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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道:「你怎么会吓成那样!她要你找的是甚么人?难道是甚么妖魔鬼怪?」
小郭来找我的时候,是在傍晚,他先说了些不相干的事情,然后才说到姚女士委托他办事的情形,他对自己从心底里钦佩姚女士对工作的认真说了很多,我在叙述的时候都加以简化,略去了百分之九十。
小郭这时候瞪大了眼,看看我笑,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还想嘲笑他几句,白素从楼上走下来,笑看道:「让我来猜一猜,那位姚女士要找的是甚么人。」
我向白素望去,笑道:「这种无边无际的事情,怎么能够猜得?!」
白素来到了我和小郭中间,笑道:「其实并不难猜,郭大侦探,其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不是?」
我征了一征,小郭已经向白素深深鞠躬,显然是白素已经猜对了,我再征了一征,才会过意来,伸手指看自己的鼻子,一时之间还是说不出话来。
后来自素笑我:「你真是后知后觉到了极点,小郭看到了纸片上的名字如此吃惊,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意外。他又立刻来找你,把经过告诉你,又替那位姚女士说了许多好话,这一切都说明姚女士要找的人是你!」
我苦笑——「后知后觉」这个考语,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了,可是我还是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小郭是立刻就来找我的?」
白素道:「如果你留意报纸上的新闻,就可以知道,那位姚教授的出殡日子,就在小郭来找你的后天。由此可知小郭是在和姚女士会面之后立刻来找你的。」
我无话可说——白素料到的,在当时还不只如此,在小郭还想再鞠躬的时候,白素道:「那位姚女士是不是在外面等?如此值得尊敬的人,怎么不立刻请她进来!」
小郭一听,如奉纶音,大叫一声:「得令!」箭一般向外冲了出去。
这时候我当然已经明白发生的是甚么事情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那位姚女士是有事情要来找我,她知道无法直接找到我:又打听到了小郭和我的关系,所以通过小郭,想来和我见面。
当时我哼了一声,道:「小郭也太鬼头鬼脑了,知道姚女士是要来找我,也不必反应这样激烈!」
白素笑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古怪?想见阁下,比甚么都困难,这…臭名可说远播!」
我啼笑皆非:「好么!做了一辈子人,赢得臭名远播名!」
说话之间,小郭已经和一个中年妇女一起走了进来。由于小郭早就详细形容过这位姚女士的外形,所以我和白素都不感到意外,我看到她虽然风霜满脸,可是神情坚毅无比,像是一尊石头彫刻一般。
白素非常热情地迎了上去,道:「欢迎,欢迎,能够见到那么著名的科学家,实在太高兴了。我是白素,他就是卫斯理。」
姚女士笑了笑:「卫夫人和卫先生才是名扬四海哩。」
白素道:「你在地质学上的成就,举世皆知,而且必然在历史上有崇高的地位,我们算是甚么!」
白素对姚女士评价如此之高,可以肯定她在小郭提起姚女士之前,已经知道这个人的成就。我不敢说白素的话对姚女士赞扬太过份,因为我对姚女士究竟有甚么成就一无所知,那肯定是自己见识太少之故。
这时候小郭对于姚女士会受到白素这样程度的欢迎,也感到很意外,显然他虽然曾经接触过和姚女士有关的资料,可是他对姚女士的了解程度,看来也和我差不多。
(后来,白素详细向我介绍姚女土在地质学和矿物学上的成就,听得我目瞪口呆——不过这一切和这个故事关系不大,反而和后来另一件事情有很大的关联,所以详细情形放在叙述那一个故事的时候再说。)白素说看,已经紧握了姚女士的双手,姚女士一面向我点头,一面道:「卫夫人太客气了,我有一件事情,想向卫先生和卫夫人请教。」
她开门见山,立刻提出了来的目的,我很欣赏这种直率的作风,也立刻道:「请说。」
白素将姚女士轻轻带到沙发前,请她坐下,姚女士显然心事重重,心中只在想看她要问我的问题,所以连坐下来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好像要白素带领才能完成。
看到这种情形,我心中想,姚女士的问题一定古怪严重之极,不然她不至于这样心神恍惚。我向小郭望了一眼,小郭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知道是甚么事情。
姚女士坐了下来之后,神情很认真地望看我们,问了一个别说是我,就算是白素也万万料不到的问题。
她很严肃地问我:「卫先生对于死人的头部,有甚么程度的认识?」
一时之间,我和白素、小郭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三人之中,白素最快反应过来,她道:「姚女士,你放心,我们既然答应了和你共同解决问题,就一定会遵守诺言,你尽管慢慢说,从头说起。」
姚女士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这样问,各位可能不是很容易明白。」
我心中暗忖:岂止不容易明白,简直会把提出这种问题来的人当神经病!
姚女士顿了一顿,又道:「我伯父在三天前过世——」
她说了一句,又停了下来,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才好,神情十分犹豫。
白素显然企图帮助她,道:「是,我们在报上看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姚教授学问博大精深,他的去世,是人类文化的一大损失!」
在白素这样说的时候,我的思想扯了开去,我想到每一个有成就的人死亡,就都会用这样的话来表示惋惜,因为人死了,这个人的一切学问,也就随之消失,确然是一种损失。可是没人可以避免死亡,所以这种损失也就不可避免——既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其实也不必表示可惜。
当时我只是随便想到了这些,绝没有想到这种偶然的想法,在后来事情的发展中,居然十分重要。
当时我又想到,姚女士一上来就提到了「死人的头部」,难道是姚教授死后,头部发生了甚么古怪的变化?
我只是自己在想,并没有说甚么,因为我发现姚女士不管在她的领域中有多大的成就,她叙述事情的本领显然很差,我如果向她问问题,只有使她的叙述更加紊乱。
当下姚女士叹了一口气,声音很是哀伤:「伯父是一个好人。。。」
白素道:「他得享高龄,你不必太难过。」
姚女士又叹了一口气,竟然好一会不再说话,白素提醒她:「是不是姚教授过世之后,有甚么事情发生,使你无法理解,所以才会来找我们?」
幸亏有白素的提点,要不然看来姚女士会不知道该如何把事情说出来。
她连连点头:「是,是有一些…很古怪的事情发生…」
白素很有耐性:「只管慢慢说。」
姚女士吸了一口气:「伯父临终的时候,我父亲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咽气,等我得到了消息,赶去的时候,他已经过世,我从小和他的感情就十分好,是他教导我做学问必须全力以赴才可能有成绩的道理,所以我对他的去世,感到很难过,在他的身边,望看他的遗容,不肯离开,是我父亲把我硬拉开去的,在那时候,我并没有感到任何异状。」
她说得很认真,我却听得颇为不耐烦。因为她所说的一切,平常之极,完全不构成她要来找我们的理由。
人死了,只要不长出绿毛来变成僵尸,还会有甚么异状?
白素连连向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打岔。
只见姚女士皱看眉,想了一会,继续道:「等到我再次看到他的遗容时,已经是在殡仪馆了,他被放在冷冻房间内,身上盖看被子,只有头部可以看到,我看他的时候,隔看冷冻房间的玻璃门,我感到他…他的样子,看起来…古怪…总之是很不对劲…好像…好像…好像…」
她说了三遍「好像」,可是究竟好像甚么,她却又迟疑看说不出来。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大声道:「整理遗容的化妆师,通常都会把遗容化妆得古里古怪,看起来很不自然。」
姚女士望看我摇头,对我这种合情合理的解释,并不接受。我没好气,问道:「那你在怀疑甚么?」
姚女士口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白素道:「不管你怀疑的事情多么荒谬,都不要紧,且说来听听。」
白素已经说得再明白都没有:不管她想说甚么,都可以说。可是姚女士的神情不但迷惘,而且还有一种显然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的痛苦。
这时候我也可以肯定,事情一定非常不寻常,不然就算姚女士的表达能力再差,也不应该有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我同时又在想,事实上不可能有甚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因为通过放置遗体的冷冻房间的玻璃门,任何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遗体,如果有异常的情形,人人都会发现,没有道理只有姚女士一个人才有发现。
想到这里,姚女士还是没有开口,我自然而然摇头,表示对姚女士不以为然,姚女士很困难的迸出了一句话来:「不关化妆师的事情,我觉得…我觉得…」
她说到这里,霍然起立,涨红了脸,道:「他的头,伯父的头,不是他的头!」
这句话显然是她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说了之后,她甚至于连连喘气,由此可知她心情的紧张和激动是如何之甚。
我们都对她说话的诚意,毫无怀疑,可是那对于我们要听懂她的话并没有帮助。
她那句话,总共十二个字,全听到了,可是整句话是甚么意思,却不明白。
我和小郭苦笑,白素侧看头,道:「你的意思是:他的头部看起来不像是他的头?」
姚女士连连点头,白素又道:「是哪一部份看起来不像?是整个头部的形状呢,还是脸容不对?」
如果不是清楚知道这位姚女上的背景,这时候我就算不将她轰出去,至少也会离开,不再听她的胡说八道。难得白素耐性如此之好,还在和她慢慢分析。
姚女士想了一想,道「我…说不上来,总之…我看到的不像是伯父的头。」
我实在憋不住,纵笑起来:「太难理解了!」
谁知道姚女上反应激烈之极,伸手在茶几上用力一拍,勃然大怒,厉声道:「要是容易理解,还用得看来找你们吗?」
我给她的反应弄得目瞪口呆,白素站了起来,挡在我的身前,道:「你别生气,实在是因为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要紧,总可以说明白。」
姚女士苦笑:「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第二部那个人不知道是甚么人
她虽然说了「对不起」,可是气氛还是很僵,一时之间大家不知道说甚么才好。
姚女士很?急,双手挥动:「并不难明白,就是他的头,看起来不像他的头——我在前一天还曾经近距离面对他的遗容,当时就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我还是感到听姚女士的话,像是腾云驾雾一样,我向小郭圣去,看他的神情,感觉显然和我相同。
确然,如姚女士所说「其实并不难明白」,只不过是「他的头看起来不像他的头」而已。可是接下来却有八百多个问题可以问,这些问题在我喉咙中打转,甚至于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响。
@奇@白素在这时候反手抓住了我的衣服,用力扯了两下,她当然不是和我在玩耍,而是强烈的示意我不要出声。
@书@若不是白素同时已经向姚女士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我一定按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