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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医生说他脱离危险了啊!”秦暖风摇着头,眼在瞬间被逼得血红,却没有泪。
她有些站不稳,跌跌撞撞地冲到沙发上从包里拿手机,然后看到上面三通未接电话,都是吴奇打来的,她心里一冷,按了回拨,又慌忙地按掉,拎着包道:“我去医院。”
“暖风,都这么晚了。”符蕾跟上几步。
秦暖风却已经冲到门口出去。
医院里的暖气包围过来,秦暖风却仍觉得全身冰冷,她抖着身体推开病房的门,然后看到趴在吴征身上痛哭的吴妈妈,床边还站着吴奇和吴奇的父母。
她有些不敢往前,在门口愣愣地站了许久,吴奇看到她,伸手来拉她,声音沙哑地说道:“暖风,吴征在等你。”
吴征在等她,所以才不肯闭上眼吗?
秦暖风走到吴征床前,看着他眼睛微微睁着,却没有焦距。“吴征。”她颤着声音叫了声。
没有回应。
“吴征。”她又叫了一声。
仍是没有回应。
以往的时候她这样叫他,哪怕只是轻轻地叫一声,他都会笑着回头来,然后说:暖风,你来了!
现在他却似乎听不见了,没反应了,只是眼睛微张着。他在看着什么,不是说在等她吗?却只顾看着一个方向不再理她?她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吴征会完全地忽略她,无论再怎么叫都无动于衷,她一直觉得就算天塌下来,就算众叛亲离,至少吴征会在她旁边说,暖风,不要紧的。然而现在天没有塌,眼前这个人却再不理她,就这么面目苍白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一个虚无的地方,这样是不是说明,他要离开了?
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回身猛然拉住吴奇,急问道:“他的眼睛还睁着,还有希望是不是?过会儿就会好转了是不是?”她用力摇着吴奇,口里说着希望,心里的绝望却并没有淡去半分。吴奇只是任她摇,好半天才道:“已经,没办法了。”只是几个字,却说得分外吃力,秦暖风看到他已是满脸泪水。吴奇从不哭,至少她从没见他哭过,而这样的满脸泪水,让秦暖风觉得触目惊心。她的理智告诉她,真的没办法了。
可是他却不肯闭上眼,秦暖风伏在床上看着吴征,他的眼晴没有焦距地看着一个方向。
她侧过头,也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其实只是白色的天花板,却无端地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青涩的男生和她坐着车去城里参加竞赛,她送了他一只苹果,他却脸红得不知所措。
他在看这个吗?还是在看那次她和吴奇对着他唱生日快乐歌?
吴征,吴征,她一直是知道他的心意的,有多深刻,他有多不甘,她一直是知道的,却从不说,就算是现在,也只是微睁着眼看着,仍是沉默无声。
“你不说,就由我来说。”她微微地捧起他的脸,触感是温热的,而这样的温热是不是在不久后就不复存在呢?她不能想象温和如水的吴征有一天会变得全身冰冷,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用力地吸气,应着吴征的心意,低头在吴征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分明是闭着眼,她却觉得在触到吴征额头时看到他在笑,她慌忙地睁开眼,吴征原本微张的眼已经闭上了。
“啪”的一声,脑中什么东西爆开,她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只当做没听到满屋子的人失声大哭,也没看到原来微微闪着的心电图已成一条毫无意义的直线。
吴征还活着,她固执地告诉自己。
“有些东西真的无法阻止,秦暖风,你想开些。”吴奇从吴征的葬礼上出来,送秦暖风时这样说。
秦暖风抱着个白色的盒子,是吴征的妈妈交给她的,说是吴征活着时最珍贵的东西,她一直不敢打开,只是抱在怀中。天气很冷,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路两旁光秃秃的树枝,一两个月前分明还枝叶茂盛,现在却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人的生命也是如此吧,生死都无可奈何。
“你不用送我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她对身旁的吴奇道。吴奇看了她一会儿,抬头看看这阴冷的天气,叹了口气道:“好吧,到了家打个电话给我。”
秦暖风无言地点点头,往前走了。
吴奇一直看着秦暖风走远,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脚轻轻地踢着地面,以后,应该很少能看到她了吧。
而他似乎刚刚才意识到,他和秦暖风已经彻底没可能了。“吴征,其实这么多年,在她心中,我一直都不如你,你是不是很得意?”他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然后脸上是一抹苦涩的笑。
秦暖风一直往前走着,没有戴手套,就这么抱着那个盒子,手已冰凉。
分明说脱离危险了啊。
她脑中还在纠缠着那句话,不相信吴征已经死了。
吴征死了,她猛地停住,然后如梦初醒般看着怀中的盒子。路旁有供人休息的长椅,这样的阴冷天气根本没有人坐,她走过去,坐下来,终于决定打开手中的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一个玻璃瓶,秦暖风伸手将瓶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整整一瓶子用彩管编的幸运星,是她熬了好几个晚上才折出来的,每一颗在折时都许了同一个愿:希望吴征的病能痊愈。手不受控制地颤着,秦暖风看着手中的这瓶幸运星,原来是骗人的,一点用都没有,她忽然有些痛恨手中的瓶子,里面的五颜六色尤其扎眼,都是骗人的,它们没有保护吴征,却怎么就成了吴征最珍贵的东西呢?
真是傻瓜。
有什么东西涌进眼眶里,她用力地眨了下眼,想将瓶子放回去,然后看到盒子里有一张照片,愣了一下才拿起,照片上竟然是她自己。
稚气的脸,微笑着。
那是什么时候照的?她翻来覆去地看看照片,然后在照片背后看到一行字,是吴征的笔迹,用楷体写着,秀气而飘逸:XXXX年9月l日,我爱上你。
XXXX年9月1日?不是她上高中第一天的日子?她猛然想起,照片里那身粉色的裙子,正是妈妈为了她进高中新做的,当时有学生会的人拿着照相机到处拍迎新的场面,这照片难道是当时拍的。
我爱上你?是吴征爱上她吗?写在她照片的背后,还能是谁?
那天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就用如此笃定的话写上我爱你,然后长长的十几年里,就只是陪在她旁边,像个兄长,只是微笑,只是轻声细语,不曾说过爱,只是在偶然的一次阴错阳差却极认真地说过喜欢,却被她当玩笑一样忘却了。爱如此沉重,他却背负了十几年。
鼻子里有酸涩的感觉,她看着照片上的自己,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很难受。她轻轻地捂住胸口,抬眼看着满目的萧瑟,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一个陪了她十几年,听她说心里的痛,心里的乐,帮助她,对她笑,轻声喊她暖风,陪着她的老朋友终于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悲痛在此时才猛然破茧而出,从宣布吴征死去一直到前一刻还处于震惊与不信中,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痛,蚕食般咬痛整颗心。
那股酸涩终于化成泪水涌出来,葬礼上她没有哭,此时却抱着那个盒子泣不成声。
丁煜远远地等在小区门口,看到她时,走上来。
她的眼还是红的,抱着盒子傻傻地往前走。
“你没事吧?”丁煜拉住她的手臂,低头看她的脸。秦暖风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地面。
“暖风?”他拉她一下,然后秦暖风整个人软下来,他一惊伸手抱住她,她的额头触到他的脸,滚烫。
‘暖风?”他又叫了一声,她没有反应,他心里一慌,将她横抱起来。
住在丁煜隔壁的就是个医生之家,夫妻俩都是大医院的医生,这家的男主人和丁煜打过几次篮球,现在就直接被丁煌揪过来。
“已经打了针了,放心,是受了寒,睡一觉,到明天天亮肯定没事。”做医生的永远都是云淡风轻,什么病在他眼里都是小毛病。
丁煜不怎么信任地看看他,手一直握着秦暖风的手不肯放。“女朋友啊?”医生瞧着他的模样,直奸笑。
丁煜不吭声,指指门口,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和丁煜打了几场球,做了几个月邻居,多少知道他的脾气,医生也不生气,走到门口时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生病期间禁止一切剧烈运动,可注意了啊。”说着没等丁煜反应,迅速地关上门。
屋里静下来,丁煜眼睛一直看着秦暖风,然后伸手抚上她的额头,仍是有些烫。
那天秦暖风对他说不要再见面了,他直接说不行,并且固执地将她送到楼下,但他确实在生气,想有几天里真的不见她,然而却在去医院复诊时知道了吴征的消息。
“哪天我死了,你也会这么伤心吗?”他收回手,有些吃醋地说道,然后自嘲地笑了笑,自问自答,“不会的吧?”像有瘾一样,他的手又伸过去抚秦暖风的脸,烫却柔软的触感让他流连不去,然后他听到秦暖风包里的手机响了。
他不想惊醒秦暖风,慌忙地拿出手机来按掉,然后看到上面显示的是“妈妈”。
是符蕾打来的。
他想了想,人走到外屋,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胖子。“帮我打个电话给符蕾,说秦暖风心情不好找你家那位聊天,喝醉了,今天不回家。”
胖子“哦”了一声,马上反应过来:“符蕾是谁啊。”“暖风她妈妈。”
胖子又“哦”了一声,马上又道:“可是暖风不喝酒的啊。”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叫你这么说,照说就好,就这样。”说着按了电话。
走回卧室,秦暖风睡得很沉,丁煜倚在门上看着她,半晌,自言自语道:“不想和我见面?我把你关在这里让谁都找不到你,你信不信?”有点赌气的意思,然后拿起空调遥控器,又调高了几度,人直接在地板上躺下来。
他就一床被子,给了秦暖风用,他只能这样盖一件外套在身上,然后也不去大厅的沙发上睡,硬是就着硬硬的地板睡去。
似乎是机场的候机大厅,有人问她:哪天我死了,你也会这么伤心吗?
她答不出来,然后眼看着他拖着行李进了检票口,他说,他要回美国去。
飞机在天空只剩一个小点,以为就此飞远了,空中却忽然发出“砰”的一声,然后那个小点急速地坠落下来。
秦暖风叫了一声,猛地坐起,用力地喘气,全身都是汗。灯一下亮起来,丁煜睡眼惺松,看到秦暖风的表情,又看看旁边手机上的时间,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秦暖风还在用力地喘着气,看到丁煜,本来有些绝望的眼忽然亮起来,同时人也从噩梦中回过神,手下意识地抚过汗湿的脸,仍然惊魂未定的样子。
好半晌,她才放下盖在脸上的手,眼睛往屋里看了一圈,道:“这是哪里?”
丁煜站起来,道:“我住的地方。”
秦暖风怔了怔,忽然又意识到什么,有些慌,口中问道:“现在几点?”
“半夜两点多吧。”丁煜又拿手机看了一眼。
听到已经两点多,秦暖风一下子自床上下来,摇晃的身体直接往屋外走。
“我已经让胖子打电话给你妈,说你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