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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早有小太监打着灯笼迎上前,将他接引到了马车边。冯公公便这样头也不回地登车而去。
车轮滚过,留下一长串沉闷的回响,卫嫤慢慢回身,目送那辆车消失在昏暗的街头。
侯白上前两步,蹙眉道:“小姐,这好好怎么把那些人都带回府来了?这,这于理不合啊。”
卫嫤看了看天夜,也蹙了眉:“忙了一天,我都饿死了,能不能进去再说这些。”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她实在忍不住再跟予聆交了底,但是交待完之后,她又有些后悔了。就这件案子,还把夏侯府牵连进来,委实有些不智。
侯白跟着快走数步,低声道:“相爷今天没能吃下东西,去看看吧,乐公子刚才命人加了些药进去,但是效果并不见好,冯公公刚才又上门闹了一回,就更不妙了。”
“怎么不早说!”卫嫤沿着笔直的青砖小道往里走,眼角余光一扫,在墙角暗门处掠过,那里居然还停着一辆马车。她扭头正眼瞧了一会,边走边问:“乌漆麻黑的,还有谁来了?”
陌生的马车,有些破旧了,与苏子墨那辆相比,似乎好不了多少。
侯白答道:“是王公子。”
“王佐?”卫嫤驻足,“这大半夜里,他来干什么?总不会是来告状的吧?”见侯白没有答话的意思,她又禁不住低咒了一声,“阴魂不散的东西!”
上午的仇她还记着呢!没准这人就是来说是非的!左一个苏子墨,右一个苏子墨,她越是不想挂记这个人,这个人就越发往心里钻,简直是折磨啊。
她与侯白穿过前厅,一路直奔落英居,却见青萍一个人守在廊下默默地出神。
落英居里灯火通明,竟将窗格映得像白昼似的。卫梦言果然还没歇下。
“小姐回来了。”青萍听到脚步声,立即回过头,冲着卫嫤的方向行礼。
“这么晚了我爹还不睡?”卫嫤看着窗上映着的人影,莫明地心烦意乱,她见青萍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便又多问了一句,“王佐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爹身体不好,理应好好休息,这人这么晚了还赖在别人府里不走,究竟什么意思?”
后面那句青萍没法回答,前面那句侯白替她说了:“王公子晌午时候就到了,说是有些要事同相爷商议。”
“什么要事要在三更半夜来商议?”卫嫤不耐烦地压低声音,“乐青呢?他是留在落英居了,还是回莆园了?”
青萍道:“是回莆园了,乐公子说相爷的病没什么,只不过是天气太热,逼仄了,开窗通风些就会好。”
侯白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卫嫤都看在眼里。书房的窗叶果然开了一副,屋内隐有人声晏晏,却因为离得远,听不大真切,她不好硬闯,只得又再低声吩咐道:“好好看住我爹,有些事我得先去莆园找乐青问问清楚。侯叔,让厨房里备些饭菜到园子里来,我就不回品琴苑了,在莆园里用着就好。”
说完,她就向窗格子里看了一会儿,如果说冯喜才跟卫梦言是说案子的事,那王佐就不一定了,最近这两人见面也太频繁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老一小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不知不觉竟又想起那些春册,她用力甩了甩头,将那恶心的联想压回到心里。
回到莆园,十六名护卫也都还没睡下,箫琰一见到她就像巴儿狗似的迎上来,就差没有去抱她的大腿了:“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予聆公子给卖了。”
他说话,“老张”便站在他身后,用一副“忠诚”的眼光细细地打量着她。
卫嫤还是像以前一样笑嘻嘻的,没心没肺的样子。
小枇杷也出来了,指着自己的那间狗窝大声道:“小姐,你给评评理,为什么说那个庞小姐就一定要住在我房里啊?这相府里的空屋多得是,随便找一间不就得了,干嘛老是折腾我这个可怜蛋。要是放个像小姐那样机灵活泼冰雪聪明的也还罢了,现在却放个这样要死不活的,她看人的眼神都像飞刀子似的,让我夜里怎么睡得着啊,会做噩梦的。”
卫嫤秀眉一拧:“我看你才是要找死了,不愿意呆在这园子里就滚回品琴苑跟云筝睡,小姐我累了一天,连口水也没喝上,你什么力也没出,反倒站在这儿叫喳喳,嫌命长了不是?树上的鸟儿都睡了,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哪只眼睛见到庞小姐不机灵不活泼不聪明了?有这等闲功夫还不如去给我端个饭来。”她想起什么,突然扭过头,“对了,庞文绢吃过没有?要不也让侯叔给她捎上一份?”
乐青不知从哪来钻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只糙碗,嘴角还挂着两颗饭粒。
小枇杷一见他,就羞赧地低下了头,箫琰在一边控诉不休:“自然是没吃,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被猪油蒙了心,把好饭好菜都送给了别人。我现在也还饿着呢。”
乐青打了个饱嗝,将碗伸到卫嫤面前:“还有没有,这人是铁饭是钢,该吃的总不能浪费,庞小姐不吃我来吃,也不枉小姐好心。”
箫琰没好气地嚷道:“你还没吃够?乐公子,今天的事我出力不比你少,可也没像你这样!”
卫嫤听见两耳聒噪,便有些心烦,她抬了抬手好不容易抑止住众人的骚乱,尚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小枇杷惊叫一声,屋里原本亮着的灯突然灭了。
“砰!”小枇杷像是一炮仗冲进了屋里,隔了一会,又听她悻悻地抱怨地走回来。
“一声不吭就把灯熄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要睡觉也不说一声!这多么人堵在门口,你睡得着么?成心是来气人的!”她不高兴地低喃着,转头又道,“小姐,我问小箫他也不肯说,那个庞小姐究竟是什么来路?我瞧着恼火啊,这眼睛都长天顶上了。”
“她嘛……自然是杀人凶手。”
卫嫤接过丫鬟送来的食盒,才一打开,乐青的筷子就伸进来,她眼明手快,挥舞丰汤匙将筷子挡开。汤水溅了一些出来,洒在箫琰身上,后者惨叫一声,提着衣襟跑了。
原本站在箫琰身后的“老张”也在打量小枇杷那间屋子,神色平静如常。
“杀人凶手?是说冯公子那件案子?”小枇杷失声。
乐青手上一顿,放开了食盒里的菜肴,慢慢抬起脸来,众人也都惊异地噤声,只等着卫嫤接着说下去。恰在这里,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淡淡的纤影出现在门边,幽幽地道:“卫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衙门办案讲的是证据。你拿什么证明我这个弱质女流,就是杀害冯状的真凶?”
卫嫤眼睛也没抬一起,只顺手夹了一片肉放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很简单,等予聆公子来,开棺验尸。”
“真的要开棺验尸?”乐青确信卫嫤不是开玩笑之后,也伸出了万恶的筷子。
“喂,乐青,你究竟是门客还是食客?”她怒了。
“站在门口就是门客,围着餐桌当然是食客,这么简单的道理,卫小姐都不懂么?”乐青像看白痴一样盯着她。
第49章 黑衣
更新时间2013…6…9 20:18:47 字数:3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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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乱一天的左相府终于安宁下来,卫嫤奔波得够戗,吃完饭去莆园中的各人腻歪了一阵也就各自散去。卫嫤还是回品琴苑。
当年夜里是云筝当值,小枇杷只得认命地留在房里陪着庞文绢。
屋子里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见谁,谁也不想理谁。
清冷的街道上传来了更夫打更的声音,咚——咚!咚!咚!不知不觉竟已过四更天。
莆园里起了些断断续续的鼾声,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门被轻轻打开,模糊的人影闪了出来,孤清的月色铺在他忠厚的脸上,映得一片惨白。
巡夜的大黑听到响动,兴冲冲地跑过来,远远便摇起了尾巴,筹着一身的欢快劲向人示好。
那人蹲下身子,在大黑的头上轻轻摸了两把,又从怀里掏出一块肉脯塞进它嘴里。再侧耳倾听,墙外的更夫已经走得很远了。大黑亲热地蹭着他的腿,丝毫没发现他眼中暴射的精光。
巡夜的家仆到定壤湖边便调头回去,走得再远一点,便只有满目浩淼烟波。
水面浮着一层薄雾,幽凉幽凉的。
脚步声渐远,湖中才缓缓起了水响,跟着四条黑黢黢的人影在从水深处潜至,缓缓停靠在浅滩边的湖石后,水面上相继冒出四个脑袋。四人同时吸了一口气,相互打了个手势,便脱离水域,爬上岸来。一众人分作两股,两个去了莆园的方向,另两个却是驰向了卫嫤的品琴苑。
卫嫤早已经歇下,只有云筝还强撑着,在昏暗的灯火下做女红,她绣的是一副富贵牡丹扇面,已经为花样折磨了好几天,也许是因为太专注,两只眼睛都有些红了。她并没留意到窗格上被人舔湿的一块,倒是觉得这初夏时分的花香特别浓,还和着一丝柔润的暖意……
好困。
一声轻响,云筝手里的绷子掉落,她抬起手想揉揉眼提神,却只觉得脑子里迷迷糊糊地,什么也看不清了。
真的,好困。
她无力地伏在案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吱——”
窗叶长吟,被人小心推开,窗格外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道漆黑的人影,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指挥另一人去了隔壁,自己却无声地扶着窗叶,一个翻身滚了进来。落地后,他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云筝的鼻息。
云筝没有动,呼吸起伏均匀,已然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那人略略放心,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一步步向里间走去,那边正是卫嫤安寢之处。隔着朦胧的纱帐,依稀可以看清床榻上蜷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半幅锦被掉落在地,睡觉的人极不安分地伸出了手脚,整出一个粗犷的“大”字。倒真是卫嫤的一贯风格。
那人将短剑换到左手,也不去管床上睡着的人,迳直向着屋角堆放的大小箱子,以及妆台上的玲珑满目走去。他一路翻找,把能打开的盒子都掀起来看了一遍,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卫小姐太不爱收拾了,连带着丫鬟做事也是这样的风格,好些值钱的东西就像垃圾那么堆着,琳琅满目当中完全看不出陈列的规律,不是耳珰压着金琐,便是银铃缠着红线,杂七杂八地扣在一处,随便动了哪一处都会牵动别的物件发出响声。
黑衣人抬手来回巡了几遍,就是没找到要从哪里下手。
“怎么?没看过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都看花眼了?”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紧跟着劲风扫至。
黑衣人大惊失色,借着低头避让的时机倒退两步,遁向了另一面轩窗。那边窗只是竹帘半掩,并未拴得严实,黑衣人挨着窗边一蹿,顶开竹帘便跳了出去。身后追来的劲风只揪着他袖口,“嘶啦”一下,竟被生生扯下了一大块。
这卫小姐好大的力气!
看清了揪住腕袖的那只手,同时也看清了女子袖面的丝料,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
“小贼,站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夜闯左相府!”身后的衣袂猎猎,一拳夹带劲风呼啸而来,招式竟是走得大开大阖的刚猛路子。
黑衣人转身滑开,托住了对方的拳头,却不料来势太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