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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镜子。”她说。
“不,这是镜子。”医生愁眉苦脸地说。
“我知道得比你清楚!”柯拉咯咯大叫。这会儿她明白了,医生是对的。因为镜中她的尖喙正随着叫声一开一合呢。
柯拉闭上眼睛,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说到底,事情并不算太坏,至少她的身体已经给拾掇好了。
她在心里默数了十下以后,张开了眼睛,再一次向镜中看去。
镜中一只大母鸡正呆望着她:钮扣一样圆圆的黑眼睛,眼睛周围是皱皱巴巴的黄皮,旁边长着细小的羽毛,靠近眼睛周围的毛又短又细,像纤维一样;越往旁边,毛越粗大,卷曲蓬松,毛色近似于成土忌的颜色,在耳朵上面支楞着——至少能看到耳朵也好呵。
“没别的办法了吗?”柯拉把尖嘴从镜前转开问。她很反感看到自己,她从小就讨厌鸡呀鹅呀什么的。
“没别的办法了,伙计。”医生忙不迭地答道。
柯拉从他的回答中仿佛听到一丝嘲讽。
“我身上剩下的东西就这么少吗?”
“您被炸得满候机大厅到处都是,”医生干巴巴地说,“幸亏大脑还完好无损。”
“只剩下大脑了?”
“在您的出事现场,加利叶尼一巴巴女士看到当时的情景,受了刺激,当场就吓死了。”
没错,现在的脸就是在候机厅里瞪着她的那只一人高的母鸡的脸。那么我现在就得披着这张皮四处跑了?要到什么时候?柯拉调动起全部的意志力。她没有把视线从镜中转开,一边观察自己尖嘴和双眼的活动,一边问道:“我得在这个胖桶子里呆很久吗?”
“哪个桶子?”医生显然认为柯拉发疯了。
“我是在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人形?”
“啊,您说的是这个广医生反应过来了,没有回答问题,却转向一个刚走进病房的人。这是另外一个在宇航站接过柯拉的人,那个有点驼背,戴着顶黑色的高帽,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的瘦男人。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医生说,“行政官格列格·安一格罗基,我们的地方官。”
格列格慢慢地把头转向柯拉,他的双眼像在深井里燃烧的煤球。
“您必须自己解决问题,奥尔瓦特侦探,”他说,“别人谁也不能负责这事儿。”
“您是什么意思?”
“今天早上我与星际刑警组织银河局联系过了,”格列格解释道,“我受命转告您,必须刻不容缓地对本星球上发生的案件采取行动。而此地除了您,没有其他的侦探。因此银河局希望您一旦能起身走动,就对此案进行卓有成效的侦察。”
“就是说,他们想让我……就披着这张鸡皮破案!”
“鸡?鸡是什么?”格列格问,他显然从未去过地球,也不知鸡为何物。
“鸡,就是我。”柯拉闷闷不乐地答道,“在地球上它们的个子要小些,我们拿它们来吃。”
“什么?”格列格恶心得马上跑出了病房。因为在他的星球上 ,人们都是虔诚的素食主义者,听到“肉饼”这个词有时都要晕倒。
“换句话说,”医生接着格列格的话继续说道,“假如您眼下可以自由行动的话,您大可以选择就这么披着这张……鸡皮去银河系中心,在那儿准能给您找到个合适的躯壳……”
“我用不着去找!”柯拉断然答道,“每一名星际刑警组织的侦探都有权得到自己身体的复制备用品,我也不例外。那个复制的身体储存在星际刑警组织中心的地下室,钢格努斯——2号里面。”
“可去那里得经过宇宙航行,”医生柔声反驳道,“而且我还得警告您,由于身体条件所限,您的脑子现在所在的这个躯体在近两周至三周内还承受不了宇宙航行。”
“我受够了!”柯拉忍不往了,“为什么你们不能给我找个不那么扎眼的身体呢?”
“此地包括儿童在内只有六千名居民,在其中找到一具适合您的身体是不可能的,”医生说,“何况我们没得到许可,只为了给您的大脑找一个新的躯壳就可以会杀人。”
“您是不是疯了!”柯拉一下子火冒三丈,“这些关于星际刑警组织的胡说八道您是从哪儿听来的?”
医生耸了耸肩——其实,从哪儿听来的又有什么关系。星际刑警组织的名声可实在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星际刑警组织也是故意不去揭穿那些耸人听闻的传言,因为让犯罪分子对这个组织的侦探望而生畏,有时也是不无益处的。
“怎么,我难道就得永远呆在这里咯咯叫?”柯拉问。
“不用。过两个星期您就要生蛋了,”医生回答,“此后,不许进行宇宙航行的禁令就解除了,那会儿您就可以去银河系中心找自己的备用躯体。我希望,在那里不幸的加利叶尼一巴巴女士也能找到个合适她的脑子。”
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谁也没说话。柯拉试图弄清她所面临的情况。她终于开了口,声音都走调了:“您再说一遍,我要……什么了?”
“在两星期内您就要生蛋了。”医生干巴巴地回答。
柯拉曾经陷入过各种绝境,即使是比她强壮的男人也无法从中生还。可她这辈子还从未生过蛋,更何况是替别人生蛋。
“噢,不!”这位勇敢的女人、无畏的侦探惊叫道,“这可不行!”
“那您想怎么办?”年轻医生问。柯拉没有理他。假如她还有原来的容貌,她一定会愤怒地逼视他,可是如果你长着双鸡眼,你怎么去愤怒地逼视他呢?柯拉把那面长柄镜子向医生砸了过去,镜子正中他的额头。在大家忙着给医生缝伤口时,已经回到房里的格列格对柯拉介绍了有关情况。
原来,柯拉遇到的完全是一次蓄意谋杀,炸弹就藏在她路过的一棵棕榈树下。
“那会儿您到哪儿去了?您当时怎么不见了?”柯拉问。
“对不起,我当时去了趟问询处,问来接我们的车到了没有。”
“您就刚好要在那时去问这个?”柯拉嘲讽地问道。格列格也不无嘲讽地答道:“现在再来纠缠这个问题是不是毫无意义?”
“你接着说吧。”柯拉说,她对自己的声音很反感。鸡类的尖喙真是无法传达人类细腻的情感。
“您被炸得粉身碎骨,”格列格说,“真遗憾。”
“用不着可怜我。”
“对不起,我没打算可怜您。”
“这就对了。”
“您被炸得粉身碎骨,可是大脑却完好无损,因为您戴了顶精制的钢盔。”
“在异地他乡我总是戴着它的,”柯拉道,“以防遭到袭击。”
“假如您是在银河系中心,哪怕是在地球上,您的遗骸都会被迅速冷冻起来,然后移植到您的备用身体或者别的适合您的身体上。”
“别说那么细了。”柯拉请求。
“我自己也受不了过于赤裸裸的细节,”这位地方官叹了口气,“可是我职责所在,不得不说这些令人不快的事。就这样,您的遗骸被送到了医院,结果发现除了不幸去世的这位加利叶尼教授夫人的尸体,我们连一具备用身体都没有。”
“她是怎么死的?”
“很简单,在您……”格列格说,“在您的……”他的神经又受不了了,就又跑了出去。
医生比较沉得住气,他解释道:“她看到您的脑袋飞到了棕榈树顶上,受不了这个血腥场面,由于脑溢血当场死亡。”
“明白了。”
“明白了。”柯拉又说了一遍,“可她是怎么跑到宇航站去的呢?谁告诉她我要来?”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医生说,“您来的消息电视、网上都播了,报上也登了。”
“那就是说,谁都可能把炸弹放到棕榈树下去了?”
“没错,只要他愿意。”医生肯定地说。
格列格已经回屋来了,这时他说:“在这个星球上有六个矿井,三支勘探队,他们全都有炸药。”
“这就对了。”
“您被炸得粉身碎骨,可是大脑却完好无损,因为您戴了顶精制的钢盔。”
“在异地他乡我总是戴着它的,”柯拉道,“以防遭到袭击。”
“假如您是在银河系中心,哪怕是在地球上,您的遗骸都会被迅速冷冻起来,然后移植到您的备用身体或者别的适合您的身体上。”
“别说那么细了。”柯拉请求。
“我自己也受不了过于赤裸裸的细节,”这位地方官叹了口气,“可是我职责所在,不得不说这些令人不快的事。就这样,您的遗骸被送到了医院,结果发现除了不幸去世的这位加利叶尼教授夫人的尸体,我们连一具备用身体都没有。”
“她是怎么死的?”
“很简单,在您……”格列格说,“在您的……”他的神经又受不了了,就又跑了出去。
医生比较沉得住气,他解释道:“她看到您的脑袋飞到了棕榈树顶上,受不了这个血腥场面,由于脑溢血当场死亡。”
“明白了。”
“明白了。”柯拉又说了一遍,“可她是怎么跑到宇航站去的呢?谁告诉她我要来?”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医生说,“您来的消息电视、网上都播了,报上也登了。”
“那就是说,谁都可能把炸弹放到棕榈树下去了?”
“没错,只要他愿意。”医生肯定地说。
格列格已经回屋来了,这时他说:“在这个星球上有六个矿井,三支勘探队,他们全都有炸药。”
两个男人站在床脚那儿,等她问别的问题。柯拉知道,他们的处境尴尬:明明看见床上躺着的是只河马般大小的母鸡,可却不得不把她当做一名星际侦探来与之交谈。
“请告诉我,”柯拉费了好大劲才使自己问出口,“请告诉我,什么时候我会……我是说,什么时候这个身体会生蛋?”
“不会早于一个星期,”医生回答,“不过我们还要再做些检查,还要再交换一下意见……”
“这里还有别的鸡吗?”
“有倒是也有,”医生说,“加利叶尼的考古队成员包括他本人。他的夫人——他是把她作为一名科学工作人员带来的、还有他的助手奥尔谢基——正所谓年轻有为、深孚厚望的人物。”
“一只小公鸡?”柯拉粗鲁地问。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她认为星际刑警组织和当地政府要了她,出卖了她。因为他们本来应该给她送来一具合适的身体,可却给她就地找了个谁都不要的东西。当然,送一具新的身体过来确实费用昂贵……可是话说回来——那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跑哪儿去了?柯拉知道她的上司关心节约经费胜过关心工作成绩。她都能想象到,米洛达尔局长和星际凶杀处处长鸟·巴·明特搓着爪子盘算着,将一名侦探的大脑装进随手抓来的一只母鸡体内可以为局里省下多少钱。而他们还要她跟一名正常人一样拼命干活!
那两个男人还站在床脚边。
当地医生,整个一个无赖,只不过是在这里实习,尾巴却都要翘天上去了。
格列格·安一格罗基,当地执政官,负责这个文化沙漠地区的安全和秩序。地质学家们都叫他“一根筋”格列格。此人以严苛死板的作风闻名,因为卷入了某星球建筑工程的黑幕交易而来此地躲避风头。据报界人士敏锐深刻的观察,此事的风波迄今为止还没有平息。
“你们没事了,”柯拉放他们走,“可以走了。格列格,明天上午10点请您过来,计划一下我们的行动。”
“好的。”地方官说,他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他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吃吃地强忍着笑,又是用手挡脸,又是扭头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