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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棠则是一脸肃然的拿箭指着他,但是眼神中的异色出卖了她,即使表面波澜不惊,她似乎狠下心一下子将弓握的更紧了。
萧拓看着她忽然想到了他们西夏古老的传说,女神手执金弓,亲手射穿了背叛者的胸膛,即使那背叛者是她最爱的男人。
此刻侯棠的神情总让人联想到萧拓像是在外面偷情被逮住的男人,而她则是隐忍高贵的原配夫人。
萧拓对那些军士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那些军士立刻朝那个与侯棠相反的方向走去,而萧拓则一步步朝着侯棠靠近,他手上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兵器。
他就那么一步步慢慢的朝侯棠走来,带着笃定的气度,仿若帝王在闲庭间的散步,只是那双眸子,带着翻滚着的暗涌,他微微翘起的唇角仿佛是对侯棠的挑衅。
侯棠握紧手以阻止手心的颤抖,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发现连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颤动。
萧拓肆无忌惮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身上的每一寸都看尽,被他这样看着,侯棠不禁一阵心怒。
收回你的那种眼神,不要一副我理所当然是你的东西一样的表情。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么?
☆、第七十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侯棠一直在不断的告诉自己;快点放箭;可是手就是迟迟下不去。
她手臂都已经开始撑得发酸了,萧拓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明明一早就发现了她;明明看到了她拿箭指着他;却支开了身边的侍卫。
侯棠眼角微微的皱了起来,萧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刻,萧拓身后响起了那些军士的声音,似乎他们已经开始重新往萧拓的身边走来。
千钧一发的瞬间,不能再等了!
猛的;侯棠一箭射出,强而有力的直直的穿裂空气射入萧拓的左胸口,她好想听见了金属凿击心脏的声音,那一刹那的刺入声。
刚才那箭在弦上的手感还停留在手上,她看到萧拓一下子弯下了腰,他吃力的抬起头,最后看了侯棠一眼,再下一瞬他已经摔到了地上。
侯棠没有看清他给予自己眼神的讯息,因为她捂着嘴不知不觉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只剩一道道不规则的泪痕氤氲了双目,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大脑出现了骤然的断点,什么都想不出来,一片空白。却被那个贴身的侍卫一个劲的拉着跑,她一边被拽着跑一边回头死死盯着萧拓的方向,可是已经看不见他了。
她后悔了,那一箭出去之后她就后悔了。
要是他真的就这样死了,要是他真的死了……
看到他骤然倒地的那一瞬间侯棠已经懵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活着的感觉。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将那侍卫往一边推去,那侍卫立刻说道,“皇上,再不走要被抓到了。”
侯棠眼神凿凿,苍白而憔悴,“你先走。”
她想回去看看,她觉得若是不回去她定会后悔一辈子。
“那皇上,臣得罪了。”随后那侍卫一把将侯棠给架到了肩上,跳上了马就疾奔而去。
那群军士看到萧拓倒在了地上,而且被射了一箭,立刻准备去追那射箭之人,还没走出几步却被萧拓叫住。
他连续咳了好几下,每一下都涌着一口血,他已经有些神志模糊,却喘着重重的气说道,“回来,不许追。”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他便昏死了过去,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
侯棠被那侍卫一路背进了连城关,随后她下了马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就奔进了房内,从内将门紧紧的锁着。
所有人都不敢去敲门,也不敢去询问情况,都只是心惊肉跳的看着那扇门不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但是没有传来任何关于萧拓被射伤或者死亡的消息,西夏军应该封锁了这道消息,两军这几日算是比较平静。
夜晚,万里无云,侯棠一个人走出了房间,却听到那军营内几个将领的对话。
“我看啊,这西夏一定是内部出了什么乱子,不然以他们的脾性怎么可能这两天这么安静。”是一个姓廖的参军在说道。
“乱子?还能有什么乱子,莫不是哪个将领叛逃了?可是我们这儿也没有消息啊。”
“废话,要是让你知道了,你还能这么安静的坐在这里吗!”
“那你说西夏军到底搞的什么鬼在?”
“还能有什么鬼,只要萧拓没死,就什么鬼都搞不出来。”
这一句话像一根刺一下子穿过了侯棠的心,萧拓难道要死了?
那日她分明是一箭穿心,并且按照西夏军这两天行为的推断,难道萧拓真的……
她急忙捏住自己的衣领,身子微微的弯了下去靠着墙角蹲下,眼神飘忽不定。
这一直都是她希望的结果,如果萧拓真的就这么死了,那从此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她大侯可以惧怕的了,收复了西夏,接下来就是平定北宛的内乱,然后天下一统,江河万里。
多么美好的未来,但是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倘若他死了。
现在他也许真的要死了,自己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大醉三天三夜来庆祝终于拔出了这根大侯心中多年的刺,而不是此刻蹲在墙角吹着冷风想着他。
“我真是,越老越没有用了。”侯棠深吸了几口气,渐渐放平了自己的呼吸声。
然后手扶着墙边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她慢慢走了出去。
那边的几个将领看到侯棠走出来都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请安,侯棠则对他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早已不见先前脸上的悲痛,她道,“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们了,回去朕一定好好封赏你们。”
虽然她赢了,但是这场胜利是他送给她的,而不是她靠自己双手去取来的。
这也是让她最不能忍受的地方,赢得如此不甘心。
他不是发誓要踏碎这百年帝都千年王朝么,竟然做了这种傻事。
究竟是他太过自信,还是自己太过冷酷。
亦或者他本来就想接受她的那一箭。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又是怎么想的,亦或是他有其他的什么计划?
侯棠一步步拖着步子回到了房间,刚点燃了烛火就听到下面有人来报,那人气喘吁吁却好像十分高兴的样子,“西夏——退兵了——”
一瞬间,连城关内一片锣鼓震天,气势高昂。
“终于把他们打回去了!”将士们个个高兴的手足无措,虽然这场胜利赢得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确实莫名其妙,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西夏皇帝已经危在旦夕了。
侯棠倚门看着外边,依旧是精神恹恹,半垂着眼帘。
果然到了最后她始终都没猜透他的想法,这个男人,总是做出这种莫名其妙却又让人寝食难安的事。
侯棠看了半日,依旧没有下任何回师的命令。
恍惚间,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连修走到她俯首轻声说道,“皇上。”
侯棠轻轻喘了口气,“怎么了?”
“皇上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连修看着他,侯棠总是怕被他这样看着,这样自己总像是没有任何隐私的人。
她撩了撩头发绕进耳后,许久才低沉着声音说道,“朕很高兴。”
连修低了头,顺势刘海挡住了眼睛,“那皇上可是准备回师了?”
“回师?”侯棠喃喃自语,“是啊,是该回去了。”
“皇上似乎很舍不得这片黄土。”
侯棠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他嘴角扯过一丝笑容,一闪而过,淡淡的,从容的,“没什么。”
随后他又说道,“其实皇上可以多看看,也许将来就看不到了。”
侯棠当时并没有注意他说话时的神情和语调,都与往日有了那么些微妙的变化。
一如她并不知道狐狸和蛇的区别,即使都是世间最聪明的动物,都是那样的会伪装,那样的阴险。
可是蛇却比狐狸多了一张会噬人的嘴。
☆、第七十一章
圣回京,举国同庆。
侯棠坐着明黄色的御轿进入建康城的时候;天上地下依旧是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侯棠总觉得一点都不喜庆,这感觉就和当初月归靡看到时候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建康;要变天了?
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往皇宫走去;当中簇拥着侯棠的御轿。
侯棠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似乎还能隐约看到被弓弦勒过的痕迹。
随后她贴着轿子的内侧去听;外面依旧是喧闹的嚷嚷声,还有车水马龙的急流声,人们都还在。
还好,她还有她的江山。
只是忽然的一群人就停了下来;停在了巍峨的皇宫门前。
她蹙眉掀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只听见是谢晋的声音,他跪在侯棠的轿子前,声音带着喘息和哽咽,“皇上。”
侯棠一听觉得不对,立刻下了轿子站在他面前,发现此刻皇宫前已经跪了一片人了,那些文武百官此刻都穿着官袍跪在她的面前。
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她穿过那片人群走到谢晋面前,看着他问道,“怎么回事?”
谢晋这才抬起头看着她,眼中带着血丝,似乎几日没来得及合眼,他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地开口,“皇上,北宛大军五日前攻破辽城,随后又连破颜,古两座城池,北境,危在旦夕!”
侯棠下意识的向后退,却立刻站稳了脚步,她知道此刻自己必须去面对这些问题。
但是这绝对不可能,北境的几座城池一直是大侯自诩最坚固的牢笼,就凭他北宛也绝对不可能几日内连破三城,这其中绝对有猫腻。
她闭上眼重重喘了几口气,复尔睁开问道,“现在北宛到哪里了?”
“北宛军从北境一路南下,先破连,后又攻破颜、古两座城池,此刻驻守在那里并未再挺进,意图不明,兴许是在等其他时机。”
侯棠冷笑一声,“你在开玩笑吗?北境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连续几日连破三城,你以为是大侯西边那群只知道吃饭不会打仗的饭桶吗?北境山高地险,易守难攻,你以为那赫连山脉是假的吗?五日内连破三城,你在和朕开玩笑?”
谢晋直挺挺的跪着,脸色肃然,他短促的回答道,“并未开玩笑,是真的皇上。”
侯棠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带着狠气说道,“北境有我大侯最勇猛无畏的赫连家族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四十年前,赫连将军即使只要说出他的名声,西夏军就全全撤退离开了北境你不知道吗?”
“赫连将军战死沙场。”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