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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都很高兴。尽管没逮住窃贼,但医院财产没受损失,这毕竟是一桩欣慰之事。有人说幸亏被乔冰发现异常,否则损失准难免,应当表扬她。也有人说保卫科夜间巡查不力,该挨批评。正七嘴八舌说着,忽见李某突然抬手一拍额头,冷不防一个激灵的样子,正不解时,李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窜往仓库里侧角落,跟着就传来一声长长的惊叫:“呵——糟啦!”
放盐酸的木箱里,那两瓶被余院长称作“贵重无价”的药水已经不见了!显然,这就是窃贼撬窗入室的目标。
这时,保卫科值勤人员赶来了,听李某一说情况,惊得差点跳起来。几个人二话不说,立刻把所有人都赶离仓库,将现场封锁起来,同时向院值班领导汇报。
7801医院家属区就在医院后边,不一会,院长、政委、政治部主任、药房主任、保卫科长等一班头头脑脑都赶来了。保卫科长被余敏章骂了个狗血喷头,差点挨耳光。余敏章骂够了,才喝问:“你看怎么办?”
保卫科长垂头丧气回答:“开展侦查,抓获窃贼,追回赃物。”
“咋个查法?”
保卫科长小心翼翼道:“这个案件案情特别重大,看样子要和公安部门联系。”
余敏章和政委交换意见后,决定立刻向公安部门报案。电话打去后,没隔多久,吉也克镇派出所的所长就带领四名警察赶来了。当时中国的警方装备比现在差,镇一级的派出所连刑事侦察勘查包也没法配备,那位所长已报告哈拉布拉县公安局,所以也不勘查,只让两个警察带着两条从牧民家借来的猎犬,和生人一起嗅寻踪迹。两条猎犬胡乱折腾了一阵,无功而返。
天亮以后,哈拉布拉县公安局副局长兼刑侦队长马斯勋率八名刑警驱车赶到7801医院。一下车,也顾不上和院方寒暄,便立刻进行现场勘查。马斯勋原是西北野战军的侦察排长,转业到公安局干刑警,已经干了二十年刑侦工作,侦破过不少大案、疑案。
像7801医院这类现场,在刑事案件中不算很复杂的,马斯勋指挥手下刑警里里外外爬上爬下折腾了一阵,弄清了窃贼进出现场的路线:先从外面攀上围墙,下到医院地面,穿过三米宽的夹弄,到药品仓库窗下,用胶布贴在玻璃上,弄碎玻璃后拨插销打开窗子,然后用棍状物撬开三根铁栅栏而钻进仓库。他进入仓库后没翻动其他东西,连放置人参、羚羊角、猴枣、麝香、珍珠粉等价格昂贵的稀珍药品的柜子也没打开,而径往放盐酸、蒸馏水等医院实验和自制药品用的原材料的那个角落,窃走了铁克里的那两瓶药水。他从原路出了仓库,爬墙逃离医院时也许因为带了赃物碍事,就把不远处的一个木架子搬到墙边,踩上去攀越而出。从仓库窗台上和木架子上分别提取到三十八码脚印一个,从印痕看,那是一双崭新的解放跑鞋。由此判断,窃贼是一个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的矮个子。
马斯勋和院长、政委单独交换意见后,决定由县公安局、镇派出所以及医院保卫科抽调出来的四人组成联合专案侦查组,全力侦查这起盗窃案。以现在眼光看来,医院保卫科并非法定侦查机构,只能协助破案,而没有作为侦查主体参与侦查工作的资格。但当时处于“文化大革命”时期,这种做法不但无可非议而且是流行的。当天上午10时许,专案组举行首次案情分析会,特邀余敏章院长到场介绍了关于铁克里那两瓶药水的有关情况,然后进行讨论分析。
派出所长首先发表意见,他认为这是一起内盗案件,理由是从余院长的介绍看来,铁克里送来药水是突然行为,事先没有约定过日期,从送达到失窃只隔了十几个小时,外人甚至本医院的其他科室、部门的人是不知道这一情况的,只有药房和院部的人才知道。
所以,从逻辑推理角度来说,该案应当是知情人内盗。
但保卫科长对此高见不敢苟同:“我们医院的医务人员都是革命军人,具有很高的政治素质和道德品质,否则,怎么会被挑选来到这边防重地?不瞒诸位说,我院组建一年多以来,全院内部没发生过任何偷窃、奸情、诈骗、拾物不交之类的事儿,哪怕预谋未遂的也没有!我们保卫科因此是全院最轻松舒适的部门。所以,我可以拍胸保证:7801医院的医务人员肯定与本案无关!”
保卫副科长大刘连连点头,望着派出所长问道:“顾所长认为窃贼是男是女?”
“从脚印判断,估计是个一米六五左右身高的男子。”
“那就不对了:药房和院部共有四十三人,其中女性二十八人,都应排除;另外十五人中,没有一个身高一米六五、穿三十八码鞋的!”
保卫科长想起了什么,说声“稍等”,去隔壁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大声道:“还有一个佐证,我向后勤科了解过了,我们部队发的跑鞋是军用产品,而现场提取到的跑鞋是上海产的民用产品,因此肯定不是内盗。”
派出所长还想说什么,但刘斯勋比他先开了腔。刘斯勋的观点也是认为应当排除内盗。他的理由是:7801医院都是军人,又是新组建的单位,和地方上基本没有联系,而盗铁克里那两瓶药水的动机,无非是给人治伤骗取钱财,医院的人即使有这种动机,也无实施的条件,所以,不会是医院内部人员内盗。
一个刑警说:“如此看来,这个窃贼说不定是个江湖郎中一类的角色,或者是和那类人有密切关系的?”
“有这个可能。”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议,众人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会不会有江湖郎中看中了铁克里的药水,想购买遭拒绝后而一直盯着老汉,得知他送来7801医院后便下手行窃?
刘斯勋于是以专案侦查组组长的名义作出决定:立即派人去向铁克里老汉调查。
调查结果和案情分析会推测的可能竟然部分吻合:铁克里称,确有一个绰号“黄鼠狼”的人向他提出过购买那两种药水。
消息传来,专案组诸君大喜,马上决定将“黄鼠狼”作为重点嫌疑对象予以调查。
“黄鼠狼”名叫季宝君,汉族,四十一岁,和铁克里老汉同为巴拉坎大队社员,铁克里在第一生产队,他在第三生产队,两村相隔三里地,这在新疆算是近的。季宝君自称是“将门之后”,说他的祖上是清军大帅左宗棠手下的一员参将,当年随左大帅进军伊犁抗俄时,负伤致残而留居当地,娶妻生儿,就有了他这个后代。此话真伪因年代久远自然无法考证,但季宝君家里确实挂着一柄三尺古剑。
季宝君出生于1929年,其父是个跑单帮的商人。当时,中苏边境线上两国边民出入境频繁,季父常去苏联境内做生意,季宝君自幼跟随其旁,至十几岁时已成为一个“老江湖”。解放后,人民政府对出入境作了严格限制,季宝君不能出境从事“国际贸易”了,就一面种地,一面进行“国内贸易”。后来搞了合作化,他不能做生意,又受不了一年到头的耕耘之苦,遂经常外出,卖假药做神汉,兼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由于季宝君个头矮小,容貌狠琐,为人刁钻,狡猾阴毒,又喜偷鸡,同大队社员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黄鼠狼”。
铁克里老汉有祖传秘方配制的“长肉水”、“生皮水”,在巴拉坎大队乃至吉也克地区算不上一个秘密。早在四五十年前,附近有人生疮、烫伤、烧伤或是打猎负伤了,创口溃烂,难长皮肤,都求到铁克里门上,送一份薄礼,讨一点药水,治愈后再登门谢一次。季宝君本人也曾三次向铁克里求取药水治过伤,并陪一个外地狐朋狗友登门讨过“生皮水”。也许他认为铁克里的药水可以给他带来财运,两年前他曾去找过老汉,提出要购买铁克里的秘方,让老汉开个价钱,遭到了拒绝。后来,季宝君又多次去铁克里家,说如果不肯出让秘方,那就卖给他配制好的药水,让他走街串乡去“为人民服务”。或者由他把药水拿去“为人民服务”,所得钱钞和老汉分成,都被铁克里回绝了。
半个月前,季宝君患了感冒,在家躺着,高烧达四十度。他孤身一人,无人照料,7801医院的巡回医疗队在上门诊疗时发现后,即和生产队商量解决方案。生产队愿意承担部分费用,把季宝君送进了78O1医院。季宝君入院三天后,被发现患了肺炎,于是转到内科住院病房,一连挂了七天盐水,方才转危为安。目前,他还在7801医院观察。据铁克里反映,昨天他去医院送药水时,曾在大门口碰到“黄鼠狼”。“黄鼠狼”得知他是把两大瓶浓缩药水送给解放军时,惋惜得“啧啧”连声,直翻白眼,还用嘲讽的语气问铁克里“是不是想当一名老兵”。
上述情况,自是疑点,专案组决定把侦查触角伸向季宝君。经商议,先开展外围调查,一查查下来,疑点增加了——季宝君身高一米六五,穿三十八码鞋。
昨天下午,去镇上购了一双崭新的三十八码解放跑鞋,正是现场发现脚印的那个牌号。
与他同一病室的三个病人都证明他昨晚不在病房,直到早晨七时许方才回来,一脸疲乏,倒头便睡,显然一宿未眠。值班护士也证明早晨量体温时没见到他。
刘斯勋鉴此情况,果断决定当面讯问季宝君。
当天午夜时分,已经躺着的季宝君被叫了起来,带进了医院保卫科。办公室里,坐着刘斯勋、大刘和一个刑警。其他专案组成员,坐在和这间屋子连通的隔壁办公室。保卫科长带一个下属去季所住的病房搜查了。
大刘担任主审,他不温不火地招呼季宝君坐下,递给一支香烟,然后问道:“季宝君,知道叫你来干什么吗?”
季宝君抽着香烟,摇了摇头:“不清楚,正要请教哩!”
“你的病好了吗?”
“早好了!我要出院,可大夫不让。”
“好了就可以随便乱窜,夜不归窝了?”
季宝君一惊:“夜不归窝?这是什么意思?”’“你昨晚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就在病房里睡觉。”
“睡觉?好的,这事儿等会儿再谈。唔,听说你昨天买了双新跑鞋?”
“是的。昨天下午闲着没事,我上镇去了,走过供销社,见有跑鞋卖,就买了一双。”
“鞋呢?”
“丢了!”
“丢了?”
“可不是吗,下午刚买回来,搁在床头,一会儿回来就没了!”
“当时怎么没人听你说起过?”
季宝君笑笑:“一双鞋嘛,丢了就丢了,咋呼什么?让人笑话,又没派头!”
这时,一个刑警递了张条子进来。刘斯助一看,是保卫科长写的,说搜查病房一无所获,既无跑鞋,也无赃物。他把条子递给大刘看了,后者便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奇qi70。书':“季宝君,你老实说,昨晚究竟干什么了?”
“老实说?我不是说过了,在病房里睡觉呗!”
“还说睡觉?那和你同室的病人怎么都没见到你?”
季宝君神色不变,淡然一笑:“晚上大家都在睡觉,怎谈得上见到不见到?”
大刘也冷冷一笑:“那么,早晨6点量体温时怎么也没见到你?
这个,值班护士可是有记录的。”
季宝君闻言,脸色微变:“这个……这个……”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
这时,一直没说过话的刘斯勋开口了:“季宝君,你大概还不清楚你面临着一个什么性质的案件吧?”
“您是……”
大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