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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金粉-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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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侯棠身上,她抿唇不语,唇色缟素苍白,双眸低垂看不见光。
  
  萧拓则已经起身对萧昆莫说道,“父皇,我夫人身子不舒服,我让人先扶她下去休息,验尸的事,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萧昆莫则双目寒光一闪,如金刚怒目一般威严,“朕说了要她验,你听不见么?”
  
  萧拓的眼角也划过一丝冷意,眼尾微皱的看着萧昆莫,“我也说了她身子不舒服,父皇你也应该听到了吧。”
  
  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王爷竟然在公众面前如此大肆的顶撞皇上,是不想坐储君位子了么。
  
  此时萧昆莫已经面色僵冷,看得出怒火中烧,对于萧拓的顶撞十分不满意,已经在走火的边缘了,萧拓要是识相点就立刻闭嘴,不然天知道萧昆莫会做出什么事,最近他对这个儿子的忍耐力是越来越低了。
  
  萧昆莫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随即盯着他问道,“朕的旨意,你想抗旨不尊?”
  
  萧拓低眉,面色顺从,但是语气上却丝毫不让步,“父皇,儿臣可以替她验尸。”
  
  “啪”的一下,萧昆莫一掌拍到桌子上,声音一下子提了上来怒骂道“你替她?你是汉人的儿子还是孙子!你要替她就等于你认了自己是汉人的狗,既然是汉人的狗,你也马上给我滚出西夏去!我没有你这儿子,西夏也断然不会交给你!”
  
  侯棠看着身边站着的萧拓,他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他似乎对萧昆莫的话无动于衷。
  
  其实侯棠并不知道,早好久之前,萧拓就已经订好了萧昆莫的未来,他注定活不久了。
  
  此刻萧拓却依旧是低着头,抓起侯棠的手冷冷的说道,似乎轻描淡写,“跟我走。”说完,他就准备带着她离开。
  
  谁知一抽却没有抽动,他回眸看去,侯棠眉骨风霜傲然,面色端的是平澜沉静却似乎藏着那湍湍烟波,她缓缓起身抽离了手冷静的对上萧昆莫的那双眼,她道,“我去。”
  
  萧拓有些讶异的看着她,低声说道,“和我回去。”
  
  侯棠对他侧目一眼,“我说了我去。”
  
  她倒不是担心萧拓,此刻萧昆莫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她不想再去惹他,她惹他,最后倒霉的只有自己和宴桐。
  
  说完她便提着衣裙离开桌子边上走到了中央的那几口大箱子旁边,众人都屏息看着她的动作。
  
  侯棠弯腰将箱子的盖子全部揭开,动作很慢很慢,一步步,一寸寸。
  
  她神色如常,淡然而平静,如春日中的一池镜湖,任他地动山摇她只笑人痴笑癫狂。
  
  她走到第一口箱子面前,轻轻抚着那箱子的边缘,她看着箱中之人,忽然眸中闪过一丝哀伤,继而月化越浓,凝成了一块冰棱。
  
  她轻轻说道,“他叫胡广利,江州人士,是大宴骠骑大将军,左路十三军统领。”
  
  他嬉笑怒骂从不含糊,为人粗鲁却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年在连城关,在她和他的努力下,击退了萧拓的金狮骑。
  
  她顺着那颈口往下看去,那里是一道很长很长的疤痕,狰狞蜿蜒,她低垂着眉说道,“这是在连城关的时候和西夏军对抗时被长枪划开的胸口,当时他疼了三天三夜。”
  
  随后她顿了顿,望着众人坐的方向,目光阴晴不定的看着坐在上面的拓跋宇文,她噙着冷笑,“这枪正是拓跋将军您划的,他是不是胡广利您心里不是更加清楚么?”
  
  拓跋宇文陡然说不出话来,只好僵着脸一言不发。
  
  “我肯定这人便是骠骑大将军胡广利,绝无虚假。”说完,她“啪”的一下重重的盖上盖子。
  
  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另一口箱子面前,她坐到那箱子的边缘上,她紧紧的抓着那箱子里人的衣口,手指关节也在抖着,面色却依旧很平静,她道,“这人是周筝,是我大宴左十三路君胡广利手下的第一参军,位列三品中军,曾谋划过南岳水战,东青海战等一系列大战役。”
  
  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连城关之时,那时的周筝沉着冷静的思维也是助她成功的因素之一。她犹记得他清秀的脸庞和总是慢条斯理说话的语调。
  
  她拨开周筝衣服的下侧露出一道深深的箭伤,“这是曾经南岳水战之时被西夏军的王道夫将军射的一箭,深可见骨,王道夫将军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么?”说完她眉尾一扬,看着坐在上席的王道夫。
  
  王道夫脸色一黑,沉着脸只好去喝了几口酒。
  
  “啪”,她又关上了盖子道,“我确定这是周筝中军,绝无虚假。”
  
  她走到第三个箱子口,里面是一个女人,并不是刚才他们斩首的,兴许是一早就虏来西夏的。
  
  她凝视着那个女子良久才缓缓,声音低哑,“这是我表侄女,大侯向阳郡主,今年十六岁。”说到这里,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梗咽在喉久久说不出话,“位列大侯灵牌位第七百四十八位,上个月初六在边境被西夏军数度轮|奸致残,后被掳走,现在我见到了她的尸体。”
  
  她抚摸着她的身体,一寸寸的,“她是不是向阳郡主,西夏千万踩踏过她身子的军士不是比我更加清楚么?“
  
  话语如此锋利,似乎刺到无数人的心口处。
  
  最后她起身,“啪”的一下,也是最重的,关上了盖子。
  
  她走至萧昆莫面前,面色清冷,略带倦意,目光却灼灼的烧着,“这些都是西夏的俘虏,他们留着汉族低劣的血统,要拿来祭西夏的天,你们,放火吧!”
  
  侯棠心中似乎扎着根刺,她却将它越揉越紧,生生要扎出血来。
  
  你们可是满意了,必定是无比的满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君:┭┮﹏┭┮




☆、第四十章 西夏(十二)

  侯棠绕过箱子走过之时,手指轻轻的触碰着箱子的边沿;一边说道;“可是可以结束了?”
  
  侯棠罗裙摇曳,风姿高洁;一双算不得莲藕纤细冰清玉洁的手臂在袖子下露出了一小截;倒是有着几分久握缰绳的英姿。
  
  萧昆莫一手撑在桌子上 ,微侧身子和头朝萧拓看了去;那神情掺杂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反而越搅越浑让人分辨不清了。
  
  萧拓抿唇皱眉,轻轻侧了眼看向他,那眼角透着冷色调的余韵;他稍一抬手,两手交叠抱拳,对萧昆莫说道,“父皇,那儿臣带她先下去了。”
  
  萧昆莫双手手掌一抚,似乎思虑了一下,随后挥了挥手,便让他们下去了。
  
  萧拓便一把拽着侯棠往回走,力气大得惊人,一点不给她拖沓的时间。侯棠揉着被他拽住的关节,那里生生的痛着,却也知道反抗也反抗不了,只好跟着他走。
  
  萧拓步伐直挺挺的跨着,侯棠则亦步亦循的跟着他,为了跟上他的节奏,不得已自己开始小跑了起来。
  
  萧拓回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追自己追的吃力,便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十分陌生的眼神看着她,侯棠则是带着一脸的挑衅。
  
  侯棠轻抚自己的手腕,将它来回弯了几下,随后便紧紧的抓着,她语调充斥着极度的烦躁与不满,“你什么都别说,我也什么都不想说,就这样。”
  
  随后她罗裙一撩,便向远处跑去,那落落身姿如同这天地间最后一抹异色的鸢尾,全数开在了萧拓的眼中,他手指微屈,指背微微泛白。
  
  ???
  
  是夜,宫钟已经敲了数十下,早已过了就寝的时间,萧拓此刻依旧半披着外衣坐在桌子前面,面前是一张地图,和一支已经少的快要秃了的火烛。
  
  他手执一支黑色小楷,在那图上来来回回圈了又圈,那图正是这天下的地势之图,而他圈的地方均是两国的交界之处。
  
  萧拓抬起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陷入了深思,逐搁下笔往后背一靠,索性闭上了眼睛,只是隐隐还感觉那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很快,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隐约的透过纸窗能看到一团橘色的宫灯靠近,那人在门口停下轻轻敲了两下门,随后隔着门说道,“王爷,皇后娘娘来了。”
  
  萧拓皱着眉抬眼向外看去,便拢起身上的衣服打开了门,“在哪?”
  
  “在这。”
  
  萧拓这才注意到慕容氏是跟着这下人一起来的,此刻站在旁边的柱子下,他眼神向外瞟了瞟,随后说道,“母后请进来说话。”
  
  这三更半夜的,慕容氏这么低调的架势来找他想必是不想让萧昆莫知道,萧拓将她请进了屋子里,让她坐于自己本该坐着的位置,自己则坐在下面。
  
  他吩咐下人去奉茶,随后便看着慕容氏等她开口。
  
  慕容氏见他眼神一点不客气,也不打算寒暄几句便急急的逼着她开口,心想不愧是他萧拓的风格,便拿过茶润了润口,随后说道,“我并非汉人,自己不会帮着他们。”
  
  宫里的人就是这毛病,说话总要起承转合,先铺垫一长串才出现主题。
  
  萧拓自知心中没这个耐心等着,他目光直视着慕容氏,任何人被他的目光这样赤|裸|裸的看着都会一阵心惊再是一阵的冷意,慕容氏自然也是,她喘了口气道,“我也是女人,打心底还是很同情那女人的。”
  
  她原本以为萧拓会因此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狠毒上几分,不过没有,他只是眼角一抽,并未出现其他情绪。
  
  慕容氏捏着手中杯子的小口,一寸寸的摩挲着,“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心中笃定这皇位终究要落在你身上,你是半分不会失去,可是这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是么?皇上龙体安康,福泽天下,那女人还要受多少欺辱?”
  
  她并不知道侯棠的身份,她也只是认为侯棠是个普通的汉人女子,所以本着一颗同为女人的心去揣度,她哀叹一声,“你生性太过霸道,可曾为他人想过一分一毫。”
  
  萧拓未发一言,眼帘微磕,他脸色僵冷,表情也不曾变过,只觉得如二月天的霜天那般。他站起身走至慕容氏身边,“这不是母后您该说的话,您还是先走吧。”
  
  慕容氏握着椅子扶手的手一紧,便也起身面对着萧拓,“我看你对她也是上心,那就更不应该如此待她,你留着她也只是折磨她罢了。”
  
  萧拓转身走向门口,似乎准备赶人了,“今日母后的话似乎有点多,不介意的话我遣人送您回去了。”
  
  慕容氏眉头一簇,便也向前踱了几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便不再看萧拓径直跨了出去。
  
  房内顿时只剩下了那远远走开的脚步声,深深浅浅,宁静而致远。
  
  那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燃的只剩最后一丝灯芯了,忽然间就“唰”的一下烧完了,刹那间屋子里暗的只剩下了窗前的浅白月色。
  
  月光白的如森森白骨,透人心底,直戳软肋,又仿佛终年不化的皑皑雪川,把身心都冻了住。
  
  萧拓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也没有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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