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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之徒,纷纷秉政……”
苏眉走过去说:我们是公安局的,想打听下,你们听说过“丛中笑”战斗队吗?
一个老人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反问道:黑社会?
苏眉说:这个不是黑社会组织。
包斩说:是红卫兵。
画龙说:你们,谁当过红卫兵?
苏眉说:我们只是想了解下情况,大家不要误会。
老人们都笑起来,没人承认,他们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一个个搬起马扎,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那个念书的老人。梁教授摇着轮椅走过去攀谈,先是闲聊了几句三国,然后鼓励他谈谈十年浩劫时期的事。
梁教授说:那时,我在国外,你和我们说说你的经历吧,也让年轻人了解一下。
念书的老人回忆起往事,唏嘘感慨,他说:1957年,我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农场劳动,我用泥砌墙,从57年到78年,我垒了二十一年墙,我垒的墙在哪里呢,垒起来推倒,垒起来推倒,周而复始,循环无尽,他们就是让我不停的干活,想累死我。
苏眉问道:这么变态啊,他们是谁呢?
念书的老人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说道:其实,不能说是他们,应该说是他。
念书的老人说:你们年轻人想象不到那时有多么变态。只因为你踩了一张报纸,就被人活活打死;只因为你念诗时放了个屁,就犯下了滔天大罪;只因为将一副画挂在卧室,就是反革命,你爸和你妈要互相打耳光;你屁股大,就被污蔑为地主出身挨批斗;你骂天上的飞机,就会被判刑,罪名是“诬蔑国家高科技产品罪”——这就是文革。
苏眉说:这些都是真的吗?
念书的老人说:很多人都知道这些事,他们就是不想说。雨门市礼堂院里有间小黑屋,放演出道具,那里是红卫兵当年批斗打人的地方,墙上凝固的鲜血,有一寸多厚,夏天都长毛了。你们警察,见过长毛的血吗?
雨门市的建筑大多保持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风貌,非常陈旧,几十年前的平房旧屋仍然大量存在,特案组找到了念书老人说的这个礼堂。
当年的礼堂已经成为一个废弃的锯木厂,那间老屋空荡荡的,似乎一直在等待着有人到来。地面散落着一些潮湿的锯末,墙上旧标语的痕迹模糊难辨,长毛的鲜血早已消失不见。
特案组和当地警方扩大排查范围,重点调查该城的老龄人口,凶手很可能是一个老年人,在文革时期受到张红旗老人的迫害,历史遗留下来的仇恨如同深埋的炸弹,虽然时隔几十年,依然能够爆发。掌纹对比工作同时展开,然而结果令人失望,经过比对,警方采集到的掌纹和楼道里发现的血手印无一吻合。
案情陷入泥潭,看不到一丝曙光,警方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几天后的深夜,一个男孩半夜上厕所,他揉揉眼睛,看到对面楼上有户人家的窗帘在动。小孩叫醒姐姐,姐姐也感到奇怪。半夜时分,谁会触动窗帘呢?本以为是风吹所致,但是那户人家窗户关着,玻璃完好,只能是有人在里面碰到了窗帘,就像是有人用手拍了一下窗帘,隔一会,又拍一下,如此重复着这个动作。
那个窗口就是张红旗老人的卧室。
姐姐立即用电话报告了这一异常情况,特案组和当地六名民警迅速赶来,他们上楼后,看到了极其血腥变态的一幕。
门开着,卧室里的吊扇转着,一个裸体老人倒在血泊之中,吊扇上竟然挂着一整副人的肠胃,轴承上缠绕着肠子,血滴洒满整个房间,墙壁上,地上,木质连帮椅上遍布血迹,星星点点。吊扇正在缓缓的旋转,扇叶上挂着一截肠子,底端吊着人的胃,悬挂着的肠胃在空中转圈,甩来甩去,不停的抽动窗帘。
画龙关掉吊扇,扇叶慢慢地停止旋转,胃低垂下来,流出一些粘液,这是尚未完全消化的稀饭,里面还有一些玉米粒。
苏眉感到恶心,忍不住想吐,她晚餐时也喝过玉米粥。
张红旗老人遇害了,下身被铁钩子钩开,凶手掏出了他的肠子,又缠绕到电风扇上,因为风扇的旋转力,又从体内硬生生拽出了胃囊。
现场惨不忍睹,包斩注意到,铁栅防盗门的纱窗被点燃了,还塞了一些泡沫,这应该是凶手所为,故意放火,浓烟进入室内,张红旗老人开门查看,将火扑灭,凶手也伺机进入室内,将其杀害。
凶杀现场有明显的搏斗迹象,凶器遗落在现场,那是一个挂猪肉的铁钩子,在乡村集市的猪肉摊上可以看到。
张红旗老人自卫用的螺纹钢掉落在地上,菜刀上有血迹,这说明凶手在搏斗中受伤。
梁教授捡起菜刀看了一下,说道,大家立刻去追,凶手受伤,肯定跑不远!
梁教授和指导员留在现场,其余人打着手电筒迅速展开搜捕,画龙在楼道里发现了一些血迹,看来凶手伤势不轻,包斩在楼下墙根处也找到几滴血液,几名民警认为前方就是凶手的逃跑路线,打着手电筒跑步追去。
包斩用手指沾起血迹,闻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大声喊道:回来,别往那边追了。
几名民警急忙跑回来,不解其故,包斩小声说:这不是血迹,这是水。
在黑夜里,血迹和水确实有些难辨,一名民警低估道:奇怪,这几天没下雨,哪来的水?
包斩示意大家别出声,他指了指上方,四楼的窗台上有一个花盆。张红旗老人平时散步回来的时候,都会看一眼楼上的一个窗户,那窗台上放着一盆吊兰。很显然,楼下墙根处的这些水是从花盆里滴落下来的。
除了张红旗老人之外,这栋旧楼里的住户都搬走了。住户搬家时交出了钥匙,由居委会统一保管。案发后,当地民警曾经搜查过这栋楼里的每一个房间,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然而现在,本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却有人给花浇水,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只有一种可能,案发后,凶犯又住了进去,潜伏在四楼搬走的那户人家里。
凶犯就躲藏在这栋楼里!
所有民警立即冲上四楼,画龙、包斩、苏眉都掏出了枪,大家站在门前,准备冲进去。
门没有关,一阵风吹过,竟然缓缓地开了。
第三部 第二十章 尘封之门
门的后面是空荡荡的客厅,没有一个人。
特案组的精神高度集中,他们知道变态的掏肠凶手就躲藏在里面。包斩指了指那个放有花盆的房间,画龙点点头,抢先冲了上去,其他人随后叫喊起来跟着往里冲,场面非常混乱,手电筒晃动着,画龙一脚踹开门,大家冲进那个放有花盆的房间。
屋里铺着块塑料布,角落里,一个旧茶缸子上放着半个吃剩的锅贴,墙面的钉子上挂着个破帆布包,里面露着一卷绳子,这里是一个简陋的临时住所。
别过来,一个颤抖的声音说道。
画龙伸出手臂拦住众人,手电筒照过去,大家看到一个老头坐在窗台上,背对着身后的人,他的身体前倾,随时都可能跳下去。
大家喊话劝告,试图让老头冷静下来,谁知道他将花盆挪向一边,纵身一跃,从四楼窗口跳了下去……
警方事后查明,跳楼自杀者名叫孙胜利,他是胖厨子的父亲。这个老头患病多年,在养老院苟延残喘,他悄悄返回雨门市,没有告诉任何人,以惊人的决心和犯罪技巧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复仇和杀人。
这个临死前连一盆花都不忍摔碎的老头,竟然制造了三起令人震惊的掏肠血案!
给花浇水的手也是掏出肠子的手。
每个人都是如此,左手属于恶魔,右手属于天使。
老人从四楼跳了下去,在空中的短暂时间里,一些旧事沿着枯井壁爬上来,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长大的那条偏僻小巷。偏僻之巷里,墙角的扁豆开了花,榆树上长着黑色的树瘤,在回忆的迷雾中,少年时的好友与他擦肩而过,他们都还没有长大,他看到了自己。
那是一个互相残杀的年代,那是一个人人犯罪的年代,每个人都是凶手,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1967年,孙胜利上高中,他没有打过一次架,没有骂过一句脏话,他犯下的罪仅仅是因为他穿了一件西装,更不可饶恕的是——他喜欢读普希金的诗!
在那个变态的年代,一个人穿西装和读普希金的诗等于大罪。
罪名有:“走资派”、“苏修特嫌”、“敌特”、“黑帮分子”、“右派”!
学校革命委员会对孙胜利进行了审讯,其中一个叫张红旗的同学负责主审。
张红旗:西装哪里来的?
孙胜利:这个不是西装,是中山装,衣服放在煤炉边,烧掉了一块,就改成了这样。
张红旗:还敢狡辩,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给我狠狠打。
很快,孙胜利的脸肿了起来,嘴角流出血。
张红旗:家里有中山装,不是富农才怪呢,你是什么成分?
孙胜利:我交待,我是“黑五类”子女。
“黑五类”即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
张红旗:交出敌特名单。
孙胜利:我不是特务。
张红旗:不是特务还穿西装,还读普希金的诗?
孙胜利:诗集是我爸爸的,衣服也是我爸爸的。
张红旗:一家都是反革命,把他关起来,我们去抄他家,找找有没有发报机。
孙胜利家被抄,所有东西都被砸烂,父亲遭到毒打后,跳井自尽。父亲受不了这种屈辱,邻居家的男孩,昨天还乖巧的喊他叔叔,今天却恶狠狠的向他挥舞皮带。母亲被剃了个阴阳头,母亲的麻花辫本来有两个,只剩下左边的一个,脑袋的右半边光秃秃的,没有头发。
那时候,孙胜利家的院里有一口井,父亲死了,他和母亲也不敢把遗体掩埋,只好任由父亲的尸体在井里浸泡着。从此以后,他们喝的每一碗水里都有父亲腐烂的味道。
那时候,冬天总是很冷,院里的腌菜、豆腐和半个老南瓜都结了冰碴。孙胜利哈着寒气去打水,他拎着水桶,站在井边发呆,每次打水的时候,他都不敢往井里看。这一次,他看到了父亲,井里的水已经结冰,父亲的脸被冰封在水面。
一个人在冬天的井里,在冰冻之中,他仰着脸,只有鼻尖露在冰面之上。
这个画面,他至死难忘,永远都记得父亲的那张脸。
雨门市的学生分成了两派,一派叫做“丛中笑”,另一派叫做“鬼见愁”,这两个名字都有点像黑社会帮会名称,他们每天所作的事情就是打砸抢,以及互相群殴,这两派时常爆发冲突,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保卫一个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人。
全国的学生们都叫红卫兵,为了保卫这个人,所有的学生都在互相残杀。
张红旗所在的战斗队叫做“丛中笑”,他是其中的一个小头目,孙胜利加入了对立的另一方红卫兵组织“鬼见愁”。
孙胜利的目的很简单,想要为父亲报仇雪恨。
孙胜利是“黑五类”,家庭出身不好,为了取得“鬼见愁”战斗队的信任,孙胜利从井里打捞起父亲的尸体,拖到街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浇上煤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