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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也立时缩回手来,在那一刹间,原振侠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甚至隔著头罩和厚厚的衣服,也可以感到她在剧烈地喘著气。原振侠真怕她突然之间,会松开身上的山藤,纵身向下面跳下去,穿过云层,坠向不可测的深渊之中!
原振侠连忙向下指了一指,示意先下去再说。虽然他双臂由疼痛而麻木,但是他是那麽急於离强风带越远越好,所以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落到了云层之中,他们刚才存身的那块大石之上。
海棠也跟著下来,在除去了连接压缩空气的管子之後,海棠的声音,听来简直是凄厉的∶「上不去,根本没有法子上去!」
原振侠叹了一声──她总算明白这一点了,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和上面的狂风对抗!力量相差实在太远了,就像是一苹蚁无法和人对抗一样!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海棠的声音迅速地变得正常,这证明她对自己的情绪,有著超人的控制力,她道∶「为甚麽第一代大祭师能够上去呢?」
在她问了这个问题之後的五分钟之内,原振侠一直保持沉默,而海棠一直在重复著这个问题。在海棠至少问了五十遍以上时,原振侠才回答∶「我认为根本没有第一位大祭师到过鬼界这回事,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
海棠只沉默了极短的时间∶「如果没有来自圣墓中那些东西,我也会这样认为!」
原振侠摇了摇头∶「那些东西也证明不了甚麽,它们极可能只是黑云母片,只不过凑巧和两件意外连在一起而已。」
海棠摇著头∶「我不信,一定另外有一个方法,可以攀上峰顶去!」
原振侠道∶「当然有,把人全裹在钢铁制成的盔甲之中,然後再花上三年时间爬上去!我不认为第一代大祭师有这样的装备,他一定连我们现在的装备也没有,所以我不相信有人曾爬上去过。那狂风¨¨¨的强度,可以把一个人轻易扯碎!」
海棠缓缓地吸著气,又缓缓地呼著气,原振侠叹了一声。这时,天色已迅速暗了下来,在厚云层之中,黑暗一下子就掩了过来。而且,那是真正的黑暗,暗得一点光也没有,黑暗像是黑色的固体一样,一下子就包围住了他们。
原振侠沉声问∶「怎麽样?」
海棠长叹一声,没有说甚麽,只是身子紧靠在原振侠的身上,原振侠动作有点笨拙地把她搂著。大石上足可存身,当然,他们如果要在大石上过夜的话,还得用绳索固定自己。
长时间的沉默之後,原振侠有了决定∶「明天天一亮,就下山!」
海棠发出了一阵如同抽噎一样的声音∶「最後一百公尺!在经历了那麽艰难、九死一生的历程之後,最後一百公尺,变成了绝望!」
原振侠苦笑∶「这或许是造化弄人!」
海棠仍在继续著∶「这最後一百公尺,甚至是最容易攀上去的,倾斜度大,山峰像是荷花瓣一样倾向中心,给我十分钟,我就可以攀到顶!可是大自然却在这里肆虐,阻止了我们的去路!」
海棠说话的声音并不算高,每一个自她口中吐出来的字,都
充满了悲哀,这真是无可奈何之极的事。极度的懊丧,甚至使他们忘了「进食」。又不知过了多久,原振侠才反手探向背囊。
而就在那一刹间,他和海棠两人都陡然震动了一下──有甚麽变化发生了!
究竟是甚麽变化呢?他们两人在一时之间甚至说不上来,只知道是有极巨大的变化发生了。他们不约而同叫著对方,等到他们一开口,听到对方的声音是如此响亮,他们才明确地知道发生了甚麽变化──震耳的风声,就在刚才一刹那之间消失了!四周围变得那麽静,简直是一片死寂。
风停止了!非但没有强风,甚至连一丝微风也没有了!
正由於变故是如此突然,如此不可思议,所以当一静下来之际,他们错愕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甚麽变故。
又黑,又静,他们可以听到互相之间的呼吸声。
海棠要行动,原振侠忙按住了她∶「照明!」
头罩上,有著一苹同矿工一样设备的照明灯。原振侠话才一出口,两盏灯就亮了起来。
在云层中,灯光射不出多远,但至少已可以使他们双方,互相看到对方充满了疑问的眼神。
海棠急遽地道∶「快攀上去!」
原振侠的行动比她的话更快,已经攀上去了,海棠在他的身边一起向上攀著。他们急速地交谈著──在风静止了之後,「真空带」的空气流量也回复了正常,可以供他们自由呼吸。
海棠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异样的兴奋∶「风停了!风会停的,原来风会停止的!」
原振侠因为身体的急速运动而喘著气∶「海棠,只是间歇性的停止!我们不知道风隔多久停一次,也不知道每次停止多久!」
这实在是十分重要的──他们只知道风停了,却不知道隔多久停一下,每次停多久?如果风停的时间十分短暂,当他们还未曾攀到峰顶之际,强风陡然再起,他们连一点生存的机会也没有!
而且,就算攀到了峰顶,那又怎麽样呢?他们还需要寻找那个通到「鬼界」的通道,要是找不到的话,他们也不能长久留在峰顶。强风终会又陡然吹刮起来,就像它陡然停止了一样!
可是海棠却全然不理会这些问题,她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向上攀去,一面几乎是在叫嚷∶「不去管那些问题,这是唯一到达目的地的机会,我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当年,第一代大祭师,一定是趁风停止了的机会到达鬼界的!」
原振侠几乎有点追不上在异常亢奋状态中的海棠,他也加速攀缘∶「还有回程呢?海棠,还有回程呢?」
海棠叫嚷得更大声∶「我不管回程,不管,先上去了再说!」
他们攀得如此之快,只用了上次的一半时间,就攀过了「真空带」,进入了「强风带」。这时,刚才如此可怕,几乎可将人连皮带骨一起吹化的强风,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乎连一丝微风也没有!
原振侠不知道强风何以会忽然消失,大自然中的变化,有许多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自然,那和气流、气压等等有关。可是一下子连一丝微风都没有,变得如此平静,真是难以想像。
和他们刚才的估计一样,由於近峰顶的那一段,不是直上直下,而是有著相当的倾斜度的,所以,虽然没有山藤可供攀缘,他们要向上去,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
他们手脚并用向上爬著,眼看离山峰的顶端,已经越来越近了!
海棠一面向上爬著,一面大口喘著气,一面还不时叫著∶「快到了!我们快到了!」
她这时候语调之兴奋,和刚才退回浓云中时的沮丧和绝望比较起来,根本像是两个人!
天色依然浓黑,他们只靠著头罩上的灯光照明,虽然说有倾斜度,但向上攀缘仍然十分危险。如果忽然之间,强风再生¨¨¨
原振侠根本无法去设想,而且,海棠的动作是如此异乎寻常地快捷,为了要追上她,他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甚麽了。
海棠的叫声越来越是兴奋,当她终於高叫出∶「到了!到了!」的时候,原振侠还是比她迟了一分钟左右。而当他也攀到了峰顶时,他呆住了!
眼前的景象,正是诡异之极,在灯光的照耀之下,他们可以看到自己身在甚麽样的境地之中──他们半伏在一根尖锐的、向前俯伸出去的石梁之上,而在他们的四周围灯光可及之处,全是这样一股股俯伸向前的石梁。他们甚至可以看到,他们存身之所的对面,山形也是一样的──数十道石梁一齐伸向前,在中间是一个缺口,那缺口呈不规则的圆形,其直径不会超过三公尺。
海棠还没有缓过气来,她一面喘息,一面指著那个缺口∶「「缺口的天哨」,原,一点没有错,这里就是「缺口的天哨」,我们终於来到了!」
原振侠道∶「我们该怎麽办?」
海棠毫不犹豫地向那缺口一指∶「下去,我们从这里下去!」
其实,当原振侠在问她「怎麽办」之际,也早知道这是唯一的去路。可是他又实在不愿意想及,进入那个缺口之後会有甚麽结果。
他向前俯身,好使头罩上的灯光,向下面照射下去。他看到的是一片黑沉,灯光投入了缺口之後,只不过照亮了几公尺,根本无法知道缺口下面是甚麽。看起来,那缺口下面像是其深无比的一个洞穴,不知通到甚麽地方去,或许正如传说一样,是直通到地狱鬼界去的。
海棠道∶「还等甚麽?」
她已经从背囊之中取出绳子来,把绳子的一端,固定在石梁上。
当原振侠也要那样做的时候,她道∶「我们不知道要下去多深,绳子可以负担两个人的体重,把你的绳子省下来,在还需要向下去的时候,可以接上去。」
原振侠没有表示异议,只是深深吸一口气。
海棠双手用力一挥,把那盘绳子向缺口之中挥了出去,绳子自然立时向下落去,不一会,绳子已经放尽了。海棠回头向原振侠望来,眼中闪耀著狂热的光辉。
原振侠心中暗叹了一声,他知道事情已到了这一地步,不会再有甚麽力量可以阻止海棠。而他也看不出,自己除了跟著海棠一起行动之外,还会有甚麽别的途径,可供他选择。
海棠不但目光是灼热的,连带声音也是灼热的∶「来,我们一起缒下去!」
原振侠和她一起抓住了绳子,跨进了缺口。先令得自己的身子,迅速地向下滑下了至少三十公尺,才止住了滑轮。
这时,他们两人几乎是面对面的。绳子晃动著,令得他们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转动著,所以头罩上的灯光也在移动,可以使他们看清,他们是在一个直径大约三公尺,直上直下的一个「井」
内。
向下看去一片漆黑,甚麽也看不到,向上看去,依稀可以看到缺口在他们的头上。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至少,在强风再来之时,我们是安全的!」
他这句话才一出口,就听到上面传来了一种「嗡嗡」的声响。
那种声音才传入耳时,还是细微得难以辨认,可是一刹间,声音以雷霆万钧之势加强。海棠发出了「啊」的一下低呼之後,前後还不到十秒钟,声音已经变成了轰然巨响。同时在轰隆声之中,尖厉的呼啸声也已断续地传了过来,再紧接著,呼啸声已经没有间断,变成了连续的、尖厉的啸声,像是为轰隆的巨响在作伴奏一样。
原振侠和海棠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强风又开始了!
离他们进缺口,不到三分钟!如果刚才他们的行动慢上几分钟的话,他们就已经不再存在於世上了!
绳子还在晃动,有一小半,是由於他们两人的身子,都在不由自主发抖的缘故。
过了好一会,海棠才吞了一口口水,沉声道∶「你有没有留意,强风静止的时间是多久?」
原振侠道∶「两小时¨¨¨要是强风隔得很久才停一次,我们就¨¨¨」
原振侠并没有说完要说的话,那是不用说出来也可以知道的。强风不必隔一年才停一次,只要隔十天才停一次,他们就回不去了!
海棠吁了一口气∶「那第一代大祭师能回去,我们就也能回去!」
她虽然那麽说,可是语调之中,一点也不像是充满了信心,反而有点无可奈何∶「现在绝对无法再上去,唯有向下去了!」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他们同时放松了滑轮,身子又迅速向下缒去。
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