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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甯安一个箭步奔到静夭跟前,拿袖子就要替静夭擦拭,静夭赶忙拦住,笑着说:“别擦,脏了你的衣裳。”
商甯安哪里肯听,拿手把静夭脸上的茶叶子轻轻撸掉,又对着丫头发火:“你们死的不成?还不过来伺候!”
满屋子也只有凝露曼冬跑得快些,香帘蜜扇并其他的丫头,都跪在地上磕头发抖,就是不敢动。景王妃果然是个有手段的女人,虽然一直伪装河东狮,就是不知道这真面目是个什么样子,很有兴趣呀!
静夭没想过遭遇这种情况的正常的表情该是什么,反正觉得好笑,就一直笑着,那笑也不是委屈的假笑,是真真正正的发自肺腑的笑。商甯安扶她起来,她就着商甯安是手指闻了闻,认真道:“恩,好茶。”
商甯安哭笑不得,两个丫头表情十分单一,她们小姐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呀。聪明的不像人,淡定的不像话。
果然,静夭对着景王妃笑了,这笑有些冷,威势毕露,那景王妃被她看得心里一哆嗦。
“景王妃,若是只因为泼这一盏茶,您就觉得出气了,今日这茶水我就受了,只是以后您莫要再使出下砒霜之类的下作手段,咱们和平相处;若是您觉得尚未解气,我就只给您说一句话,您要想清楚了,您拿什么手段对我,少不得我就拿什么手段对您,而且,我有自信您会输得很惨。”静夭的语速很慢,态度坦然平和,也没有什么威胁或者恐吓的意思,就像是在说一个事实一样平淡,只是每个听到的人都能察觉到这其中非比寻常的笃定,甚至会相信这种笃定。
话毕,静夭扫过堂上众人,目光仿若得到某种暗示的幽灵,最后对着景王意味深长的说:“父亲,媳妇跟您说句话,这世上不管多么注定的东西,可都是有变数的,父亲要抓牢了。”
景王似是怔了怔,垂眸不语。
商甯安可不管那么多,有意无意的瞅了一眼董侧妃,向父亲行了礼,拉着静夭的手就回了夺曦院。
景王妃好似才反应过来,对着景王好笑道:“哈,她威胁我,她敢威胁我!”
景王没给任何反应,他还在想着静夭临走前的那句话,那句话好像没什么特指,又好似很有深意,景王越想越起疑,竟不顾场合的盯着田氏,问道:“那事,你能确定?”
田氏闻言知其所指,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郑重道:“王爷放心,奴婢拿人头担保,绝对无虞。”
夺曦院新房里,静夭坐在舒适的大圈椅里吃橘子,剥橘子的人很不幸正是商甯安。合着吃了大半个橘子,静夭欠欠身,对着商甯安笑道:
“世子既然对我这么愧疚,光是剥橘子恐怕不能弥补。”
商甯安拿帕子擦了手指上的汁水,抬头笑道:“夫人有什么良策?”
静夭转头看向窗外,头发随着散盖了半边身子,回眸轻笑,风情无限:“今日天光大好,最适合吟咏高歌,听说景王府有一名惊才绝艳的歌姬大家,名声仅次冯大家,世子能否请来一赏。”
静夭虽是这种玩笑的口气,但商甯安也不是傻的,动动脑子就知道她有事要问,正色道:“你有什么事只管问我,不管怎样我是景王府的世子,一般人奈何不了我。”
“世子要是这样说就太好了,实际上我是对冯大家很好奇。”静夭毫无被人识破的尴尬。世人皆传冯大家与景王府这个大家关系密切,是一对断袖,她很想借由景王府的这位,寻寻冯大家的底细。
“哦?那你肯定听说过我与冯大家的过节吧,说起来,我对他还真算知根知底。”
静夭彻底理解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意思,这商甯安竟与所谓的冯大家冯怜是少年对头!原来冯怜的身世确实与傅家有关,说起来,冯怜算是傅大将军的孙子,只不过是不被傅家承认的外室身份,当年冯怜的亲娘是名噪一时的歌妓,因而一直不被傅家接受,被养在外面。傅大将军病逝那一年正好是冯怜出生的年份,冯怜还未出生,就被傅大将军责令不准入宗祠族谱。孰料近十年来,傅氏的女子虽是十分厉害,男丁却一个接一个的不得好死,到现在就只剩下老迈的傅国舅,和傅国舅的亲侄子冯怜。
“怪不得冯怜怪癖多多还能活的安稳,原来是傅家的独苗。”静夭喃喃自语。
“傅家虽然厉害,毕竟是女子,若是傅国舅一死,皇后,太子妃都要遭殃,所以别看冯怜只是个私生子,却是傅氏一脉的希望,或许过不了两年就能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了。”
商甯安说的有理,若是现在冯怜认到傅家,难免为傅家留下诟病,歌妓的儿子,名声能会多好听?所以等到太子稳坐了帝位,铁血政策扫过一遍,冯怜也能迅速换个身份执掌傅家,只怕这也是冯怜帮助太子党的原因吧。
“世子,夫人,田妈妈求见。”凝露打着帘子禀道。
“让她进来。”田氏的速度果然不慢。
不一会儿,田氏就已经站在了小客厅里,绛紫色比甲,里头是窄袖素色秋衫,一脸和气的笑容,礼数周到。
“世子出外许久,院里疏于打理,里头的丫头本就不够用,现下世子妃过府来,王妃特意挑了几个看得过去的丫头仆妇,王妃吩咐奴婢领过来给您看看,让您给安置了。”
静夭挑眉,这么快就来安钉子了,景王妃真是个爽快人。
说着,外面的一群丫头婆子就要进来请安。商甯安很是郁怒,摆手让曼冬拦下。
“一个也不许进来,你去回王妃,就说是我说的,若想在世子妃屋里塞人,我这一关第一个过不去。”
田氏眼神一闪,还是笑容满面:“王妃还说了——”
田氏还要往下说,静夭张嘴打断:“田妈妈莫要再说了,你的唇舌功夫我早就领略过了。”又转头看向商甯安,笑道:“你肯定不是对手,何必呢,还是让进来吧,躲着可不是办法,见招拆招就是。”她倒要看看是些什么样的人物,够不够练手用的。
☆、55真面目
“人都送去了?怎么说?”景王妃端坐在梳妆台旁;瞅着镜子里的人影,与白天很不相同。若是白天的景王妃,大概远远地就能猜出她的喜怒;而此刻散着发端坐着的这个,面目沉静;心思深藏;目光中偶尔流露出杀伐果断的决绝;这是个心狠手辣善用心机的女人。
田氏在景王妃面前比白天小心翼翼的多,那万年不变的笑眉笑眼也沉肃下来,认真的把白天的情形说了一遍。
“你说她把暖玉给了甯安贴身伺候?她倒是很有魄力。”暖玉原是景王府里家养的舞姬,因小小年龄就风姿过人,景王妃就提早给她脱了贱藉收归己用,本是拿着暖玉的绝色容颜去试她一试;不料她竟给留下了,还给了商甯安,真是自信啊!
“这样本事,看来也只能把她关在王府里了。现今外面形势还算安稳,外间的事咱们帮不了王爷,后宅却是要好好整肃的,这个变数,你可得盯好了。”景王今日已经再三交代,决不能让静夭擅自离府,要死死的盯住了。
田氏知道景王夫妇在担心什么,前世的时局与现今不一样,至少那时郑王世子没有死,尚荣侯府还好好的,最后还成了护国的功臣,而且,前世里九原王没有成亲,连家已经被太子党压的死死的,自然也就没有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世子妃连静夭,在景王夫妇和田氏眼里,连静夭就是个变数。
“王妃放心,奴婢心里有数。”她还要靠着景王府光复尚荣侯府呢。连静夭,她一定会死死的看住她,保证不出一丝岔子。
景王妃抬手往脸上抹着护肤米脂:“我今天泼了新媳妇一脸茶,这么的蛮狠丑恶,想着早传遍了几个贵人那了吧,太子妃那儿是个什么动静,还有皇后呢?”声音里竟是轻视居多。
景王妃娘家姓董,家里是武将出身,那董侧妃正是景王妃的旁支堂妹,若说董家其实差不多也没什么依傍,这一辈的几个兄弟都不争气,各个只混个闲职,景王妃还有一个姐姐嫁的正是钟左相,有个女儿叫钟海蓉的。说起来董家和傅家相似,都是阴盛阳衰,若是斗起来也不过是董家的女儿和傅家的女儿斗,委实有意思。
田氏略沉吟,答道:“今日没有咱们的人出宫,皇后那边的消息还没有放过来。看信上说,太子妃今日忙着托人做媒,反应倒是不大,不过应该是高兴的很,赏了青阳郡主许多东西。”
“她还真敢想!刚断了固演侯和安国公这只胳膊,就想着拉上长公主府了。她把皇上当傻瓜呢。”青阳郡主是长公主的小女儿,很得老皇帝喜爱,年前刚加了郡主的爵位,而太子妃正想着亲上做亲,让皇世子商雁丘娶了青阳郡主,拉着长公主入了太子党,确实有点痴心妄想。
“不过你也要记住,这几十年来我可没亏待过你,于大事上你可要看准了,不要选错了主子,可没有人救你第二回!”景王妃声音不高,却透着狠厉。
田氏唯唯应声,喏喏退下。
若是静夭见了此刻的景王妃,也会赞一声了不得,怪不道景王爷野心那么大的一个,还容着她在王府里撒野。
下午的时候,好似是商甯安的亲祖母,也就是那位厉害的不得了的贤贵妃,宣了他进宫。到了这时还没有回来,静夭自用了晚饭,躺在贵妃榻上让凝露在给她松肩按额角,闭着眼睛十分享受的样子。
“夫人为何要留下那些丫头仆妇?她们可是景王妃送过来的,不知心里揣着什么坏心思呢!”凝露可是生了一下午的闷气,明明姑爷都赶出去了,姑娘却又把她们叫进来了,景王妃那么恶毒,怎么敢用她给的人。
静夭闭着眼睛,声音有些松松的慵懒:“若是不在我身边塞人,你觉得景王妃会放心?”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左右不过是几个耳目,与其让她暗地里塞过来,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受了。而且这些丫头都是耳聪目明的,到时还能传个消息使个离间计干啥的,不用白不用。
凝露一想是这个道理,她是个心宽的,心思转的奇快,立时就转到姑爷身上了:“我今天听那个宫里传话的公公叫姑爷好长一串名字,还有个什么镇远将军,姑爷原来还是个将军呢。”
凝露在静夭面前从来都是有一说一,静夭就偏爱她这个性子,现下见她到了景王府并没被规矩吓怕,还是如此保持本色,心下愉悦,心下十分满意,好得很,好得很,像我调教出来的人。因而对凝露的问题答得也很有耐性:“前一段世子在南域的时候,带过两队兵,就算再怎么没样子,人好歹也是景王世子九原郡王,老皇帝的亲孙子,有个镇远将军的称呼也不稀罕。”
待静夭说完,凝露虽还在侍弄头发,却没了回声,静夭不理,继续闭目享受,只是凝露今日手劲儿大了些,拇指也粗大了些——
睁眼一看,哪里还有凝露,正与自个儿四目相望的可不就是商甯安,想着刚刚还在诽谤人家,多少有些尴尬,不过好在两人是倒着的脸对脸,再加上静夭天生会做假脸,也没有太明显。
“你倒是会享受。在你眼里,我原来是个没样子的。”商甯安似是调笑。
倒着看,商甯安也俊美的很,一双眼睛更显得幽深静谧,还能看到细细的额发,笑起来时,牙齿也不错,整齐洁白。
“呵呵,玩笑,玩笑。”着实有点尴尬。不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