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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华灼期期艾艾,“若是我生在七月十五前后,老祖宗就不能再拿我去镇宅了。”
“咦?”
方氏一愣,被华灼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时间竟也忘了自己方才的目的。
“哪个跟你说,老祖宗要拿你去镇宅?”
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方氏本以为荣昌堂那边已经打消了主意,现在华灼突然一提,倒让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二堂兄说的。”
为了取信方氏,华灼毫不犹豫地把华焕卖了。
“也是二堂兄说,我本该生在七月里的。”
卖就卖个彻底,既然华焕替她出了这么个釜底抽薪的主意,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替华焕在母亲面前争取几分好感。
方氏和双成姨娘对望一眼,立时转头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叫人去绘芳园把二少爷请回来,还有,把老爷也请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
双成姨娘连忙应了一声,自去安排不提。
华灼一愣,然后噗哧一笑,母亲这一招真高,顺理成章地就把父亲从楚青青身边拽了回来。她转了转眼珠子,没跟着方氏离开,而是躲到一边,看到不多时华顼从后花园里出来,却不见楚青青出来,便知道这个女子的状还没告完。索性她就趁这个机会去会一会楚青青,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是真清高,还是对父亲别有心思。
若是前者,便是她和华焕都错了,她亲自把二堂兄逮过来给人家赔礼,若是后者,回头她就亲手做一碟子糕点,拿去犒劳二堂兄这几日的辛苦,鼓励二堂兄再接再励。
楚青青就坐在华灼曾经掉下去的那个池塘的边上,那里搭了一座紫藤花架,下方置了石桌石椅,六、七月间,坐在紫藤花架下,品茗,赏荷,感受微风拂面的温暖,是极惬意的一桩事情。楚青青现在就坐在一张石椅上,一只手托着腮,望着池子里的莲叶,眉头紧锁,幽幽出神。
人,是美人,景,也是美景,活生生一副美人蹙眉图,就算是华灼,也忍不住驻足欣赏了片刻,才走了过去。
楚青青还在出神,直到华灼在她的对面坐下,她才突然惊觉,连忙站了起来,等看清楚华灼的模样,才镇定下来,流露出冷若冰霜的神情,也不出声,略略福了福身,径自往边上走了几步,摆明了不想跟人交谈的态度。
“楚姑娘,在我爹爹面前,你也是这般模样吗?”华灼淡淡道。
她只觉得好笑,楚青青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就算被赎出来了,也依然以弹琴唱曲过日子,根本就没有从良,凭什么就在她堂堂的府尹小姐面前端出这副架子?
如果在父亲面前,楚青青也是这副孤芳自赏的模样,她倒真有点佩服这个女人了。
楚青青脸色变了变,仍是回复了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神态,只是再次福了福身,道:“原来是华小姐,请恕贱妾失礼。”
“楚姑娘,请坐,咱们聊聊。”
看到楚青青对她的话有所反应,华灼心里就有数了,这个女人的冷若冰霜,完全就是表面上的,若是骨子里也同样如此,她刚才那句略带嘲讽的话,就能直接让这个女人拂袖而去。
不是真清高冷傲,那就好办了,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几年来死赖在绘芳园不走,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楚青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楚姑娘,我二堂兄在本家里也是爹宠娘爱老祖宗疼的,你别以为他是庶子就看轻了他,我大伯父几个儿子里,只属这位二堂兄最得老祖宗喜欢,否则这回也不会派他来给我爹爹送信。不过长辈子们惯着宠着的,倒也把二堂兄的性子给宠坏了,平时正经事不做,偏爱胡闹,这几日他住在绘芳园里,我爹娘碍着老祖宗,也不好管束他,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楚姑娘不要与他一般计较,你越与他计较,他便越来劲,淮南府山高皇帝远的,老祖宗管不着他,我爹娘又不方便管束,楚姑娘毕竟是个清白女子,事情闹大了,也是你吃亏多些。”
楚青青脸色又是一变,已是生出几分怒气,却听华灼又不紧不慢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楚姑娘只管当闲话听,我年纪还小,也不知道说的在不在理儿,楚姑娘若不爱听,只当我没说便是。”
就差没直接说,我这是童言无忌,你别跟我计较,计较了反而显得你以大欺小。
楚青青暗自咬了咬牙,道:“华小姐,难道贱妾连求个公道的去处也没有了吗?就因为令兄是本家的少爷,堂堂的府尹大人便连管教他也不能吗?如此懦弱,又怎么为一方父母?”
言辞还挺锋利的,华灼冷笑一声,略带嘲讽道:“楚姑娘要讨公道,自当去衙门击鼓鸣冤,只管把我二堂兄告上公堂,依他这几日的行为,也够打十几、二十的板子了,我爹爹素来公正,当着明镜高悬的扁额,绝不会徇私枉法,这才是讨公道的正经门路,我却不知,楚姑娘讨公道怎么就讨到我家私宅来了?”
楚青青呼吸一窒,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儿十分厉害,竟堵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幸得她也是经过场面的,颇有些急智,一转念儿便想出托词,道:“华小姐这话又差了,贱妾身受老爷大恩,常思及要涌泉以报,二少爷也是老爷的亲侄儿,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只得忍了,今日前来,不过是想请老爷约加管束罢了,如何便要闹到公堂上。”
“咦,不是楚姑娘自己说要讨公道的吗?”华灼故作愕然地反问。
这女人果然心里有鬼,被她这么一逼,竟然前言不搭后语了,现成的小辫子摆在面前,她有什么理由不抓一下,就要看楚青青的脸皮究竟能有多厚。
楚青青脸上一红,心中又气又恨,但看到华灼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淡淡嘲讽之色,她几乎无地自容,勉强平复了气息,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时辰不早,贱妾也该回去了,告辞。”
“楚姑娘,莫非你不等我爹爹回来了?怕是先前的公道,还没有讨完吧。”
华灼得理不饶人,楚青青前脚进步,方氏后脚就赶了过来,虽然说被她拦在后花园入口处说了一阵话,但这么点时间,恐怕还不够楚青青跟父亲寒暄,告状的话多半还没说出来呢,不然父亲离开后花园的时候,也就不会是一派的轻松表情了。
“华小姐。”楚青青怒喊了一声,一时没拿捏好分寸,声音大得连她自己的耳朵都嗡嗡作响,晓得已经失态,她半刻也待不下去了,冷冰冰地再次吐出“告辞”两个字,然后转身就走。
“不送。”
华灼笑咪咪的,决定回去就下厨房做糕点给二堂兄送去。
第107章 得偿所愿
正在华灼把楚青青气走的时候,华顼也坐在了方氏的屋里,未开口,便先笑,笑得方氏大不自在,嗔道:“老爷,妾身哪里没有打点妥当,你瞅着我笑什么?”
“夫人今日可是熏醋了,为夫觉着,这屋里怎么飘着一股儿酸味儿。”
正如华灼所料的,楚青青还没来得及告状,华顼的心情也好,只当方氏急急地把他请过来,是恐他与楚青青相处,近几日他与方氏正是床头吵架床尾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难得地便开起了玩笑。
“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方氏面上一红,哪里肯承认她先前几乎就闯进后花园了,但见华顼坦坦荡荡的,心中又是欢喜,“今儿请老爷过来,实是有正事相商的。”
“什么事情,这般紧要,还偏要挑在我正会客的时候?”华顼见夫人面红,心中笑意越浓,语气中的调侃之气也越浓。
方氏白了他一眼,只是事关女儿,她也不好跟着混说,索性一正脸色,把那什么“六月、七月”的话说了,然后才道:“二侄儿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他既然特特地跟灼儿说了这话,必然是老祖宗那里还在盘算着把拿灼儿去镇宅的事,咱们需得提防着,不如就把灼儿的生辰改了吧,只说灼儿实是七月生的,因着日子不好,因此对外便称她生在六月里。反正女儿的名字也不入宗谱,本家那里也不知道,她生在几时,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华顼一听这话,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挺直了腰身,沉吟片刻才道:“不妥,这话若传扬出去,老祖宗固然不能打灼儿的主意,但将来为灼儿挑婿,怕也要难了些。”
哪个人家,肯取一个生辰八字不好的媳妇儿。
方氏噗地一声笑,道:“老爷你也多虑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为灼儿选婿,自然是要报上她真正的庚贴,与男家说明白了,只说外头传的是谣言,哪里就会难了。”
华顼一想也是,便道:“赶明儿你找个算命先生给算一算,七月里,除了十五,还有哪个日子不好,别正好选在十五那日,太不吉利。”
方氏应了一声,又道:“这回还要多谢二侄儿提醒,原只道本家那边的人都是对咱们荣安堂有成见的,没想到还有二侄儿这样的明理人,老爷,平日得了空,你也在功课指点指点他,别把人扔到园子那里就不管不问的,咱们对大伯他们有怨,可犯不着计较到小辈身上。”
华顼有些为难,自华焕来了,他虽没有亏待这个侄儿,但也确实没有与这个侄儿多有接触,便是因为心里始终对本家有些提防,但此时再一想,华焕这次确实帮了大忙,不感谢一下也说不过去,思忖了片刻,便点头道:“夫人说得是,这样吧,明儿便把他叫回来,让他随我身边跟着,做几天幕僚,一来熟悉公务上的往来,二来抽了空,我也能随时指点他功课,三来,我还要再看看他的人品,若是真是个可信的,将来多些来往也可。”
方氏听他肯把华焕带在身边,顿时大喜,知道他对本家人的态度比之往日,已经有所软化,便趁机道:“这便是了,咱们与本家虽然有怨,但也只是上一辈的事而已,与小辈们相处,仍是应以亲情为念,多些往来,本家有什么动静,咱们也能早知道不是,绝不至于再让人算计了去,老爷,你说是也不是?”
当年如果早知道本家把两个小姑子接过去是想为她们婚配,说不定老太爷就不会轻易答应让两个女儿进京了,后来的悲剧也得以避免,前车可鉴啊。
华顼听了,默默不语。这些年,因他对本家心中怀怨,因此断绝了一切消息往来,此时想来,确实有些失策,兵书上还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次若不是二侄儿透出口风,只怕下次女儿真让本家赚了去,他还茫然不知呢。
夫妻俩个正说着话,一会儿却有人来报,道:“楚姑娘方才出门去了。”
华灼近来在府里也有几分威望,加上方氏扮白脸,她扮红脸,府中下人大多都十分喜爱她,自然不会说出是小姐进了后花园没多久楚青青就怒匆匆地走了的事。
华顼一怔,方氏已是沉下脸,道:“怎么这般无礼,我不过是拉着老爷说了一会儿正事,只是怠慢她片刻,竟连招呼也一打一个,这样便走了。”
方氏说在理上,华顼虽然一向喜爱楚青青的才华,此时却也不好为她开脱,再者,楚青青不告而别,也确实太失礼了,他心中也略有不快,但又一想,楚青青本就是这样的性子,怕是觉得被冷落了,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