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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岛上的众弟兄在代司令孙倩靓的带领下已随大军北撤,‘两股会’耳目众多,能知不道这个消息?依我说,一封书信就管。再说,既然宋朝民派人去召降‘两股会’!景志刚等人迟迟不下决心,说不定是不愿投靠国民党!想投靠共产党吧,却苦于没有门路。就算得知冯剑所在的南阳岛接受了共产党收编,已随大军北撤,毕竟只是听说。更何况他们和冯剑也是数年不见,人心隔肚皮,其中真伪不得而知。沈大同此去,不正好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吗?”张海新诧异道:“景志刚他们既然想投靠共产党,为啥不派人来和冯剑接头?”杨长岭猜测道:“不一定没派人寻找冯剑!肯定也派人找了,可能是没找到,或者有别的原因。这会连咱都知不道冯剑在哪儿,他们也难说找到他!依我说,干脆叫沈大同去,一个憨子,没人注意。”沈利司也下了决心,道:“你说得是有道理,上回张海新到梁寨寻找‘两股会’!不也是第一回去吗?‘两股会’二话没说,便派兵袭扰了鲁南县城,还杀死了保安团副团长关建节!这回咱再出回怪招,说不定歪打正着,也不一定。”
却说丰金公路上,走来一个戴着棉帽子,身穿破棉袄,满是紫色疙瘩的脸上积了一层污垢油泥的中年人!他一边摇头晃脑地往前走,一边可着嗓子唱道:“大路上来了我陈士夺,赶集赶了三天多,提起东庄上的那台戏哟,有几出唱得是真不孬……”此人正是肩负送信重任的沈大同!沈大同紧走慢走,越过常店集、大李庄,晃晃悠悠地来到鲁南城北关,往南一看,只见城北壕沟深挖,岗楼耸立,吊桥旁国民党士兵头戴青天白日徽章,正气势汹汹地搜查过往行人!吃得肥头大耳的王立宝坐在吊桥旁,专瞅过往行人的口袋,不时把路人拉到一旁,掏净他的衣兜,方才放行。路人敢怒而不敢言,纷纷切齿憎恨而去。沈大同摇摇晃晃走到吊桥边,叫道:“王立宝!还认得大爷爷不?”王立宝一愣,脸上泛起一丝儿假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憨大同呀!你这是上哪儿去呀?”沈大同吃惊地张大了嘴,傻呼呼地问道:“噫!王立宝!才年把没见,你这狗日的说话咋细声细语的,变成娘们腔了?”
原来,王立宝被庆丰娘阉割后,没了行淫的物件,近不得女色,对他来说,反而成了好事,养得白白胖胖。他此时胡须脱尽,声音虽说仍然沙哑,但沙哑中已略带女声,变成患了肺痨的母鸭子,雄雌不分。王立宝见他当众揭自已的伤疤,怒目而视,厉声骂道:“你狗日的说啥?”沈大同诧异道:“噫!你狗日的敢骂你大爷爷?”王立宝恼羞成怒,窜上前去,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把沈大同打翻在地。沈大同猝不及防,被打得晕头转向,嘴角汩汩流血,帽子也滚落在地上,猥猥琐琐,又惊又惧,捂着脸惊恐地望着王立宝!放声痛哭起来。
姜中韦诧异道:“王团长!从哪儿跑来一个疯子?在这里哭个屌啥劲?”王立宝悻悻道:“别提了,这是俺老家沈塘的一个憨子!按辈份我还得喊他‘爷爷’!”姜中韦道:“他跑到县城来干啥呢?”王立宝晃晃娘们腚,鄙夷道:“一个疯子,谁还管他的死活?他爹娘都死了,没有近门,只有一个会裁缝的老舅,叫王朝立,也顾不得管他!他逢集必赶,会唱柳琴戏《唱面叶》!”冲沈大同恶声恶气地喝道:“憨大同!你上县城来干啥呀?”沈大同用袄袖子抹抹眼泪,战战兢兢道:“俺利司叔叫我去丰县梁寨集找苏庄算卦的石敬宣!给他送封信。”王立宝眼睛一亮,大喜过望道:“别胡屌扯了,能叫你去送信?”沈大同见他不信,用袄袖子猛得擦干鼻涕,瞪着眼道:“谁哄你谁是龟孙!”王立宝把手一伸,问道:“信在哪儿?拿给我看看!”沈大同赶紧拾起棉帽子,紧紧抱在怀里,天真地一歪头,破涕为笑道:“偏不叫你看。”王立宝扁柿子脸一板,厉声恐吓道:“你要是不把信拿出来,我活埋了你这个龟孙!”沈大同也厉声回骂道:“老子偏不拿,我活埋了你这个龟孙!”王立宝气极而笑:“这个小舅子揍的,嘴上还不吃亏,你敢骂我?”沈大同骂道:“你这个小舅子揍的,敢骂你大爷爷!真掂憨。”姜中韦喝斥道:“憨家伙!快点把信拿出来!”沈大同紧紧抱住破棉帽子,童心大起,冲他拌了个鬼脸,嘻笑道:“我偏不给你!看你能把我咋样?”
王立宝冲姜中韦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上前,把沈大同扑倒在地,夺过破帽子。沈大同被抢了帽子,大叫道:“不算,不算,你俩合伙欺负人!”两人把破帽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书信。王立宝喝道:“你这个狗日的,信在哪儿?”沈大同也回骂道:“你狗日的没长眼呀,信就在帽子里。”姜中韦喝斥道:“帽子里哪有信呀!”沈大同歪头沉思道:“我忘了,信八成藏在我的棉袄里!”话音才落,王立宝、姜中韦威逼他把臭气熏天、虱子成堆的破棉袄脱了下来,又翻了个遍。破棉袄上净是窟窿,除了绽出的脏兮兮的破棉花,哪儿有信的影子?王立宝、姜中韦正愣眼,沈大同拍手笑道:“又叫我操了一顿,信藏在我裤腿里呢!我偏不给你俩说。”王立宝大怒,骂道:“你他妈里个歪屄!满嘴瞎话。”沈大同也回骂道:“你他妈里个歪屄!这一回我说得是实话,那封信就在我裤腿里,是利司叔叫俺婶子给我缝到里头的。俺利司叔还说,只要我把这封信送到丰县梁寨集,交给苏庄算卦的老石,老石就给我买个大烧鸡。”王立宝面露杀机,叫道:“妈里个屄!他虽说憨,嘴上倒不吃亏。姜中韦!你带几个人,把他拉过去活埋了!”姜中韦懒得动,劝道:“王团长!这是个憨家伙,你能跟他一般见识?”王立宝一想也是,望着傻呼呼的沈大同,尚在犹豫。姜中韦不耐烦道:“王团长!跟个憨子瞎啰嗦啥呀,共产党没人指使了,能叫个憨家伙去送信吗?叫他滚蛋吧!”王立宝劈腚给了沈大同一脚,骂道:“你他妈里个歪屄,趁早给我滚。”沈大同被他踢了个跟头,爬起来骂道:“王立宝!你狗日的不信就散,那封信真藏在我的裤腿脚里,是俺婶子给我缝上的。俺婶子也说,只要我把信送到梁寨集,交给算卦的老石,他就给我买一个烧鸡啃。你不信,我撕开裤腿脚你俩看看!”说着,低头就要撕裤腿。姜中韦哭笑不得,笑骂道:“这个憨家伙装得倒象,饶你一命就不错了,你还想叫王团长给你买个烧鸡吃吗?”沈大同闻言,大为逆耳,正色道:“非叫他狗日的给我买烧鸡?你们不信拉倒,我可走了!俺利司叔说了,只要把那封信交给老石,他一准给我买个大烧鸡啃。狗日的东西,不信我说的话,不信咱就拉倒!我可丑话说在头里,你们可别后悔!”姜中韦喝道:“快滚!”沈大同叫道:“王立宝!你把你‘大叔’弄到哪儿去了?”王立宝恼羞成怒:“再不走我枪毙了你狗操的。”沈大同回骂道:“我枪毙你狗操的!你把俺儿小同抱到哪儿去了?”姜中韦冲上前去,对他劈腚就是一脚,骂道:“你找死呀?”沈大同顿时吓了一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捡起破棉帽子戴上,忘可着嗓子唱着:“大路上来了我陈士夺,赶集赶了三天多……”晃晃悠悠地走了。王立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悻悻道:“真他娘的倒霉,大晌午叫个憨子气个半死。”
沈大同疯疯癫癫,一路摇头晃脑唱着《喝面叶》,穿过鲁南县城,出了南关,直往丰县城而去。到了丰县,倒没费多大周折,便穿城而过,直奔城南梁寨。天色将晚,便到了梁寨集。沈大同站在集市正中的叉路口,傻愣愣地乱瞅,不知上哪儿去好。就在这时,迎面一人走来,与沈大同撞了个满怀。沈大同一把揪着那人,大喜道:“老石!你给我买个大烧鸡!”那人吃了一惊:“你这个疯子!谁给你卖烧鸡呀?”沈大同盯了他一阵,晃晃脑袋,沮丧道:“狗日揍的,我认错人了!不是老石。”放开那人,扭身就走。那人见他说话蹊跷,想起当年寻找石敬宣做事古怪的张海新,背后追问:“你找老石?你找哪个老石呀?”沈大同停住脚步,愣头愣脑道:“俺找苏庄算卦的老石。”那人见他两眼吊滞,却一本正经,不由暗吃一惊,问道:“你找老石?你找他有啥事不?”沈大同道:“俺叔叫我把一封信交给他,叫他给我买个烧鸡。”那人心中惊疑,问道:“叫你送信的是个啥人?”沈大同用袄袖一抹鼻涕,瞪着眼道:“是俺叔!”那人耐心道:“我知道是你叔!你叔他是谁呀?”沈大同认真道:“是俺婶子的男人!”那人心想:这家伙真差心眼,这不等于没说吗?你叔当然是你婶子的男人!要是成了你娘的男人,还真是个问题。
那人接着问道:“你婶子是谁?”沈大同咧嘴笑道:“你这人差心眼,连俺婶子是谁都知不道,真笨!俺婶子是俺叔的媳妇呀!俺婶子把那封信缝到我裤腿里,叫我送给苏庄算卦的石敬宣!叫他给我卖个大烧鸡。”那人啼笑皆非,暗忖道:“我的娘也,这报应真快,我差心眼?咱俩是有一个差心眼的。”心下踌躇:看来这人的心眼不够头,不管是真是假,来找石军师倒是真的,还是把他带回去吧!便哄他道:“你是说鲁南县城北苏庄那个算卦的石敬宣吗?我认得他,你跟我走吧!准给你买个大烧鸡,中不?”沈大同大喜,不假思索,摇晃着脑袋,兴冲冲地跟着那人走了。
两人来到一个村庄,拐弯抹角进了一家。从屋里钻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那人见沈大同衣衫褴褛,目光呆滞,嗔怪道:“小银!你咋把个疯子带来了?”小银悄声道:“焦二哥!这疯子可大有门道!石军师在吗?”焦守则道:“正在屋里和志刚、章老三一块商议事呢!”小银问道:“您这是干啥去?”焦守则道:“晌午贪喝了两碗凉菜糊糊,拉肚子!”说着苦瓜着脸,钻进茅厕方便去了,小银便带着沈大同进了堂屋。沈大同一进屋,见石敬宣正和几个人围坐在一个小方桌前,大喜道:“老石!我可找到你了,俺利司叔可说了,只要把信交给你,你就给我买个大烧鸡吃。”景志刚见他说话有趣,莞尔问道:“石军师!这人是谁?”石敬宣诧异道:“是憨大同!是俺西南沈塘庄上的。小银!你咋把他弄来了?”小银笑道:“他说给你带来一封信,也知不道是真是假。”林之波道:“谁给石军师写信?他在苏庄不是单门独户吗?”石敬宣猜测道:“会不会是冯剑又有信来?”景志刚吃惊道:“是他的信?他咋这么大意?叫个疯子来送信!路上出了纰漏咋办?”章老三道:“石军师说得对,八成是冯剑他们!”林之波疑惑道:“秦朋去寻找冯剑!出门一年多了,至今没有回来,他要是和冯剑在一起,为啥不事先捎个信来?”景志刚也紧皱眉头:“是呀!秦朋到底找到冯剑没有?”章老三道:“先拿信看看再说!”石敬宣朝沈大同一伸手:“大同!把信交给我吧!”沈大同也一摊手道:“烧鸡呢?”石敬宣笑道:“放心吧!你把信交给我,回头一准给你买个烧鸡!”沈大同把头摇成货郎鼓,坚决道:“不中!你不给我烧鸡,我就不给你信。俺利司叔可说了,你把烧鸡给我,我便把信给你。”沈大同板着脸,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