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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但对泰勒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卑微的可怜人用赢弱的声音说出了第一句话,泰勒仿佛被一道闪电击
中,几乎因眩晕而跌坐在地,对于他,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雷霆万钧。“面壁者
弗雷德里克·泰勒,我是您的破壁人。”
“谁能想到,我们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作战地图。”常伟思面对着一比一千
亿的太阳系空间图感慨道。显示空间图的超大屏幕。面积相当于一个电影宽银幕,
但屏幕上几乎是一片漆黑,只在正中有一个小小的黄色亮斑,那是太阳。空间图
的范围是以柯柏伊带中线为边界,全幅显示时,相当于从垂直于黄道面的五十个
天文单位远方看太阳系。空间图精确地标示了各行星和行星的卫星的轨道,以及
目前已经探明的小行星带的情况。对今后一千年内各个时间断面的太阳系天体运
行位置都可精确显示。现在空间图关闭了天体位置的标示。显示的是真实亮度,
如果仔细观察,也许可以找到木星,但只是一个似有似无的微小亮点,在这个距
离上,其他七大行星均看不见。
“是啊,我们所面临的变化太大了。”章北海说。军方对第一版空间图的鉴
定会剐刚结束,现在,宽阔的作战室中只剩他和常伟思两人。
“首长,不知你注意到同志们面对这幅图时的眼神没有?”章北海问。
“当然注意到了,可以理解,他们在会前肯定把空间图想成科普画那样,几
个台球大小的彩色行星围着太阳的大火球转动。。。见到按真实比例绘制的空间图,
才感受到了太阳系的广阔。不管是空军还是海军,他们能够航行或飞行的最远距
离在这张屏幕上连一个像素的大小都不到。”
“我感觉,他们面对未来的战场,没有表现出一点信心和战斗的激情。”
“我们又要谈到失败主义了。”
“首长,我并不是想谈现实中的失败主义,这应该是正式工作会议上讨论的
问题,我想谈的。。。怎么说呢?”章北海犹豫地笑了笑,这对于说话一贯直率果敢
的他是很少见的。
常伟思把目光从空间图上收回来,对着章北海笑笑:“看来你要说的事情很
有些不寻常。”
“是,至少没有先例。这是我的一个建议。”
“说吧,最好直奔主题,对于你,不需要这样的鼓励吧。”
“是,首长。这五年中,行星防御和宇宙航行的基础研究几乎没有进展,两
项起步技术——可控核聚变和太空电梯,仍在原地踏步,让人看不到希望,连更
大推力的传统化学火箭都困难重重,照这样下去,即使是低技术战略层次的太空
舰队,怕也只能永远是科幻。”
“对于科学研究的规律,北海同志,在你选择进入高技术战略研究室时,就
应该已经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我当然明白,科学研究是一个跳跃前进的过程,长时间的量变积累才能产
生质变,理论和技术突破大都是集中突发的。。。但,首长,有多少人是像我们这样
认识问题的呢?很有可能,十年二十年或五十年,甚至一个世纪后,各个学科和
技术领域仍无重大突破,那时的失败主义思潮将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太空军将会
陷人怎样一种思想状态和精神状态,首长,你是不是觉得我想得太远了?”
“北海,我最看重你的一点就是对工作有长远的思考,这在部队政工干部中
是难能可贵的,说下去。”
“其实我也只是从自己的工作范围来考虑:在上面的那种假设下,未来太空
军中从事政治思想工作的同志将面临怎样的困难和压力?”
“更严峻的是,那时部队中还能有多少思想上合格的政工干部呢,”常伟思
接过话头,“遏制失败主义,首先自己要对胜利有坚定的信念,这在你所假设的
未来肯定比现在更困难。”
“这正是我担忧的,首长,那时,太空军的政工力量可能严重不足。”
“你的建议?”
“增援未来!”
常伟思默默地看了章北海几秒钟,然后把目光移向大屏幕,同时移动光标,
把太阳向前拉进,直到他们的肩章都反射出阳光为止。
“首长,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常伟思抬起一只手说,同时又把太阳推远,一直推到
空间图的全幅显示,使作战室重新笼罩在昏暗中,然后再把太阳拉近。。。将军在思
考中反复这样做着,最后说:“你考虑过没有,现在的太空军政治思想工作已经
任务繁重,困难重重,如果用冬眠技术,把优秀的现役政工军官送到未来,对目
前的工作将是一个很大的削弱。。。”
“我知道,首长,我只是提出自己的建议,全盘和整体的考虑当然要由上级
来做。”
常伟思站起身,把灯打开,使作战室中豁然明亮。“不,北海同志,这工作
你现在就要做,从明天起,你先放下手头的事,以太空军政治部为主,也可以到
其他军种做些调查,尽快起草一个上报军委的初步方案。”
泰勒到达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一出车门,就看到了一幅天堂般的景象:
一天中最柔美的阳光撒在雪山、湖泊和森林上,在湖边的草坪上,罗辑一家正在
享受着这尘世之外的黄昏。泰勒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位美丽的母亲,她仍是少女的
样子,倒像是那个一周岁的孩子的姐姐。距离远时看不清,随着他走近,注意力
便转移到孩子身上。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真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可爱的小生命。
这孩子像一个美丽的干细胞,是所有美的萌芽状态。母亲和孩子在一张大白纸上
画画,罗辑则远远地站在一边入神地看着,就像在卢浮宫中,远远地看着他所爱
的现在已成为母亲的少女一样。再走近些,泰勒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无边的幸福,
那幸福就像这夕阳的光芒般弥漫于伊甸园的雪山和湖泊之间
刚刚从严峻的外部世界走来,眼前的一切给泰勒一种不现实的感觉。以前,
结过两次婚后来仍单身的他对这类天伦之乐的景象并不在意,他只追求一个男人
的辉煌,但现在,泰勒第一次感到自己虚度了一生。
直到泰勒走得很近了,一直陶醉地看着妻儿的罗辑才注意到他。出于由共同
身份产生的心理障碍,到目前为止,四位面壁者之间没有任何私人联系。但因为
事先已经通过电话,所以罗辑对泰勒的到来并不吃惊,井对他表现出了礼貌的热
情。
“请夫人原谅我的打扰。”泰勒对拉着孩子走过来的庄颜微微鞠躬说。
“欢迎您泰勒先生,这里客人很少,您能来我们很高兴。”庄颜说,她说英
语有些吃力,但她那仍带着稚气的柔美声音和清泉般的微笑,像一双天使的手抚
摸着泰勒疲惫的心灵。他想抱抱孩子,但又怕自己感情失控,只是说:“能见到
你们两个天使,我已经不虚此行了。”
“你们谈吧,我去准备晚饭。”庄颜微笑着看了看两个男人说。
“不不,不用了,我只想和罗辑博士谈一会儿,不会待很长时间的。”
庄颜热情地坚持留泰勒吃晚饭,然后带着孩子离去了。
罗辑示意泰勒在草坪上的一张白色椅子上坐下,泰勒一坐下,浑身就像抽去
了筋一般软瘫下来,仿佛一个长途旅人终于到达了目标。
“博士,这几年你好像对外界一无所知吧。”泰勒说。
“是。”罗辑仍站着,挥手指了一下周围,“这就是我的全部。”
“你真是个聪明人。甚至从某个角度看,也比我们更有责任心。”
“后一句话怎讲?”罗辑不解地笑着问。
“至少你没有浪费资源。。。那她也不看电视吗?我是说你的那位天使。”
“她,我不知道,最近一直和孩子在一起,好像也不怎么看吧。”
“那你确实不知道这几天外面发生的事了。”
“什么事?你的脸色不好,很累吗?哦,喝点什么?”
“随便。。。”泰勒迷茫地看着夕阳映在湖面上的最后的金波,“四天前,我的
破壁人出现了。”
罗辑正在向杯中倒葡萄酒,听得此言他立刻停了下来,沉默片刻说:“这么
快?”
泰勒沉重地点点头,“见到他时我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么说的。”
“这么快?”泰勒对破壁人说,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镇定从容,结果却显得
很无力。
“本来还可以更快的,但我想收集更充分的证据,所以晚了,对不起。”破
壁人说,他像一个仆役般站在泰勒身后,说话很慢,带着仆役的谦卑,最后三个
字甚至带着一种无微不至的体贴——一个老刽子手对行刑对象的那种体贴。
然后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直到泰勒鼓起勇气抬头看破壁人时,后者才恭
敬地问:“先生,我可以继续吗?”
泰勒点点头,收回目光,在沙发上坐下,尽可能地使自己镇定下来。
“是,先生。”破壁人再次鞠躬,礼帽一直端在手里,“我首先简述您对外界
显示的战略:建立一支独立于地球主力舰队的太空力量。以球状闪电和宏原子核
聚变作为主要武器装备。”
“同你讨论这些没有意义。”泰勒说。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彻底中止这场对
话,早在破壁人亮出身份之际,政治家和战略家的直觉就告诉他这人是胜利者,
但直到现在,他仍心存侥幸,希望最终证明自己的思想没有被看透。
“如果是这样,先生,我可以不再继续说下去,您接着可以逮捕我,但有一
点您肯定已经想到:不管怎么样,您的真实战略以及推测出这个战略的所有证据,
都将在明天甚至今晚全世界的新闻中出现。我是以自已的后半生为代价来与您见
面的,希望您能珍惜我的牺牲。”
“你说下去吧。”泰勒对自己的破壁人摆了一下手说。
“谢谢,先生,我真的很荣幸,不会用太长时间的。”破壁人又鞠了一躬,
他那种现代人中已经很少见的谦卑恭敬似乎已经渗透到了血液中,随时都表现出
来,像一根软软的绞索在泰勒的脖子上慢慢套紧,“那么,先生,我刚才对您的
战略的表述正确吗?”
“正确。”泰勒说。
“不正确。”破壁人说,“先生,请允许我说,不正确。”
“为什么?”
“我首先注意到,您用了很多的精力和时间巡游世界各地,考察各国的军队
和其他武装力量,试图找到人类社会中残存的自我牺牲精神,井组建一支具有这
种精神的太空军。这种对牺牲精神的关注似乎有些过分了,很不正常。当然,您
有自己的解释:球状闪电和宏原子武器需要近距离攻击目标,相对于其他太空武
器,有更高的伤亡率,因而需要参战者具有自我牺牲精神。”
“这有什么不对吗?”泰勒从沙发上扬起头问。
“没有什么不对,合情合理,但这种合理只是对您显示给外界的战略而言。”
破壁人弯下腰,把嘴凑近了泰勒的耳朵,用更低的声音继续说,“但在您的真实
战略中,情况稍有变化:如果这支太空神风特攻队或太空基地组织真的建立起来,
那他们不会被部署到您的球状闪电舰队中,而是成为地球主力舰队的一部分,当
然,您更希望能成为全部。”
泰勒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已经知道后面将要发生的一切。并选择了沉默,
此后,他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但破壁人却一直说下去,他的嘴吹到泰勒耳根的风没有一点儿热度,像是从
幽灵那里吹来的,带着一股坟墓的味道:“您的球状闪电舰队不需要那样的战士,
因为这支舰队最终要攻击的根本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