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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乃是牝鸡司晨,妄图效法圣武皇后借机先打响名头,尔后直入东宫扶摇而上……要知道,能笼络到曹家,就意味着卫小姐离进宫的目的不会远了。
案子审了大半天,街头巷尾便传了大半天,不管是通政事的还是说八卦的,开口提及的都是卫小姐的闺名。
那卫嫤到底在做什么呢?
呃,事实上,她已经快在公堂上睡着了。
“……冯世侄死状凄惨,世人皆不忍睹,这天大的冤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死者已矣,世侄若是泉下有知,必不会怪罪,公公又何必如此执着呢?世侄生前与我儿交好,兄弟义气深不可言,相信他也不想看见我儿蒙受如此不白之冤哪。”
“审案不一定要用到这样极端的法门,这恶奴不肯承认,你便叫卫相大人打他一顿板子,要不,上夹棍也成啊,他再不承认,再打,又苦要作践我儿呢?”
“屈打成招并非良策,更何况这样卫相大人也不会同意啊。验尸一事,可见是势在必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是说验就验?”
“冯公公你莫非忘记了,冯公子并非公公亲生……”
“曹满,你这是欺人太甚!”
大理寺里传出的争吵几条街都能听得到,曹满恨不把这不要脸的死太监揍得天光早夜都分不清。扶城人民生活枯燥乏味,每到大案小案必有人围之观之笑之论之,这时他们就像苍蝇闻到了臭肉香。任凭怎么赶都赶不走。公堂上炸开了锅,竟变得比那菜市场还热闹。
冯喜才拒绝验尸是意料之中,卫嫤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曹家就打定了主意在一边看戏。估摸着,等他们争论完毕,这案子也算不多可以结了。
曹满苦口婆心地劝,就差没捉住冯喜才的手去画押。
曹游也在下面跪着猛点头。
冯喜才铁了心不松口,明知道验尸一事避无可避,他就是不想让人称心如意。
曹满一边说话一边向卫梦言递眼色,妄图怂恿着他来说项,无奈何卫相正对女儿着恼。根本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权当是没看见。这个案子本来就是沈茂丢过来的,他完全可以当个和事佬。摆摆谱就散场。
事实上,他已经算是个不错的中间人了,没让人挤兑死就是大幸。
大理寺卿沈大人在一边欲言又止,瞅着卫梦言铁沉的脸色犹自心存胆怯。
卫嫤干脆找了一张板凳在卫梦言身边大模大样地坐下,专注致志地听着两位大人针锋相对的激烈辩论。而堂下的老贺早已经被“屈打成招”这四个字吓得直发抖,就像筛糠似的。
门口的看客朝着堂上指指点点。
卫嫤穿着显眼,长相又出众,现在往公堂上一坐,更是千叶绿中一点红,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姑娘家抛头露面在大梁国也属寻常。只是这姑娘的名声……不好说。
“看,那个就左相府的卫小霸王!”
“哟,第一次看到呢。这姑娘长得可真标致。”
“可不。想当年卫相大人也是我大梁国出了名的美男子,就是性情差了点,对了,卫小姐跟卫相大人像起来不打倒啊,上次还当街剐了曹小霸王的裤子呢。好多人都看到了。”
“当……当街啊?真厉害……”
“对啊,你是没看见。卫小姐可生猛了,还瞅了个机会使劲搂着我们家予聆公子不放呢!”
“你们家……予、予聆公子?予聆公子什时候变成你们的了?”
“矮油,这样的小事就不要计较啦。”
“叽哩……”
“呱啦……”
“……”
卫梦言没想到自己这宝贝女儿在京城这么出名,亏得侯白还天天说什么苏子墨苏才女,这名头称号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啊。他顾不上两边的争争吵吵,只把茶水一杯又一杯地喝。尚琢磨着要怎么教训教训这丫头,却又不知道要从哪里下嘴。心里更清楚地记挂着,要是今天这案子在这丫头手里了结,说不得她更要名动天下了,变成大梁传奇了。
审案、用刑、剖尸……这样的姑娘谁还敢娶?
他头疼死了。
“也不知道予聆那混蛋把事情办好了没。”
卫嫤没把旁人的评价放在心上,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玩手边的火签。曹游眼巴巴地望着她干净漂亮的手指,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这双手,以前是没留意,现在越看越美……啧啧。
卫梦言不表态,曹满和冯喜才继续争辩不休,倒也算是为予聆争取了一些时间。
“火签放下!”卫梦言正烦,见她不安分地将签筒里的火签翻过来倒过去,忍不住斥了一声。
“啊?”卫嫤没留意,手上的签子掉下来,“啪”地一声脆响落在地上,跟着借力跳了几跳,她刚想伸手去捡。却猛听得公堂两侧乍然号呼,便有人要冲上前来捉人。
她这才想起火签是行刑的令牌。
“相爷,请问这是要对何人用刑?”沈茂最有礼貌,事事不越权,相爷审案可是替他出头。
“冤枉啊,大人,小人是冤枉的啊!”老贺还低着头,看见那只古旧的火签跳至跟前,顿时吓坏了,也不等卫梦言发话,他便嚎了一嗓子打起滚来。
陪着他跪地的两个小丫鬟吓得魂不附体,兜头转了好几圈,居然齐齐跪在了卫嫤面前。
曹满和冯喜才一愣,同时住嘴。
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爬过来,一个道:“卫小姐。贺管家不是坏人,杀人事大,肯定不是他做的。”另一个道:“是啊是啊,卫小姐,你饶了贺管家,他年纪那么大了,腿脚也不方便,万一动了刑却好不了,可就没命了啊。还是……开棺,验、验尸再做定夺!”
曹满一听那两小丫鬟的话。立即转向冯喜才:“冯公公,开棺验尸!人家小姑娘都不怕,你怕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心虚?”
冯喜才大怒,一把抢过卫梦言里的惊堂木,拍着桌子尖着嗓子叫唤:“心虚?姓曹的老匹夫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今次是我冯喜才死了儿子,可不是你曹家绝了后,给我仔细些。什么叫心虚!我冯喜才行得端坐得正,就不怕有人说!儿子是我的,他前番惨死已是不幸,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极哀,你何苦再来逼我!我说不验就是不验!你有本事,就将这老奴才往死里打。打服了他自然会认,想要为你儿子脱罪,可别拉着我这个倒霉的垫背!如今审案的是左相大人。也由不得你我拉拉扯扯!”
曹满也火了,当即转向卫梦言求助,却见后者也是一脸怒容,指着卫嫤斥道:“爹爹我迟早让你给气死,火签这东西是随便可以乱扔的么?”说完也不看曹满与冯喜才二人的脸色。迳自对坐在下首的沈茂道,“沈大人。开棺验尸的文书本相已经拟好,只等冯公公点头,我们便可启棺,验尸!”
验尸?没听错吧?卫嫤正弯腰在地上捡签子,听到这话,猛然抬头便撞上了案角。
冯喜才面前的茶水没有捂上,被她震着余波荡漾,一个不留神,水就泼到了脸上。
顿时整个公堂顿时都乱了套。
“卫相你这是何意!”冯喜才腾地原地跳起,气呼呼地擦拭脸上的茶水。
“爹,你这么说,便是同意了?”卫嫤将签筒一扔。
“听见了么?验尸!”曹满顶着满头大汗暗自舒了一口气。
卫梦言将卫嫤蹩手蹩脚地拉起来,一把将她摁在方才坐过的凳子上,才得又瞪了她一眼。
这时候隐有马蹄声从远处轻快传来。
卫嫤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丝笑意。
沈茂迟疑片刻,恭声道:“卫相大人,开棺不难,但是要验尸却缺了一把好刀。冯公子之伤深及肺腑,方才听卫小姐所言情况似是相当复杂,寻常仵作怕无法胜任。”
卫嫤打断了他的话,指向门外道:“爹,你看,我借的好刀来了!”
抬眼间,一匹汗血宝马疾驰而至,马上少年白衣飞扬,薄唇含笑令人神夺。
曹游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向来人,心头说不清是嫉是恨。而卫嫤却早已经离座,亲自迎上去。
“天下最好的三把快刀都在夏侯府,我能请得动其中一把,算不算大功一件?”
她上前拉住了予聆的衣袖,向着在座各人热络无比地夸耀。人群嗡地一下沸腾了。
予聆嘴角微挑,并不谦逊,甚至在曹游看来,还带着几分难言的傲慢。
他弃了缰绳,由卫嫤拽着,施施然跨门而入。待看清了堂上的情形,才略略拱手,团团作了一揖,却是江湖人的礼数。
“在下予聆,见过几位大人。”
没用公门仪节,更未报夏侯府的大名,可见此行并不代表夏侯罡。不想他小小年纪,其思虑竟能如此细腻,在座的皆感惊奇无比。
相形之下,平日以皇亲贵戚自诩的曹游未免显得有些灰扑扑。
卫梦言之前在府上与这位传闻中的予聆公子曾有一面之缘,也听说过自己女儿在外面做的荒唐事,这时候再看见,心中滋味极尽难言,他盯着女儿挽向予聆手臂的手,只恨不得把那少年的手臂给卸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判个案子竟连“未来女婿”也都派了上用场,老脸没处搁啊……这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左相府的小姐是为予聆公子着过魔发过狂的?
“冯公公,别光顾着看人,说话呀,究竟答应还是不答应?”
曹满感动极了,卫梦言为了自家儿子的案子还真是颇费心力,居然连老不相往来的夏侯府都请动了。可见是一份天大的人情,卫老儿很少表明立场,可这一次分明是左相偏帮了右相,其用心昭然若揭。他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冯喜才看望见予聆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不觉又白了卫嫤一眼,半晌才道:“既然是予聆公子亲自出面,公公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这尸检的笔录……可否劳烦左相千金代劳?”
“我?”卫嫤指着自己的鼻子,疑心是听错了。
“冯公公,小女生性莽撞。更无尸检之能事,恐难担大任,依本相之见。何不由沈大人……”这姑娘家如此彪悍,将来怎么找婆家?冯喜才这么做,分明就是有意刁难,卫嫤不过二八少女,杀鸡杀狗都没见过。何况是剖死人,看来这老不死的是豁出去了,存心想让人不痛快。要怪就怪嫤儿这死丫头,好端端地跑来替他审什么案子,如果没有她在场,这些人也不会捏着这根软肋不放。
卫梦言心里正思量着要怎么为爱女开脱。却见予聆公子淡然一笑。
“文书述诉,尤其重要,卫小姐与在下携手查案。已有默契,由她执笔,自是在合适不过。”
有默契个屁!卫嫤的脸由白转青,一副就要吐出来的模样。
冯喜才抿了抿嘴,只当时是没看见。他光顾着看卫梦言的笑话去了。
“嫤儿,你以为如何?”卫梦言看穿了冯喜才的用意。越发心疼起女儿来。
“我……”卫嫤面色发青。这验尸又不是捉泥鳅,死太监明摆就是故意给她穿小鞋。
“卫小姐可是害怕了?听说前番对着那曹家别院里狎物,卫小姐可未曾犹豫过。”冯喜才执笔的手悬而未落,一双阴沉的眼睛像沾了毒蛇的唾沫,看起来湿滑腥腻,卫嫤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又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