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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员:我立即通知他,是不是还要甚么人帮助?
蔡根富没有再回答,可是,他显然没有将电话挂上,因为控制员在立即通知道格工程师之际,听到了在坑道中传来的几下惨叫声。
控制员知道在一四四坑道中,一定有甚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因为即使是没有经验的人,也可以听得出,这种惨叫声,只有一个人在生命发生极度危险之际,才会发出来。
控制员想和蔡根富联络,但是却没有回答,只是在电话中听到蔡根富在不断地重覆地叫著同一句话。而这句话,事后经语言专家鉴定,那是中国长江以北的语言。
蔡根富在不断叫著的话是:打死你,打死你们!
在蔡根富叫嚷之际,有尖锐的射水声,也有不断的惨叫声。控制员已经联络上了道格工程师,同时,也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通知了警卫部门。
道格工程师在接到通知时,正和六个工程师,陪同两位矿务局高级官员,在第三号矿道。当他接到了通知之后,他说了一句至今没有人知道是甚么意思的话,他道:“那个中国人,又在异想天开,胡说八道了!”
另一个工程师问道:“甚么异想天开?”
请注意,这两句对白,道格工程师的第一句话和另一个工程师的问话,他们是用当地土语说的,所以在场的其余工人,全听得很明白,事后的访问,所有人都听得他们这样说。
可是,道格工程师在回答另一个工程师的问题时,却用了法语,他才说了几句,听得懂法语的 包括七个工程师和两个矿务局的官员,都嘻哈大笑起来。至于道格工程师说了些甚么,由于在场的其余工人知识水准低,不懂法文,都未曾听懂。
其中,只有一个略谙法文的工人,听到道格工程师的话中,提到了“眼睛”一词。
道格工程师在讲完了之后,就和那几个工程师,以及两位矿务局的官员,一起离开,到一四四小组的矿坑去。
这时,警卫部门,也已经接到了通知,派出四个人,由值班的警卫队长带领。附带要说明的是,维奇奇煤矿的警卫部队,是由国家精锐部队担任的,他们之中,每一个人,都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是出色的军人,行动快捷,勇敢大胆。可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比道格工程师他们迟到了三分钟,而当他们赶到,看到矿坑中的惨象之际,四个人之中,有两个被当场惨状,吓得昏了过去。
在警卫部队还未曾赶到之前,总控制室偶然可以在未曾挂上的电话之中,听到矿坑中发出来的声音。
他们先听到,惨叫声停止了,射水声也停止了,只剩下浓重的喘气声。事后,许多接近蔡根富的人辨认过录音带中的那种喘息声,都认为那是蔡根富所发出来的。
本来,根据喘息声来辨认是谁发出来,很不科学,但是在喘息声中,还夹杂著几个简单音节的语言,这几个简单的音节,可以肯定是蔡根富所发出来的,可是语言专家也无法认出他是在讲些甚么。
到这时为止,也就是说,在道格工程师他们一行多人,还未曾到达之前,除了蔡根富一人之外,听不到其余人的声音。可以假定的情形是:除蔡根富一人之外,其余的人全部死了。而在七分钟之后,总控制室在未挂断的电话之中又听到声音,证明这个推测,因为那时,道格工程师和他所带领的其余人等,一到达了一四四小组的矿坑之后,总控制室就听到了一连串的惊呼声,接著,便是道格工程师惊叫:“蔡,你发疯了,你……这些人全是你杀 ”
可怜的道格工程师,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一下惨叫声所代替,随著道格工程师的惨叫声,又是一连串的惨叫声,其中有一位矿务局的官员高叫:“别杀我!别杀我!”可是他只叫了两下,就没有了声息。
这时,整个总控制室都紧张起来,告急电话,不断打到警卫室,而且,紧急的红色灯号亮起,下降用的升降机立时被封闭,不准任何人使用 警卫人员除外,而且,最底层的矿坑,在紧急令下封闭,连接近一四四小组矿坑的其他坑道中,工作的工人和工程师,也奉命疏散。
总控制室的人员,还想在未挂断的电话中听到甚么,但是却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
在一四四小组的矿道中所发生的事,究竟经过情形怎么样,虽然有许多“耳闻者”,而且所传出的声音,有录音带记录了下来,可供无数次重播研究,但是,唯一的目击者,却只有蔡根富一人,其余的人 包括一四四小组的矿工,和道格工程师那一干人,全死了。
估计在道格工程师等人遇难后的一分钟,首批警卫人员 值班队长和三名警卫员,便到了现场。两名久经训练的警卫人员,一看到现场的情形,就昏了过去。即使是警卫队长,事后也要服食镇静剂,才能维持正常。
警卫队长当时就作出了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立即封锁现场,不让任何人进入。
清理惨案现场的工作,就由他们四人进行,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只有蔡根富,看到过现场的情形。警卫队长的这个决定,经过矿务局、内政部和警察总监的批准,因为现场的情形,实在太恐怖了,绝对不适宜任何人看到,看到的人,一定毕生难忘,会在心中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而影响其日后的生活。他们四个人,不幸已经看到了现场的情形,所以就由他们四个人负责到底。
警卫队长的决定极其勇敢和负责,在案子发生后的一个星期,三个警卫员都不可遏制地酗酒,以致要被送入精神病中心治疗。队长本身,由于接连几天的不能进入睡眠状态,精神变得极度颓唐。
当本刊记者访问队长时,队长神情憔悴,双眼布满红丝,正接受医生的治疗。
本刊记者请他叙述现场的情形,被在场的医生所制止。但是,蔡根富要受审,在法庭上,队长一定要出庭供述他所看到的情形。可是事情出乎意料之外,本案开审之际,法庭批准了警卫队长和那三位队员不出庭的要求。法庭并且宣布,他们的供词不重要。蔡根富杀人证据确凿,而且不进行自辩。所以,罪名毫无疑问成立。
本刊记者千方百计,想和队长以及那三位队员接触,但内政部和军方,都已将他们送到了所谓“安全地点”,不准任何人再与他们接触。
整件惨案的经过,神秘莫测,疑点重重。为甚么一个一直正常的人,忽然之间,成了凶手?为甚么蔡根富只是请道格工程师去,而道格工程师一说之下,会有那么多人跟著去 在职务上,他们是完全不必要到一四四小组的矿坑去,当然是由于道格工程师的话,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那么,道格工程师又讲了些甚么?
一切问题,本来只要问蔡根富就可以解决,可是他偏偏不开口,一个字也不说,案发之后,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蔡根富的不发一言,使得最精明的审问人员也束手无策。司法部一位杰出的官员 奥干古达先生,曾经在监狱中和蔡根富同处七日,希望可以听到他讲点甚么和案情有关的,可是也失败了。
奥干古达只听到蔡根富用简单的音节,喃喃自语著同一句话。这句话,就是总控制室的工作人员听到过他和沉重的喘息声所一起发出来的。语言专家经过再三研究,无法明白他这句话的意义。
这件案子,轰动全国,蔡根富被定了罪、被判死刑之后,忽然写了一封短信,交给了监狱官员,信用中文写,经过专家翻译,信的内容,是声称他自己没有罪。信将会由司法部寄给他唯一的亲人 他的叔叔。
蔡根富自称清白,这使整件案子更增神秘色彩,高层人员可能知道若干秘密,例如现场的情形究竟如何之类,但肯定不会公布,普通人可能永远不能明白真相。而且,内政部曾劝谕所有报章,不要过分渲染其事,本刊的这篇报导,有违内政部的谕示,我们希望,它不但能和外国读者见面,也能和本国的读者见面,任何人,都有权知道事实的真相!
在我翻译完了这篇报导之后,我对这篇报导已经看了十七小遍。我注意到,这篇报导的执笔人,用的字眼,都十分小心,尽可能做到客观,几乎没有一点主观的意见、没有主观的想像和像是创作小说的描述。
这是一篇极好的报导,使得读到这篇报导的人,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所说的。我也留意到报导的执笔人是比拉尔 那是一位法国籍的记者。这位比拉尔先生,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日后我和他接触多了,才知道他的学问广博,处事客观,是一个典型的君子。
当我研读完了这篇报导之后,我心中的疑问更多,主要的疑问,和报导最后一段所提出的问题相同:为甚么在一切全都正常的情形之下,一个生活正常、工作勤奋的人,会突然之间,凶性大发,杀了那么多人?又为甚么,在他被捕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我比写这篇报导的比拉尔更怀疑的是,因为我深知根富这一类人的性格。在比拉尔看来,根富是一个中国人,是神秘的东方人,多少带有一点高深莫测的意味。但是对我来说,我却知道,像根富这一类型的人,最安分守己,最战战兢兢,最不敢惹事生非。
一个这样的人,忽然之间成了大屠杀的凶手,要说这其中并没有甚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凶性大发”,那杀我头也不会相信!
然则,在三百七十公尺深的矿坑之中,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呢?是地底的空气,令人发狂?如果是这个原因,为甚么其他的人不发狂,只是蔡根富一个人发狂?这个假定,当然不成立。
我有一个印象,是从那篇报导中得来的,这个印象就是:在矿坑中,一定有一些不寻常的事发生过,而且,发生了不止一次。因为在道格工程师一听到蔡根富在找他的时候,曾说了一句话,道:“这中国人又异想天开了。”他在“异想天开”之上,加了一个“又”字,可见得根富曾经将一件他所不了解的事,向道格工程师提起过,而道格工程师认为那是“异想天开”。
在凶案发生之前,根富那么紧急,要找道格工程师,一定是这件他不了解、被道格工程师认为是“异想天开”的事又发生了!
那么,这件究竟是甚么事呢?如果不是其余那些工人听不懂法文的话,那么这件是甚么事,一定早已为人所知,因为道格工程师曾对其余的工程师和矿务局的官员说过,大家听了之后的反应,全是嘻嘻哈哈,这一番话,只有一个略懂法语的人,听懂了其中“眼睛”一词!
我觉得,事情既然是这样可疑,而蔡根富又被定了死刑,他不愿意对任何人说话,是不是愿意对一个儿时的游伴,说出其中的真相呢?
我非到那个国家去不可了!如果我不去的话,只坐在家里想,决计想不出所以然来。
当我决定了要动身之后,心境反倒平静了许多,我又试图在电话中和奥干古达先生接触,但是却找不到他,我只好拍了一封电报给他,说明我为了蔡根富的一案,就快动身前来。
等到我办好手续,上飞机的时候,又已过了两天。在这两天之中,我听得老蔡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还有十九天了”、“只有十八天了”。我只好安慰他说,不论情形多么坏,我一到,就找最好的律师,申请将刑期延迟,一定没有问题。
老蔡破例来送我上机,我保证一到就打电话回来。老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