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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娘在一旁,白玉堂总是闲不住。虽然身体疲累,还是做出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表示自己比病猫略胜一筹。他们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去打了两只野兔来,用树枝挑着烧烤。
“娘,给!”烧熟的野兔一只递给江宁婆婆,一只扔给展昭。
“你吃吧,我不饿。”展昭把野兔塞还给他。
“放屁……”回头看了一眼娘,才觉不雅,又补充道:“才怪!”把野兔塞了回去。
江宁婆婆看着好笑:“都别争啦!我老婆子面前,还有什么好争的。”说着把自己这只扔给白玉堂,说:“我早上吃过东西。你们俩都是病号,谁也不许不吃!”
“婆婆,”展昭站起身来,笑着将手中兔肉递过去,“您也不能干看着我们吃啊。”
白玉堂忙道:“是啊娘,您不吃,我们哪敢吃啊。”
“婆婆,您虽然用过早饭,刚才为我疗伤也颇有损耗。展昭如何过意得去。”
“娘,您就吃了吧!我跟猫儿分这一只就好。”
江宁婆婆无可奈何地接过展昭手中兔肉,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笑道:“人老啦,不中用啦。连两个小娃子都斗不过。你们也真有良心,刚脱离险境,就联合起来对付我这老太婆。”三人同笑。
在林中歇了两天,二人伤势大有好转。尤其是展昭,借助江宁婆婆浑厚的功力,已经基本复原了。
这会儿,白玉堂正和娘嘻嘻哈哈,展昭采了几个野果,捧上前来。
白玉堂抱着画影咂舌:“你看看你看看,我呢,就让你吃荤,你呢,却让我吃素。”
“林中就那么两只兔子,你先抢了生意,倒来怪我。”
“嘿,猫儿,又来劲儿了是不是?爷倒要看看,你的伤是真好了还是假好了。”说罢,抓起画影,带着鞘攻过来。
展昭不慌不忙地把野果往地上一放,抬头时已提了巨阙,铛铛铛斗在一处。江宁婆婆哭笑不得,坐到地上,拿起两只果子,一只放在嘴边吃着,一只朝他们打过来,把两把剑打开。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两个小东西,我可没那个精神头每次都给你们劝架。”
白玉堂嘻嘻笑着:“娘!不用您劝架,我这就把他拿下——啊唷!”原来展昭趁他说话的功夫,已经击开画影,一把把他揪住。白玉堂挣开,就往江宁婆婆身后跑:“娘,救我,救我……”
两个大男人孩童一般地嬉闹了两圈,终于停下。展昭春风满面,走到江宁婆婆面前跪坐下来,道:“这次能遇婆婆,心中甚是舒畅。婆婆恩德,展昭铭记在心。”说着直起上身,恭恭敬敬地施礼。
“使不得!”江宁婆婆忙扶他起来。展昭这姿势,等于下跪,他是官员,江宁女虽然不拘小节,却不能坦然受之。“展昭,你这是做什么?江湖人哪有如此客套的,莫非真如我儿所说,你那官场规矩非得在我们面前摆一摆?”
“哈哈,娘,他是看您疼我,心中嫉妒,也要您收了他做干儿子哩!”
这句虽是玩笑话,江宁婆婆却为之动容。这个温文儒雅的年轻人是很讨人喜欢的。虽然他身入公门,羁绊甚多,但是自己同他几次相见,已颇有怜爱之意。玉堂又总爱招惹他,这惺惜情谊倒也难得。她是从来不怕儿子多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展昭,问道:
“展昭,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先母于六年前过世,再无其它亲人了。”
江宁婆婆心中一酸:“孩子,这小老鼠说的话,你认为如何?”
白玉堂一愣,娘哟,玩真的啊?
展昭看着江宁婆婆,见她眼中满是慈爱,心情激动,感觉像做梦一般。再次跪倒,颤抖着声音道:“若能如此,展昭……万死不足报答……娘——”
一声喊出,竟像是压抑了许久,低着头,在江宁膝下旁若无人地哭出声来。
江宁亦是泪下,轻拍他背脊,抚慰着。
白玉堂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展昭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们从相识,相斗,到相知,展昭的形象,有时是官府的狗腿子,有时是堪与他匹敌的好对手,有时是不错的朋友。也许他有软弱的时候,但只要白玉堂在,他是不会服输的。而今天,扑在义母身上痛哭的猫儿,孩子一般,却让人狠不下心去挖苦他。
半晌,泪水融在笑容里,三个人都逐渐平静下来。
“昭儿,好孩子。不管你身在官府,还是身在江湖,娘都会把你当成亲生骨肉。”
展昭一笑,却又掉下些泪来。
白玉堂终于忍不住了:“……娘!还有我呢。这回,轮到我嫉妒他了。”
江宁婆婆理了理鬓边白发,把白玉堂拉过来,笑道:“好啦。娘最疼的还是你。你这么没良心,三过江宁酒坊而不入的小老鼠,娘都不曾抽你一巴掌,你说我疼不疼你?”白玉堂挤了挤眼,在母亲身上习惯性地挠着。
展昭起身,对白玉堂道:“白兄,江宁酒坊被烧,你带娘回陷空岛安身吧。”
“哎,你认了娘,那你得改口叫我五哥了。”
这“五哥”二字,无论如何是叫不出口的。展昭把嘴一撇:“只怕你比我还小些。”
“哦?那你倒把生辰报给我听听。”
“乙卯年七月廿二。你呢?”
白玉堂把手一摊,不言语。江宁婆婆笑道:“你们两个同年。他是十一月初二。”
二人对视一眼,都想,反正称呼还是改不了的。
展昭道:“娘,昭儿要回开封了,您自己多保重。”
白玉堂道:“是赵龙他们说的公主的事?”
“据展某猜测,所谓赵龙,其实是襄阳王孙赵幼龙。”
白玉堂点头,他也认为展昭所言不差。展昭续道:“但我仍然想不明白,他怎么会那么像冯诚,冯诚又为何失踪。”
江宁婆婆叹了口气:“江湖险恶,官场亦如是。很多事情,一时想不明白,就放一放。昭儿,记得来陷空岛看娘。”
展昭点头,眼眶再次湿润了。想到当初自己和白玉堂跳崖后,江宁婆婆一夜白头的情形,又想到她为了让他们和解,几次使出捆龙索……能认下这位好母亲,实是他几世的福分。轻唤一声娘,再次跪下,拜了三拜,才离去。
走出树林时,听得背后一声“猫儿”,是白玉堂追了上来。
“猫儿,这个给你。”
展昭接过来一看,是一支短小的烟花。他明白这是什么。
“陷空岛信号从不给外人的。你这是……”
“谁说从不给外人?阿敏我就给过。而且……”
展昭看着白玉堂,知道他是欲言又止,也就不多说,伸出右手在他肩上拍拍,表示感谢,转身走了。
十余步外,听到那人又说:“猫儿,别舍不得用啊——”
展昭把那支焰火贴着胸口放置。他确实舍不得用。
不过他终究还是用了。因为包大人被“罢黜”,要做满这场戏,还非得五鼠相助不可。
当他看着五鼠送回包大人,并押着自己师兄的时候,胸中感慨万千。
一些原来在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远了。另一些本来与自己毫无交集的人,却进了自己的心,融入自己的生命。
比如,包大人,公孙先生。
现在还有,娘。还有……那个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的锦毛鼠白玉堂。
师兄被铡后一个月,展昭再次与白玉堂不期而遇。这次是在楚地常平盐仓。
白玉堂有了一个恋人,名叫苏虹。
这个女子和他真是绝配。展昭来此地的本意,是要查案,可是见到他们俩,就又多了件事。他护着他们,也撮合他们。看见那两袭白衣站在一起,便觉得无比赏心悦目。尽管他们是“逃犯”,尽管他们其中一人已离死期不远。
韩彰也恋爱了。他的姑娘陆珠儿,同样是一个离死不远的人。
展昭亲眼看着这个悲剧,也亲自守候着这个悲剧,希望能给它一个最美的结局。用情至深如白玉堂,能走出阿敏的阴影已属不易,现在,他多么希望他能握住幸福,不再流浪。要知道,苏虹是比阿敏更有能力温暖他的人!
可是……一切都那么快,就结束了。
铡了恶贯满盈的阎正诚,展昭骑了匹快马,飞也似地向东海奔去。
虽然韩彰叫他不用去,他们要自己走完这一程,但是他仍然不放心。一个注定悲剧的结局,便要有一个注定孤独的主角。他不能让白玉堂独自充当这个主角。尽管还有他二哥韩彰——另一个孤独主角。
他知道他们行进的路线。虽然万里跋涉,倒底心意相通,几乎就在他看到海时,也就看到了他们二人。柴心农已经走了。这小捕快上过这堂课,也从展大人身上学了些东西。他留下他们,回去消化他的所得。
“韩二哥,白兄——”
喊出口,又觉有些后悔。此时的海岸是那么安静,任谁都不该去破坏它。
苏虹和陆珠儿的遗体,已经顺着海浪漂走了。白玉堂和韩彰商量过,是要把她们带回陷空岛,还是带回他们父母坟前。最终,决定让海带走她们。他们把她们放在一张木筏上。这生死相依的姐妹花,将永远不再分离。
展昭缓缓地靠近二人。他们知道是他,都没有说话。韩彰慢慢转过身来,点了一下头,算是问候。白玉堂却仍然在礁石上愣着,望向大海。
展昭便立住不动。
许久,只见白玉堂不言不语,顺着海岸线往北而行,眼睛兀自不离开海面。韩彰却不跟着他,自己坐在礁上发呆。展昭在海岸内侧,与白玉堂同步而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也不知走了有多远。夕阳已接近海面,就要一点点沉沦下去,而身后韩彰早就出了视野。白玉堂脚步不停,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展昭,那面孔与平日风流倜傥的锦毛鼠简直判若两人。
展昭看在眼里,心道,他是真的爱她。恐怕,比当年爱阿敏,还深了几倍。
这样对望着又走出十几步,白玉堂猛然停住,呼啦一声拔出画影,向展昭刺来。
展昭并不意外,也是拔剑相迎。两个人便在夕阳下一声不吭地对攻,剑招一如既往地凌厉,下手一如既往地毫不留情。
拆了百余招,白玉堂大喝一声,扔掉画影,徒手相对。于此同时,展昭也撇了巨阙,和他呼喝着斗在一起。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一片红霞洒在天海相接处,在海面上晕染开来。
一开始,两个人出手还颇有章法,此来彼往,甚是精致。然而慢慢地,出手位置越来越奇怪,速度力道越来越乱套,身法姿势也是越来越难看。再后来,已经和未习武艺之人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此时有人看到,绝难相信这就是名动江湖的御猫锦鼠。
天色微微暗下来,连红霞都褪去了。苍穹沧海,都只剩一片蓝。而茫茫天地间,似乎也只剩他们二人,还在缠斗不休。
此时二人已经开始抱住厮打。你一拳,我一脚,或捶胸,或袭背,和几岁的小孩儿打架没什么区别。
又是几个“回合”,展昭揪住白玉堂头发,“咵”地一声将他按倒,自己也被拽翻。这下子完全不分彼此,滴溜溜地沿着海岸线翻滚,任凭浪花将衣衫湿透。
长庚星已经开始闪耀,天海同蓝,又浓了一层。
白玉堂被展昭压在身下,第一次从心底认同他似乎真比自己略胜一筹。身上潮湿,头皮又被扯得生疼,终于叫了出来:
“猫儿!”
展昭方才住手,放开他。白玉堂肯出声,这通架就没白打。
两个人就这样躺着,手臂交错,喘着气,一言不发。
良久,白玉堂苦笑一声,道:“我不敢跟二哥这样打。”
展昭嘴角轻轻一动:“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