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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了屋角处才站定,转过身来,开门见山地问道:“王先生,我应了熊先生的托付,到这里来,你可表示欢迎?”
王丹忱“啊”地一声:“卫先生,这是甚么话?我虽然算起来,是熊家的远亲,但是熊老太爷却是我的恩人,当年若不是他一力拯救,我一定死在监狱中了 ”
我心中一动,连忙道:“监狱中?当时你是犯了甚么罪?”
王丹忱的面色变了一变:“这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我……我其实只能算是熊家的仆人,我怎有资格表示不欢迎?”
我紧逼著问道:“我是问,你心中对我的来临,是不是表示欢迎?”
王丹忱道:“我根本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我冷笑著道:“那么你至少不是对我表示热忱欢迎的了。我不妨向你直说,我此行的成功与否,和熊先生事业有莫大的干系,如果你隐瞒著甚么,那对你的恩人而言,十分不利。”
王丹忱忙道:“我没有隐瞒甚么,我甚么也不知道,卫先生,你不必疑心我。”
我望著他,只是一言不发,王丹忱起先也望著我,但是他却低下了头去,只不过在他的面上,却现出了十分崛强的神色。
我道:“好,但我是一定要搬过去的了,你命人将我的行李送过来,你还要去叫人在我的房中将一条毒蛇捉出来。”
王丹忱抬起头来:“毒蛇,甚么意思?”
我不再说甚么,迳自向前走去,他仍然呆立在那里,我见到了杜子荣,他正在看著一叠图样,那是熊家巨宅的详细图样。他大概是在研究那巨宅之中是不是有甚么暗道地室之类的建筑。
我一直来到他的身边:“杜先生,我相信你不但研究房子,你对人一定也研究过的了?”
杜子荣抬起头来看我:“这是甚么意思?”
我道:“王丹忱生过监,他犯的是甚么罪?”
杜子荣的回答使我心惊肉跳,他只说了两个字:“谋杀!”我忙道:“谋杀?那他怎么能逃脱法律的裁判的?”
杜子荣道:“这里以前的政权相当腐败,王丹忱是一个低级军官,他曾经涉嫌谋杀五个同僚,但是证据却不十分充份,熊老太爷因为王丹忱是他的远亲,所以才硬用势力将他放了出来,他也一直成为熊家的管家。”
我呆了片刻:“看来他对熊家十分忠心?”
杜子荣苦笑了一下:“忠心到了可怕的程度,我一直怀疑,谋杀我的就是他。”我摇头道:“那不可能,他要杀你可以讲得通,但是他为甚么要杀我?他应该知道我,是在为他的恩人办事!”杜子荣耸了耸肩并不回答。
我想了片刻:“或者他故意向我放毒箭,来使你放弃对他的怀疑?可是炸药呢?毒蛇呢?”
杜子荣站了起来:“毒蛇,甚么毒蛇?”
我将有人放毒蛇进我的窗户,我几乎被毒蛇咬死的事情说了一遍。杜子荣来回踱了几步,道:“这倒奇怪了。炸药、毒箭、毒蛇,这正是王丹忱昔年所用的谋杀方法中的三样。”
我撑住了桌子望著他,他走到一个文件柜前,拉开了一个抽屉,取出了一份文件来:“你看,这是王丹忱昔年犯案的资料。”
我接了过来,在桌边坐下,将那份资料翻了一翻,我看到了王丹忱过去的犯罪纪录,不禁感到阵阵发寒,我实在想不到像王丹忱这样彬彬有礼,身材矮瘦的人,会有这样的纪录。
纪录中表明,王丹忱为了一件极小的小事,用毒蛇、毒箭和土制炸药,杀死了二十六个人之多!
我抬起头来,杜子荣也望著我。
我摇了摇头,表示我没有法子解释。我不认为谋杀我的是王丹忱,因为两个原因:第一,第一次谋杀发生时,王丹忱和我一样有被谋杀的可能;第二,我是为熊家来办事的,王丹忱应该帮助我,而不应该谋害我。除非他对熊家的忠心是假的。
杜子荣道:“我下令逮捕他。”
我奇道:“你有证据?凭甚么逮捕他?”
杜子荣道:“我可以进行秘密逮捕,这人的心中一定有著极度的秘密,他先谋杀我,又谋杀你,目的全是一样的,为的是不想我们发现他心中的秘密,我敢断定,他心中的秘密,定然和那块翠玉有关!”
杜子荣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越提越高,他刚一讲完,忽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杜子荣大声道:“进来!”门被推了开来。我和杜子荣两人都不禁一怔,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竟就是王丹忱。就算王丹忱不是在门口站了许多时候的话,杜子荣的话他也可以听到了,因为杜子荣刚才讲得十分大声,'网罗电子书:。WRbook。'隔老远就可以听到了。
一时之间,杜子荣也不禁十分尴尬,王丹忱站在门口,像是他十分胆怯一样,低声叫道:“卫先生,杜先生,我有一件小事来找你们。”
杜子荣道:“请进来。”
王丹忱走了进来,在我的对面坐下,他伸手向我在看的资料指了一指:“卫先生,你在看我过去的资料是不是?如果不是熊老太爷救我,我早已是乱葬岗上的枯骨了!”
王丹忱讲来,令人十分毛骨悚然,我和杜子荣两人,都不出声,也不明白他来意何在。
王丹忱舐了舐口唇:“我是工兵,我对于土制的炸药,很有心得。”他一面说,一面竟从袋中,摸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著的方盒来。
杜子荣厉声道:“这是甚么?”
王丹忱手按在盒上,他的声音十分平静,道:“这是一个土制炸弹!”
杜子荣的感觉如何,我不知道,我自己则是听得王丹忱那样说法,便陡地一惊,欠身过去,想将那盒东西抢了过来。
可是王丹忱却立即道:“别动,你一动,我手向下一按,炸药就炸了。”
我的身子还是动了一动,但是却是人家看不出来的一种震动,我只是震了一下。杜子荣的神色,居然也十分镇定,他道:“这算是甚么?”
奇怪的是,王丹忱仍然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来像是他正要向我们两人借钱,而不是拿著一个土制炸弹在威胁著我们。
他缓缓地说:“我想和两位先生谈谈。”
我竭力使自己轻松,向那罐炸药指了一指:“你不以为如果将手移开去,我们谈话的气氛,便可以更加好一些么?”
他摇了摇头:“不,还是放在上面好,只要两位听明白了我的话,我的手是不会按下去的。”
杜子荣直了直身子:“王丹忱,真如你所说,你手一按下去的话,炸药便会爆炸,那么第一个粉身碎骨的是你自己!”
王丹忱慢慢地点了点头:“在理论上来说,的确是那样的,但实际上,我先死,和两位迟死,只不过是几百分之一秒的差别,因为爆炸所产生的杀人气浪,扩展速度是十分迅速的。”
我大声道:“那么,你自己也难免要一死的,是么?”
王丹忱睁大眼睛,像是我所说的这句话十分滑稽一样。接著,他道:“我死了算甚么呢?我不是早就应该死在狱中的么?”
我又道:“那么你是至今怀念著熊老太爷的救命之恩了?你可知道我这次来,是来寻找那块翠玉,去挽救熊勤鱼行将破产的事业么?”
王丹忱点了点头:“我知道。卫先生,如果你肯听我的话,那你快回去,告诉熊先生,说你已经失败了,叫他……唉,叫他另外设法。”
我沉声道:“为甚么?”
王丹忱缓缓道:“不要问我。”
杜子荣向我使了一个眼色:“那么,我应该怎么样呢?”
王丹忱道:“你也离开这里,你们永远找不到这块翠玉!”
我早已知道,在王丹忱的心中,有一个绝大的秘密,那秘密则可能关系著我此行的目的的,如今,王丹忱已经自己透露了这个大秘密。
我一听,立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完全弄错了,我们已经完全明白这其中的原委了!”
王丹忱的面色陡地一变,身子也直了一下,我手中早已偷偷地握住了一枝钢笔,在等待著机会,而我之所以在忽然之间哈哈大笑,故作惊人之语,也就是为了要使王丹忱呆上一呆!就在他一呆之际,我手一扬,那枝钢笔已如箭也似向前射了出去,正好射在他右肘的“麻筋”穴上,令得他的一条右臂,不由自主,弹了起来。
那条“麻筋”如果受到了外力的撞击,那么手臂,在一震之后,刹那间便会软得一点力道也没有,这几乎是每一个人都经历过的事。
我一看到王丹忱的手臂提了起来,便叫道:“快!”
由于我坐得离王丹忱较远,而且两人之间还隔著一张桌子,所以我没有法子动手去抢那罐炸药,而时间又只允许我说出一个“快”字来,我希望离得王丹忱较近的杜子荣,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杜子荣不失是一位十分机警的人,我才叫了一声,他已倏地一伸手,五指抓住了那只罐头,手臂一挥,便向外疾抛了出去。杜子荣伸手将炸药抢走,这是在我意料之中,也正是我所希望的事。
但是我却未曾想到杜子荣一抢到了炸药之后,竟会跟著便向外抛去!
杜子荣显然是军人出身的,而刚才的紧张,使得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那是立即会自动爆炸的手榴弹,所以了一抓到手,便向外抛去。
那罐炸药落在窗外两码处,紧接著,便是惊天动地的一下巨响。
我眼看著窗外七八株高大的芭蕉树如同毽子似地向上飞了起来,接著,正如王丹忱所说,爆炸的气浪扩展的速度是十分惊人的,我身子被一股大力,涌得向后跌了出去,同时,我听到一下惨叫声。
由于那一下惨叫声来得尖锐、难听之极,而整间屋子又为爆炸所震坍,灰尘砖屑,如雨而下,所以我也无法辨别出这一下惨叫声是王丹忱还是杜子荣所发的。
我只是立即双手抱住了头,钻到了一张桌子的下面。我刚钻到桌子之下,又是一声巨响,眼前完全黑暗,我已被坍下来的屋子埋住了。
幸而我早在桌子之下,桌子替我挡住了从上面压下来的瓦块和砖头,使得我的身子,还不致于完全被瓦砾所埋没。
但是我所能活动的范围,却也是小到了极点,我只能略略地舒动一下脚,而我几乎没有法子呼吸,因为仅有的空间中,满是尘沙。
我先吃力地撕下一块衬衣来,掩在口鼻上,吃力地吸了两口气,然后,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科学家已证明人越是慌张和挣扎,便越是消耗更多的氧气,而桌子下的那一个小空间中,显然是没有多少氧气的,我如果不“节约使用”的话,很可能在我被人掘出之前,便已经窒息而死了!
我也试过用力去顶那张桌子,但压在我上面的砖石,一定有好几吨之多,因为那张桌子一动也不动。
我在黑暗之中等著,在那一段时间中,我觉得自己彷彿像是软体动物中的凿穴蛤。这种蛤在坚硬的岩石中钻洞,钻进去了之后,便一生不再出来。我觉得我的呼吸渐渐困难,但是终于我听到了人声。
在听到了人声之后不久,我看到了光亮,我大叫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叫了两声之后,我眼前的亮光,迅速地扩大,我听得有人叫道:“好了,三个人都被掘出来了。”
我抓住了伸进来的两只手,身子向外挤去,终于,我出了瓦砾堆。我大口大口地吸著气,一时之间,我除了吸气之外,甚么都不想做。
足足过了三分钟,我才向四面看去。奇玉园的建筑,实在太古老了,那一罐炸药,至少炸毁了七八间房间。幸而只有我们这一间房间是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