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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宇文叩首说道,“皇上,我们从大侯掳过来的千担粮草已经安全抵达我国境内,马上就可以分发下去,用来过完这个冬天,完全是足够了。”
萧拓略略颔首,目光略带赞许,“那就赶快分发下去,优先照顾那些饥民。”
拓跋宇文立刻答应了下来。
萧拓抬了抬手让他起身,拓跋宇文这才站了起来,他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这次,大侯皇帝一定会气晕过去,整整一千担,冬天田里种不出庄家,不知道多少汉人要挨饿了。”
萧拓低低看了他一眼,四年了,他们西夏与大侯来来回回暗中斗了无数次,每次最后都是不欢而散谁都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四年中,她向东开疆拓土,他向西占地圈民,似乎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但是却使得他们的距离越发的接近了,天下人都知道,随着西夏的日益强盛,已经渐渐形成了两足鼎立趋势,这战事,一触即发。
这四年,他收复了西边所有的疆土,屯粮练兵,而她休养生息,百废俱兴。只是他们谁都没有踏出过那条界限,虽然暗地里斗了无数次,明着却谁都没有动干戈。
眼下他掳了她冬天赈灾的物资,他真想知道此刻那个坐于金銮宝殿上的人又是如何的一番光景,是不是恨得他咬牙切齿,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萧拓看了看还是立于雪中的拓跋宇文,挥了挥袖子道,“怎么还不走?”
拓跋宇文弯着腰道,“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一趟。”
萧拓皱了一下眉毛,语气不善,“她有说何事?”
拓跋宇文摇了摇头,抬头看去,发现萧拓正用那尖锐的目光戳着自己,只好俯□道,“臣真的不知道。”
萧拓这才收回了目光,转身跨上了身后的轿子,“去太后那里。”
此时在太后慕容氏的寝宫里,慕容氏和月归靡正围着暖炉坐着,慕容氏置于上方,月归靡置于下方。
慕容氏将手伸在火炉上方,“归靡,那么多年了,你也还是想想自己嫁人的事,不然你父王要怪罪哀家把你困在身边了。”
月归靡一听,连忙拉着慕容氏的袖子,她撒娇道,“不嘛,太后娘娘我要跟着你一辈子。”
慕容氏一点她的鼻子,宠爱的笑道,“就你那点小心思哀家会不知道么。”
月归靡被说中了心思,顿时抿着嘴不说话了。
慕容氏叹了口气,将手从炉子上拿下,下人连忙递了一个烫手袋上去,慕容氏拿过烫手袋放在手中捂着,她道,“可是你也知道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思,都这么多年了,要想立后,早就立了。”
月归靡眼神一暗,黑的深不见底,她沉默不语,这是她唯一的坚持,她怕她这种坚持放在慕容氏的眼里变成了无谓的固执,只好不说话。
慕容氏心里还是喜欢月归靡的,她一心想撮合她与自己儿子萧振,可是奈何她就是看上了萧拓,倒是让她在自己身边耽搁了好多年。
慕容氏伸手,侍女连忙给她递上了一杯茶,她掀开盖子吹了吹,小啜了一口润了润嘴,又道,“哀家今儿把他喊来了,再劝劝他,你放心,哀家总是要给你做这个主的,再说,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也不能容他这么胡闹下去。”
刚说罢,萧拓就大步跨进了殿内,正巧碰上月归靡的目光,月归靡连忙移开眼神,胡乱的朝周围看着。
萧拓那冷冷的目光从月归靡身上移到了慕容氏身上,他道,“母后何事?”
慕容氏则柔和的说道,“既然来了,就先坐下和母后聊聊,自你父皇死后,母后也没找你好好谈过。”
萧拓瞥了一眼月归靡,冷冷道,“不了,母后若没事,儿臣就走了。”
慕容氏连忙拦着他道,“走什么走,皇上,你也不小了,该知道一国无后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
萧拓眼眸棱光一扫,扫的慕容氏心中一阵惊骇,他道,“那么母后的意思是朕大逆不道?”
慕容氏连忙打圆场,“怎么可能呢,哀家是说,这国家,还是需要个女主人来主持大局的不是么?这样才能民心安定,稳固社稷。”
萧拓微微抬脚走了几步,看着那殿内巨大的锦绣,他道,“社稷稳固,靠的不是一个女子。”
慕容氏叹了口气,“可是你多大的人了,至今无后,这叫我西夏如何安定的下来?”
她看着那一身紫金袍子之人,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垂饰,只有那一条明黄色的玉带昭示着天子之躯。
月归靡一直坐于一旁不一言不发,只是惴惴不安的看着萧拓,那双眼睛时而闪过各种情绪,最后都化作了尘埃。
萧拓则忽然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将背靠在椅背上,他接过侍女送来的茶,掀开了盖子,则又合上,他道,“母后好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担心,朕自有安排。”
慕容氏横着眉道,“安排?你整日就想着那个女人,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么,你最好清醒点,人家现在都做皇帝了,和你是一万个不可能!”
萧拓盯着那茶杯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喜是怒,他总是这样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让周围人都看不透彻。他缓缓开口说道,“大侯迟早是要被西夏的铁骑碾碎的,至于皇帝,她爱当便再让她当几年好了。”
慕容氏的手指深深嵌入肉里,她厉声道,“可是我们西夏现在虽然强盛,但是要拿下他大侯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又怎么知道……”
萧拓忽然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的她心里发毛,慕容氏立刻停止了声音,萧拓手指交叉放在面前,面色低沉而冷漠,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他平视着前方说道,“大侯,朕势在必得。”
随后他起身,甩袖放于身后,对慕容氏说道,“你最好去和那些总是喋喋不休给朕劝婚的大臣好好谈谈,让他们给朕闭上嘴巴。”随后他眼中冷光一瞬而过,“母后你也休要忘了,朕敬你,你才是太后,朕不敬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说完,他扫了一眼一旁的月归靡,直直的就走了出去。
当真是来去如风,雷厉风行。
慕容氏顿时身子也软了,她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滞后,月归靡急忙上前去扶住她,慕容氏身体摇摇欲坠,好不容易才找到支撑的手,这才稳住了心神,她颤抖的伸出手指着门外,仿佛那刚出去的人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罪行,她抖着声音说道,“你、你听见他、刚才说什么了么?他、他竟然说要废了哀家!”
月归靡急忙安抚她,伸手去顺了顺慕容氏的胸说道,“太后娘娘,皇上也只是说说,您别当真。”
慕容氏用帕子掩了掩嘴,咳了几声,随后道,“这人,哀家迟早被他给气死。”
月归靡小声说道,“太后娘娘,当心被听到,再说……”
“再说什么?”
月归靡更加的小声了,“再说,皇上身边也有几个侍妾……只是一直没有身孕罢了……”
慕容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道,“哀家帮你,你竟然反过来说这样的话,那些姬妾,拿得上台面吗?稳得住这个皇后的位子么?真是气煞我了,话再说回来,皇上他宁可侍妾相陪,也不愿意接纳你这个堂堂贵族公主,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归靡也低头默默的看着门外刚才那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眼神温度骤降。
她爱他,才愿意忍了这四年,她若不爱他,他便什么都不是,可是那滋味却越发的蚀骨。
她燃遍了红尘烛火,照遍了蒹葭千里,却依旧古佛青灯风露中立中宵。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君:我也不由得要开始感叹真是时光匆匆啊……一晃一个六年……一晃又是一个四年,于是再接下去男主女主都要变成大叔大婶了再来相亲相爱吗 =口=
☆、第四十三章 对峙
更漏一直响个不停,雨声渐大;那屋檐上盛满了蔼蔼的雨水;整个殿内都湿湿凉凉的布满着水汽。
连带着衣服都潮乎乎的黏在身上,前胸贴着后背的十分难受。
英华宫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此刻却比平日里更加的森冷了几分。只听得那冷风扫着地上的落叶一卷又是一卷的飘起;然后再“唰唰”的擦到地上。
连修在英华宫门口立了良久,他遣人进去给皇上通报;那人迟迟没有出来,那么多年了,连修还不了解她么,此刻她一定是在和自己怄气。
于是连修就做好了立中宵的准备了;也许千百年后自己也有个寒门立雪的典故。他将宽袍提了提,这时身边的一个下人给他递上了一条貂毛的围领,他点了点头,那人就给他围了上去。
连修拢紧了围领,眼神冷清的看着那紧闭的英华宫宫门,光是那紫金红的颜色就有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庄重。耳边隐隐有更鼓的声响,不知道敲了几下,从宫门内侧似乎传来了缓缓的脚步声。
不过那门还是迟迟没开,待到庭院里的积雪都厚厚一层的时候,脚踩上去会留下两行一深一浅的脚印,一个宫女才从门内侧将门拉开。
那宫女面无表情的对连修鞠了一躬,随后让出一条道,连修取下了脖子上的围领,掸了掸身上的寒气,便跨了进去。
英华宫内暖气融融,那烧着木炭的火炉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挠的人心有些痒,更像是触了心神。
那正中间的龙椅宽大而浑然一气,两旁立了数个宫女,而坐于龙椅上正伏案而书的人正是当今大侯皇帝侯棠。
那一身绫罗绸缎丝毫不沾一丝黄色,柔柔的铺就了一地。
侯棠未抬头看他,只是轻轻启了双唇,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赐座。”
那身侧的宫女急忙搬了一张凳子过来放在连修的身后,连修却没有坐下,依旧笔直的站着。
侯棠手中的朱笔依旧没有停下过,圈圈画画的,两只眼睛一直在公文上来回的扫着。
连修不由得露出一丝浅笑,在怄气呢。
他忽然跪了下去,两只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臣是来请罪的,请皇上责罚臣。”
侯棠动着手下的笔淡淡的说道,“何罪之有?”
连修将头低着,眉头不由得紧蹙,“因臣调度的一时疏忽,那千担粮草被西夏人劫了去,臣知罪。”
侯棠这才放下手中的朱笔,往桌子上一搁,眉毛一扬,目光凌厉,仿若两把刀刃。
她盯着连修,与那眼眸极不相称的是她的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她右手覆盖上了左手的手背,抵着自己的下颚,缓缓说道,“相国,有话先起来好好说,跪着像什么样子。”
连修思忖了片刻,最终双手微微拳起,起了身。
他刚一起身,侯棠就一甩袖,也站了起来,她一步步走至御案的侧边,抬首看着他,那尖尖的下颚仿佛要把他戳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