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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恩怨分明
宋闵贤这个时候的表情，实在是太温和无害，叶青璃不由得有点失神，只感觉他看着那画上的表情，仿佛是一个在沙漠中走了十几天的人，看见了绿洲一般的表情。
谁也没有说话，宋闵贤的目光在画卷上留恋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眼神从画卷移动叶青璃脸上，依旧是那么柔和。
叶青璃被看得有些忐忑，缩了缩脖子：“太子……”
宋闵贤也笑了笑，温和之极：“你可以唤我皇兄。”
叶青璃干笑：“还是太子吧。”
这个宋闵贤虽然看起来无害，可是突然地从天而降，实在让人感到不安。
宋闵贤也不勉强，点了点头：“也罢，我知道你一时肯定不适应。等到回了朝中，待我向父皇禀明，正式补过册封仪式之后，再改口不迟。”
叶青璃听的恍惚，邵华开口道：“太子，你要带青璃回宫。”
“我自然是要带凤儿回宫。”宋闵贤皱了皱眉：“凤儿金枝玉叶，流落民间受了那么多苦，往后的日子，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与她。”
叶青璃脱口而出：“皇帝不是要杀我吗？”
这话说出口，只觉得空气都冷了一下，叶青璃自知失言，有些担心的看了眼邵华，却在一个抚慰的眼神中，定下了心。
宋闵贤也只是微微地一点错愕，然后面上浮出一丝苦笑，苦笑过后，脸上又呈现出一幅戾然：“不错，他确实想杀你，而且自从知道了你的存在后，无时无刻的不想杀你，可是……那皇宫，已经不是他说了算了。”
叶青璃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抖，宋闵贤的意思，那皇宫里，能当家作主的人，已经不是皇帝了。而他有底气说出这句话，那么也就是说，能当家作主的人，已经是他这个太子了。
而皇帝虽然病重，太子也还是太子，尚未登基，又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邵华眉目不动，神色淡然，朝廷里的事情，他虽然其不曾打听，却也知道不少。二皇子确实很戾，可是此时毕竟还把握着朝中大权的太子，却也不是个善茬。
话说回来，若不是狠角色，又如何能在二皇子和其他几个王子的虎视眈眈下，坐稳太子这个位置。洛国皇帝的信仰一向很简单，胜者为王，能得到他皇位的，必然是最有资格的那个。
宋闵贤的语调，沉缓下来：“凤儿，皇宫中的斗争，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没有经历过所以无法想象其中的残忍。我若不够狠不够毒，今天也不可能坐上太子的位置，但是……除此之外，我有自己的原则。”
宋闵贤一字一字的道：“恩怨分明。”
叶青璃不由得指了桌上的画：“她……她娘对你有恩。”
宋闵贤点了点头：“虽然珍妃不是我的母妃，可是若没有她，我不可能活到今天。在我心里，她远比亲生父母更重要无数倍，在我最黑暗受尽凌辱的那段日子，若是没有她的挺身而出，我不可能熬过去，不可能有今天。”
宋闵贤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点怨恨，怨恨中，又夹杂了些温柔。叶青璃想到那么黑暗宫廷的文，不敢去想象，他曾经在宫里遭遇过什么。
“你娘亲，是我这一生遇上最善良的女子。”宋闵贤道：“唯一的遗憾，她爱上另一个根本配不上她的男人，即使这个俺男人是一国之君，也远远配不上她，只可惜……。”
宋闵贤的手，重重的锤在桌上：“我只恨那时候的自己太弱，没有能力保护她。”
也许是被这气氛所感染，叶青璃问出口的声音都小心翼翼：“她……怎么了？”
宋闵贤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的道：“进宫的第三年，你娘亲生下了你，而那个时候，宫中已经不允许有公主的存在，所以你的出生，注定就得死。”
叶青璃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可是她没死。
宋闵贤道：“有哪个娘亲能够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其他的嫔妃以为皇帝的淫威，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不得不动手。可是你娘却无论如何不愿意，所以她瞒天过海，在宫外找了个同样才出生的男孩，将你送出宫。那时候，我已经十五岁，我什么都知道，你娘也没有瞒着我……”
叶青璃听了心里一阵惊一阵俱，虽然邵华已经告诉过她这一切，可是从宋闵贤口中说出，这话依旧是让人有些颤抖。
皇宫大内，那样一个代表了绝对权威无上耸高的地方，却也是那样一个违背人伦道德，连着所有亲情爱情都能颠覆埋葬的地方。
宋闵贤道：“你刚生下来的那一天，就被早已安排好的下人送出了宫去，临走的时候，我抱了你一下，我告诉自己，等到我有了足够力量的一天，我一定要将你找回来，将你娘亲所给予我的所有温暖，千万倍的给你，我要让你，成为最高贵的公主，不论是谁，都不能阻挡。”
宋闵贤说的有谢动情，盯到叶青璃的目光，竟然真诚的让她无法阻断出声。
“那……”叶青璃不由得道：“那这事情……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如今宋闵贤已经算是大权在握，而就他看画卷的样子，那个珍妃，必然已经不在人世。
宋闵贤叹了口气：“你娘亲，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是苗疆的圣女，不但文武双全，而且心思缜密，所以将你外送这件事请，进行的十分缜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一件事情，是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到的。”
叶青璃听的都屏住了呼吸，虽然说的那并不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却也让人不由得心中紧张。
宋闵贤道：“过了六七年的样子，那个从外面抱进来的男孩，慢慢的长大了。虽然他不是你娘亲亲生，可是你娘本身就是个极好的人，带她自然也是极好。可是那孩子长大后，相貌一天一天的明朗起来，虽然俊俏挺拔，却无论何皇帝也罢，和你娘亲也罢，没有丝毫想象。
说到这里，叶青璃心中不由得有了些梗概：“是不是有人怀疑他不是皇帝的血脉？”
宋闵贤微微点头：“不错，也不知是哪个妒忌你娘亲受宠的妃子将这个消息散了开来，慢慢的，皇帝便也起了疑心，对于当年的事情产生了怀疑，终于……这件事再也瞒不住，你还在世的消息，也被皇家所知。”
宋闵贤仰起了头，像是在竭力忍耐些什么情绪：“皇帝虽然对你娘宠爱有加，却不能容忍任何人染指他的江山，所以逼她说出你的下落，而你娘，自然不会屈服，终于在病痛交加中，她的生命走到了头，那个时候，我恨自己不能保护她，我恨自己没有用，在她临终的时候，我对她发誓，我绝不会让她白死。她想保护的，她在意的，我一定会替她守护。我一定要让她的女儿，回来坐上洛国的皇位，女主天下。”
再没有想到宋闵贤会将这种事情这么轻易，这么笃定的说出了口，一贯淡然的邵华都不禁有些紧张：“太子，请慎言。”
宋闵贤却不在意的笑了笑：“邵公子，这话别人说，自然是大逆不道，异想天开。可是我来说，却是自有我的把我。这些年，虽然不为人知，我却已经为凤儿安排了些只属于她自己的努力，包括刚才的苍山五虎……凤儿，他们都是你的手下，还有的，正从别处赶来，我还有几年的时间，这几年，自然会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将朝中的军权政权，慢慢的交托到你手上。”
叶青璃不由得一怔：“什么叫你还有几年的时间？”
宋闵贤摆了摆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了话题道：“凤儿，过去的事情，我已经说了清楚。现在，你知道前因后果了吧。
叶青璃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在宋闵贤这一道讲解之下，她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可是对于他的想法，却是仍然不能苟同。
做公主，这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做女王，更是没边没谱。
“我不想做女王。”叶青璃毫不犹豫道：“太子，我只是个按普通方式长大的女子，我只想，能安安稳稳的过平安的生活。”
宋闵贤笑了笑：“凤儿，珍妃她曾经，也对我说过，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和一个喜欢的人，去过无忧无虑的寻常日子。可是她没有实现这个愿望，而从祭司的那个预言起，你的一生，也注定不可能平常……至少，不是在现在。”
“太子既然为了报恩，有何不成全公主娘亲未曾完成的心愿，给她一个自由自在的生活。”邵华淡淡道：“她没有遇上那个可以和她一起无忧无虑的人，可是青璃，却已经有了。”
宋闵贤抬头看了看邵华，眸中对着叶青璃时的那抹温情渐渐暗去：“邵华，你这样对我说话，是不是太大胆一些？”
第161章 好久不见
邵华淡淡笑了笑：“太子殿下，邵华斗胆了。既然你的目的，都是为了青璃能过上幸福的生活，那么我们之间，并没有冲突。
虽然在下身份低微，不敢与太子相提并论，可是对青璃之心，却不会少上一分。所以既然事情涉及青璃利益，那么在下，自然也要据理力争一番。”
邵华低垂了眼眸，似是恭敬地样子。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句句不卑不亢。
这三年的时间，邵华虽然是不得不为二皇子做事，可是在那个更加嚣张跋扈的男人面前，他却也从来不曾低头有过卑微的感觉。如今在太子面前，自然也不会有。
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就算是邵华出生草莽，无一星半点官职在身，可是宋闵贤既然能坐上太子这个位置，就不会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他绝不会因为楚向是个平民，而起轻视之心。
江湖中高手如云，深不可测，若说能千军万马取敌将首级，这也不是夸张。他就算是由三军将帅在手，也未必能挡得住高手的暗杀。
邵华便那么垂手而站，身上散着淡淡的冷漠气息，没有咄咄逼人，没有威胁，却绝不卑微。
宋闵贤定定的看着这个虽然微微低了头，却依然比自己高上一些的男人，心中多少念头交织反复。
终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烦躁，宋闵贤缓和了声音：“邵公子，你能入此为凤儿着想，我却欣慰。凤儿……不愧是我的皇妹，即使流落民间，也能找到如此优秀的夫婿。”
邵华虽然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可是刚才说出那番话时，心里的弦却也绷着。一直到宋闵贤这话出了口，方才缓和下来。
不管他是真的释怀也罢，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利用也罢，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由顾忌的。在不能确定这个男人对叶青璃的心意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时，要让他有所忌惮。
“凤儿。”宋闵贤放柔和了声音，“要你一下子接受这个事情，确实有些为难，不过就算你不想做女皇，这个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我也不能让你和邵公子离开。若不是我得到了消息，闵颂已经派了大批杀手，我也不会急急忙忙的亲自来。”
叶青璃微微的皱起了眉，邵华之所以妥协跟着自己来见太子，无外乎是知道二皇子派人来刺杀自己，虽然这算是寻求太子的保护，可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必要和他们硬碰硬。
“青璃。”邵华握了叶青璃的手：“至少，你该回宫去，为你的娘亲上一炷香。”
恐怕这是邵华说出让宋闵贤听了最顺耳的一句话，接着便道：“凤儿……我知道你从小便没有见过珍妃，所以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可是她一直到死，始终最放心不下的人却只有你，你至少……”
宋闵贤轻轻的叹了声，望着和印象中极为相像的叶青璃的脸，有些恍惚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