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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不碍事的,只是发了热,平日里也是常有的,喝点水躺一躺,自然就退下来了。”
黛玉轻扶着贾母的手,想让她平静下来,看着这个已经年近花甲的老人,一瞬间有些怆然,毕竟,她已经老了,就算是怎样锋利的宝剑终还是抵不过有锈钝的那一天。可是她却还要为这些不肖的儿孙们日夜担忧着。也许,这中间还包括着自己。
贾母停下坐在,坐在黛玉的床边,将洗净的是不敷在黛玉的额上。语气中显露出一丝深重的愧疚,黛玉知道这不仅是对于自己的,也是对于那个她最最喜爱的,却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女儿——她的母亲。
“是我这老太婆不好,老眼昏花了,一心只想着那没良心的孽胎祸根,你还病着,我却这般狠心的让你去······”
说到此处,贾母不免又落下泪来,黛玉忙安慰。她是他的外祖母,却真心待她,她不是看不出来的,虽然这泪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真实的,否则那日她也不会这样急着让自己北静王府,在她的心中,外孙女终还是不如那个亲生的孙子来的亲。但是,她对她的爱却是真真实实让她感受得到的,因而她并不想让她伤心,也不想要让自己成为她的再一个担忧。所以一直隐忍着,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一切。
“老太太,太医来了。”
这是,鸳鸯走近贾母,轻声禀告道。一听太医来了,贾母连忙拭去眼角的泪水,整了整衣襟,吩咐鸳鸯请他进来。太医诊完了脉,写了药方,接着又吩咐了几句,贾母便吩咐鸳鸯带着下去领赏,又禀退了左右,看着黛玉,神情中有着的尽是严肃,似乎想从黛玉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老祖宗为何这样看着玉儿?”
黛玉被贾母盯得有些不自在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贾母正色,语气中透着黛玉从未有见过的严正。
“你和北静王爷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黛玉别过脸去,不敢正视贾母逼人的视线,她的眼中泛着精光,似乎是只要有一眼就能够穿透人的心灵。而贾母的问题正是此时她最不想去思考的问题。
“说实话,为何宝玉会冲进北静王府去,又为何你都病成这般了才刚刚醒转,他竟不开口留你?”
听了贾母的话,黛玉更显得局促,颇为不安的用手绞着被子,只是不说一句话。并不是她不想说,只是有些话她不能说,而有些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来说。
“这又是怎么了?”
贾母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叹了一口气,仿佛是为了无奈地现状而叹息,又似乎是为了安慰自己,柔声对着黛玉问道。
“可还有转寰的余地?毕竟你们那时那样的好。”
见黛玉不言语,只是本身干涩的眼睛此时已经泛红,朦胧着一层淡淡的水汽。贾母用手绢抚过黛玉的眼角,听着像是在安慰,却更多的是在软软的责备黛玉那生在骨子里的刚硬,虽外表娇弱,但内心却有着对于某些事情丝毫不让的气质。
“我也知道你平日里受的委屈多了,只想要找一个真正疼你的人,可是,为什么不让着他些?毕竟他是王爷,他有他的气性。更何况,他待你······”
“我并不求他的荣华,更不贪他的富贵,又何必低声下气去媚他的心神,讨他开颜?!”
绝少见的,黛玉并没有让贾母说完,而是忽然抬起头,炯炯的目光逼仄这贾母,一席话如刀子一般,迫的她哑口无言,唯能摇摇头,再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虽老了,平日里却是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没有遇过。当那年第一眼看见黛玉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这区区的贾府留得住的的人,终有一天,她会飞上枝头,成为人中龙凤。这个孩子有她从未见过的气性,就好像她并不是这个世界所能创出的人儿。
她有元春的贵气大方,却有她做不到的远见卓识,否则也不会时至今日,元春还是怡亲王府中一个不受宠的侧妃;她有迎春的低调隐忍,可是就算一千一万个迎春也无法企及到她的原则与坚韧;她有探春的才智手段,只是可怜探春却缺了她的温婉娴静,身为女子若是太过锋芒毕露,最终吃亏的终归会是自己;她更有宝钗的圆滑沉静,也许在这些孩子中,能够与她比及的独独只有宝钗了吧,只可惜宝钗却少了那份悲天悯人,无形之中总觉多了一分狠辣,使人退却。
黛玉仿佛就像是神创造出来的人儿,却意外落入了她贾家,她虽视如珍宝,却只能由她自生自灭。这是她的过失,亦是黛玉的不幸。这孩子就像是一块未经琢磨的玉胚,带着与生俱来野性与流落人间的警惕。让她爱到不能释手。
“老祖宗您也乏了,就让紫鹃扶我回去吧,您也好歇着。”
黛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贾母的思绪,贾母回过神来端倪着黛玉白得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支离破碎的脸庞,着实不忍,想要挽留却又不知该怎样挽留,深知黛玉一但决定的事情便没有人能够改变,无论大小,只得默默地点点头,吩咐侍立一旁的鸳鸯和琥珀。
“既然这样,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你们两个就陪着姑娘过去吧,只紫鹃一个人万一路上有个什么不舒服的也照顾不过来。”
鸳鸯琥珀称是,贾母便唤着紫鹃进来伺候,好生吩咐了几句,让三人仔细扶着黛玉,自己还是不能放心,便跟了出去,见宝玉仍在便正好,忙命他道。
“你在这里也好,你妹妹身子不爽,却仍旧执念着要回去,反正你也是要回去的,正好怡红院又在潇湘馆的边上,你就陪着她一起回去吧。”
宝玉求之不得,忙答应着,有见着紫鹃等人都搀着黛玉,急急地上前去要搀她。有信誓旦旦地对着贾母保证。
“老祖宗您尽管放心,宝玉一定将林妹妹安全送到。”
紫鹃见宝玉要上来搀扶,并不想让他碰黛玉半分,她本以为这些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现在他又来强插一脚那便是更乱了。可是,鸳鸯琥珀皆以让开,黛玉深知她心中所虑,微笑着示意她并没有什么关系,紫鹃怏怏地将黛玉交到宝玉的手中,心中仍有些许不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宝玉看在眼里,并不计较,只是憨憨一笑。
温香暖玉在怀,宝玉将黛玉拦腰抱起,直径走出了贾母的住处,正在这时,王夫人听闻了黛玉和宝玉回来的消息,正好与宝钗、薛姨妈等人同在一处,便假意往贾母这里来请安,实则是趁机诘责黛玉,原本一路上早已憋了一肚子话的王夫人正好撞见宝玉抱着黛玉出来,登时气地脸色发青。
宝钗站在最后,见众人都默默地停了下来,伸长脖子朝着前面望了一眼,自也是脸色煞白,胸中似是有一口气幽幽地憋在心中,提不上来更是咽不下去,难以形容她此时的表情。
宝玉见了众人,因一心念着怀中的黛玉并不理会她们,只是绕过她们往前走,就连话也未说上一句。王夫人正要开口叫住宝玉,却被贾母先声夺人。
“是我要宝玉去的,不必拦着他。”
王夫人回头,见贾母正站在院子里,手中拄着赫头拐杖,定定地伫立着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严肃,就仿佛是在面对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一般。王夫人看着贾母这样的表情,有些惊恐,忽然想到了几年前的那个雨夜,不禁有些颤抖,就连请安也忘了。直听到宝钗等人给贾母问安的声音这才急急地施礼。
“都起来吧,来我这老太婆这里不必如此拘礼,我可是要向着天伦之乐的,可不是来看你们把我当菩萨拜的。”
贾母身边只剩下几个二等的丫头,也没个人上来搀扶,宝钗一听见贾母说笑,便知道贾母的心情已经缓和了,便走上前去,扶着贾母,娇笑道。
“老祖宗这话怎么说的,您可是比那庙里的菩萨有福气,有神气多了,您瞧瞧啊,那庙里的菩萨整天端坐着受着那些善男信女的香火,哪有您这般自在,我听说园子里前儿正种了一片海棠一片牡丹还有一片玉兰,都种在一块儿了,正好这时候该开花了,您要去看看?”
平日里这些油嘴滑舌的话都让凤姐给说尽了,正好这一阵子凤姐也不知在忙什么,总是整日整夜的不见人影,今个儿听说是带着一大批的人出了府去了,薛宝钗便趁机表现。贾母听了宝钗的话,自是喜欢,便拍拍宝钗的手对着站在一边的王夫人道。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不一块儿跟来。对了,你要彩霞去把二丫头也叫上,你刚认了她做女儿,也该好好陪陪她,总不能这样就将她冷落在那里,让你大哥家的人怎么想?!”
王夫人忙点头称是,命彩霞快去将迎春一起叫来,贾母已经到了三春园,迎春已经候在那里多时,一见是贾母和王夫人大概还想着那日里王夫人对她的恶语相向,有些慌乱地对着两人施礼。
“不必这样,我们这几个老婆子不过是来看看那些花儿朵儿的,沾沾喜气,你就跟在后面搀着你娘。宝玉这孩子三天两头的往外野,你娘寂寞,如今有了你,你要多陪陪她。免得到时你年纪到了,找着了好人家,她又该寂寞了。”
贾母的话里有话,只可惜凭着王夫人这样的心力是怎么也猜不出各种的缘由的,至于宝钗并没有听见贾母所说的话,此时的她满脑子装着的都是宝玉抱着黛玉,小心翼翼地走出贾母院子的样子。
她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感觉,只是觉得酸酸的,又闷闷的,没来由的,似乎不止是在嫉妒黛玉,更是想在吃醋,只要是林黛玉所拥有的东西她都曾经梦想着拥有,聪明如她,一切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她梦想着能有一个真正疼爱自己的家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哥哥自不用说,向来是眼中只有色和利,只想着怎样能获得更多的金钱,买到更美的美女;而她的母亲,从小到大只想着那个算命先生的话,她长大之后非富即贵,一心想将她嫁入皇室,到时他们薛家便贵为皇亲国戚自然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样的家庭她还有何奢求。可是,林黛玉虽然父母早亡,却总还是得到过父母的宠爱的,现在住在这贾府里,虽说是外来的小姐,比不是自家生养的。可是又有外祖母宠着她,爱着她,倒也还是过得去的,更何况又有贾宝玉这样的痴情人爱着她。
她总希望能有一个人能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自可惜,美人情深,公子薄幸,她又何德何能能找到这样的一个如意郎君。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爱着林黛玉,为什么林黛玉总是能这样的淡然,这样的轻易的拒绝着他们的爱。
与其说是羡慕,更不如说是一种嫉妒。
三春园的花,要数牡丹开得最旺,嫣红、姹紫、明黄、柔粉,是那样的娇艳欲滴,压尽了所有花的风头。白色的玉兰开得颓败,似乎是因为被牡丹夺尽了养分,而那海棠也显得稀疏了些,只闻得些许的芬芳,却只看见浅红色的话多了仿佛是是失血色一般,怏怏地蔫了,靠在枝头。
贾母只见满目的各色牡丹,也不能尽兴,惊鸿一瞥,只见这牡丹从中不知那里冒出了一枝独秀,血红色的朱砂绽放的尽兴,丝毫未被周边的牡丹所压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