的样子。
它是绿色还是紫色?是白的还是灰的?她都好像记不清了。
被梅山改造后的发钗样式有些儿古朴,并不如何起眼,而表面的材质也是最普通的银,那些小晶莹剔透的小亮点没有规则地依附在钗身,一点儿也不好看,乍一眼瞧去,甚至还会觉得这密密麻麻的点有些儿恶心。但这些一点点的,完全不起眼的小东西,却是冯喜才千方百计要找到的凤引。
人引凤归,与其说是由它找到了“凤点头”的真身,倒不如说是这只身世奇特的发钗带着她来到了这里,遇上了这些人。说得肉麻些,也是缘分。
齐思南等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年纪大稍一点的,居然当着卫嫤的面就哭出来了,浑浊的眼泪流下,映在火光之中,也如凤引一样点点发光。
箫琰眼瞳幽暗,却似含着一把碎星明明灭灭地闪烁,他的手安定沉稳。不需要触碰,卫嫤便知道那只手一定是温暖的,干燥的。
“凤点头?难道说,卫姑娘就是我们要找的……凤主?”那个脸上有痘痘的少年最沉不住气,他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自然也打破了予聆心里的平衡。他仍是立在箫琰身后,紧绷的玉脸隐逸在阴影之中。此时他心境复杂,竟不知要从哪里说起。
南禹巫族,是南禹各分支中最神秘的一支,也是依附在宗主身边最有力的保护伞,名义上,凤主为大。可不管是圣武皇后也好,织云皇后也罢,全都没能摆脱那巫言断玉的宿命。她们明明是那样强大,却最终还是进了宫,明明还可以有别的选择,最终却还是含恨而逝,仿佛永远走不出因果循环。
于私,予聆只想陪着卫嫤,长一点,久一点。走到哪里玩到哪里,吃到哪里住到哪里,他不希望身边再有第三个人出现。更不愿意与人共享她的喜怒;而于公,他虽出身段氏,却与箫琰一样,是被南禹除名的一分子,如果卫嫤接受了南禹宗主的身份。那他,抑或者箫琰,都只能是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