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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金粉-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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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棠才不管这么多,直接打开门走了进来,她对那主事的说,“他若不见朕,朕就一直坐着这里。”说完对着那间屋子指了指,然后就走了进去一直坐到现在。
  
  此时夜深露重,那外边隐约有着寒蝉的鸣泣,刺得人的耳膜一阵一阵的只剩下嗡嗡之声。侯棠双手覆在双膝上端正的坐着,也没有去时不时的看门,倒是一副泰然自得的样子。
  
  突然间那房门被轻轻推开,又一声短促的木质的声响,侯棠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十分朴素的女子,但是侯棠知道她的身份一点都不朴素,她是元贤王最最得宠的第三房小妾平澜。
  
  本该是金箔银丝的女子,但是却意外的低眉顺目,安静而自然。
  
  她小步走到侯棠面前,跪了下来,“皇上深夜造访,实在是另小舍蓬荜生辉。”
  
  侯棠细细的打量着她,见她一副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女子面容,细水长流,恬静而舒雅。眉目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整张脸柔和而素雅。
  
  她伸手一挥让她起身,“起来吧,朕深夜出来,不用行此大礼惊动别人。”
  
  随后平澜便撩起裙子站了起来,但是身体一直稳稳的低着,以显示对侯棠的敬意。
  
  侯棠伸手取过桌上的茶杯,看了看里面碧螺春的叶子,笑着说道,“这一壶好茶想必是夫人你泡的吧?”
  
  平澜低着眉目,不置一词的点了点头。
  
  侯棠拿着茶杯轻轻的在上面闻了闻,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好手艺,怪不得他那么宠你。”
  
  说完这话,她自己觉得怎么这口气那么酸,天地良心,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元椿没有正室,在平澜之前只有两房妾室,在她之后就再也没有纳过妾了,所以世人都道是元贤王喜欢这个小妾喜欢的紧。
  
  所以侯棠对这个平澜可是充满了好奇,特别是在这个她想给元椿立妃的节骨眼上。
  
  她刚准备喝口茶润润口,却又被那茶水的温度给烫到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平澜看到皇上皱着眉看着自己泡的茶,不由得心中一荡,像是有巨石压着。
  
  不过片刻之后,侯棠的眉缓缓舒展开来,她看着水面上的热气吹了吹,说道,“元椿在哪里?”
  
  平澜小喘了一口气,“皇上千万别生他的气,他现在在书房呆着就是不肯出来。”
  
  侯棠则将茶杯一放,反正她已经知道元椿在哪里了,推着门就出去了,走之前还扭头对平澜道,“朕自己去就可以了。”
  
  刚走了没几步,她又陡然觉得自己那话怎么越发的酸了,竟像是给侧室穿小鞋的正房
  
  她侧头朝廊上看去,有什么东西覆上了她的脸颊。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原来是雨,冬季的小雨,绵绵,绵绵亲吻散碎的肢体。
  
  枯死的池边徐徐摆荡的残存的枯枝残叶着了她裙间颜色,朦朦雨雾落一肩飘渺白纱。
  
  黑暗中再听,死寂死寂。
  
  




☆、第四十六章 交易

  宫钟时不时的响了数下,从遥远的方向扩散而来;如那弥漫的芬芳一般;绕着人迟迟不肯离去。
  
  建康在下雨,兴庆也在下;打在石阶上;脆脆的声响仿佛没了边际,只剩下细细密密的轻纱一般笼罩在大地上。
  
  萧拓坐在那金玉大殿上;身侧是一只炭热的火盆,而他的面前,依旧是那副巨型地图摊在御案上,不过此刻他似乎并未将注意力放在那上面。
  
  他一只手攀在龙塌的边缘上;手指蜷曲着一下下的敲着扶手的边沿,目光恻恻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人,那人正是完颜弘烈。
  
  这寒月天已经寒了数月,却依旧不见春光。
  
  他则微微前倾了身躯,稍稍侧过头,“见到她了?”
  
  完颜弘烈点头,“是的,殿下。”
  
  萧拓光是听到他这么说,心底的那一澜静水就似乎被一颗石子打入,暗藏汹涌了起来。四年来,每次听到她的消息,心潭就像暗藏的濮水,千层万层的水拍打着,永世不灭。
  
  他眉峰一扬,“她,现在长什么样?”
  
  完颜弘烈思索了一阵子,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似乎有着天生的傲气与笃定,仅仅是一个动作就能摄人魂魄让人无法动弹的气势,那脸,那眉,那唇,似乎都比之其他女子更加的精致几分,雍容华贵而不失仪态凤姿。
  
  完颜弘烈斟酌了一会,声音竟是有些颤抖,“她,无法形容。”
  
  萧拓的眼光一凌,竟是不由得笑了出来,“何意?”
  
  完颜弘烈抬头看着萧拓,肃然的说道,“臣从未见过一个女子,有如此的威慑力。”
  
  威慑力?这四年的帝王生涯,竟是将她磨砺成了这么个人儿了么。萧拓这心里是越听越痒,越听越想见到她。
  
  萧拓隐隐含笑,“那她,比之朕,又如何?”
  
  完颜弘烈身子一抖,萧拓又宽慰道,“你但说无妨。”
  
  他这才颤巍巍的蹦出几个字,“比之皇上,分毫不差。”
  
  分毫不差?萧拓心中又是一阵悸动,她越好,他竟然越高兴。
  
  萧拓目光慢慢移上完颜弘烈的脸,手指在龙塌上来回摩挲着,“那她还说什么了?”
  
  完颜弘烈的头越来越低了,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还说,还说,要拿乌孙公主去换那八千奴隶。”
  
  说完他死死的低着头,却没有听到上方传来预料中的帝皇的愤怒,而是出奇的安静,他抬头看去,那西夏皇正双手撑在御案上的地形图上静静的看着。
  
  气氛越是安静,那窗外的雨声听得就越是清晰,绵长,绵长,寂寥,寂寥。
  
  完颜弘烈远远望去,那平日里气焰十足的帝王,恍惚间觉得那此刻只剩一只躯壳,而里面空荡荡的,就像那空荡荡的心。
  
  他比谁都了解这个他从小憧憬着的,也是他们西夏所有百姓都憧憬着的帝王,他的宏图,他的大志,他做梦都想踏破的那个国家。
  
  他忽然心中不禁一动,便谏言道,“皇上,这么多年了,后宫一直空悬,乌孙公主倘若能继承后位,这是民心所向,也是最合情合理之举,万万不能……”他忽然住嘴了,只见萧拓举起一只手,意思很明显,让他闭嘴。
  
  虽然不让他说,但是他依旧想说,哪朝哪代哪个皇帝登基那么多年还没有一个正统皇后的,这简直成何体统,但是比起这个还是自己的脑袋最重要。
  
  萧拓忽然抬眸,又再度靠上背后的龙塌,“月归靡今年多大了?”
  
  完颜弘烈心中一紧,萧拓不会是真的在考虑那大侯皇帝说的话吧?
  
  他哑着声说道,“二十有二了。”
  
  萧拓伸手一拂,眸光冷暗,“修书给大侯,西夏愿意远嫁乌孙公主,望贵国能有信誉,即刻归还我国八千奴隶。”
  
  完颜弘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侯和西夏两国一直是水火不容,皇上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这走的是哪步棋?
  
  完颜弘烈此刻起身跪安,“臣这就去起草。”还没走,就被萧拓的眼神给拦住了。
  
  萧拓缓缓道,“急什么?过几日我可能要离开西夏。”
  
  完颜弘烈一惊,“皇上您要去哪?”
  
  “邰业。”
  
  邰业是大侯西边最大的一个州,盛产瓷器,百姓众多。
  
  完颜弘烈难以理解帝王的心思,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皇上去邰业是为何?”
  
  萧拓将手中的瓷杯拿到眼前绕着那杯身转了一圈随后“啪”的一下砸到了完颜弘烈的面前。
  
  完颜弘烈被砸的心惊胆颤的,不知道皇上为何忽然动怒,他看着那碎成一瓦一瓦的瓷片,那锋利的碎口,泛着尖锐的光泽,仿佛能将人轻而易举的割断。
  
  “你看。”萧拓的声音带着阴沉的怒意。
  
  完颜弘烈这才赶紧过去捡起来端详着,可是看了半日都没看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他来来回回的琢磨着,“这……”
  
  “看不出?”萧拓挑眉。
  
  完颜弘烈连忙跪下请罪,“皇上恕罪。”
  
  萧拓冷哼一声,“这种一尘不染的上好白瓷,当朕是瞎子么,这种瓷杯我西夏绝对是没有的,这是邰业闻名大陆的邰业白瓷!”
  
  随后他看着完颜弘烈,“西夏和大侯从未通商,两国关系僵硬,阻断贸易往来很久了,西夏怎么可能会有大侯的东西,还明晃晃的拿到我皇宫里来!”
  
  完颜弘烈一声不敢出,看来皇帝这次是真的动了去大侯的念头,并且是不去彻查此事绝对不会罢休了。
  
  随后,萧拓与完颜弘烈商议了片刻便让他下去了。
  
  他走后还没有过多久,宫殿外就吵吵嚷嚷的,萧拓微微拢了身上的龙袍,眉毛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身边的太监立刻恭敬答道,“月归靡公主在门外说要见皇上,皇上倘若不见她,她就不走。”
  
  萧拓搁下手上的御笔,合上案上的公文,“宣。”
  
  很快,月归靡就踏步进来,她走路的时候步履蹒跚,她越走眸中情感越是炽烈,隐隐要将人给灼烧了。
  
  这么多年,她早已褪去了当初的稚嫩,却不知为何萧拓连她最后一丝幻想都要打破,她现在越来越像个汉人的女子,整天愁丝万蛊,枯坐灯前。
  
  她不知他为何如此残酷,她渐渐开始埋怨他,怨恨他。
  
  月归靡进来后规矩的跪了下来,但是那双眸子却一点都不规矩,她的眼眸似火,“皇上,我不愿意嫁到大侯。”
  
  萧拓漫不经心的端过身侧太监手上的茶,“为何?”
  
  月归靡情绪有些激动,毕竟是草原的女儿,性情还是很直来直往的,“我草原的女儿怎么可以嫁到那种迂腐之地,嫁给那种地方的迂腐之人。”
  
  萧拓在拿茶杯边缘用手圈了一边,“你可知你要嫁的人是谁?”
  
  月归靡脸一僵,“不知。”
  
  萧拓脸上似乎挂着一层薄薄的星光,“大侯的元贤王乃是朝中重臣,有着国士之材,其在皇帝面前的地位也屈指可数,你竟然说他迂腐?”
  
  “那又如何?再好我也不想嫁。”
  
  萧拓看着那杯中的纹纹水波,眼眸低垂着,“苏麻。”这是她的闺名,在西夏语中就是星星的意思。“难道你准备在这宫里呆一辈子吗,即使你愿意,你父王也不会愿意的。”
  
  月归靡紧紧的用手撑着地面,“我父王怎么也不会愿意我嫁给一个中原汉人的!汉人是什么样的人,我西夏谁不知道,那种地方的人,那种人……”
  
  萧拓面上忽然覆上了一层霜,口气带着挪揄 ,“我说他愿意,他就愿意。”
  
  她月归靡定是瞎了眼,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她抬头看去,萧拓那嘴角的挪揄似乎是对她无尽的嘲笑,无尽的。
  
  她以为付出自己的韶华,能换来一个男人的心,到头来却发现,这个男人心如铁石,只是空负了一段静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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