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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孝旻神情倔强,挣开她:“我不需要共风雨,只需要一个我喜欢的人就够了。”
朱孝宁无奈沉默,良久姐弟俩都未说话。
“公主,皇长孙,到了。”马车一个颠簸停了下来,管家恭敬道。朱孝旻出来的时候没让别人跟随,也弃了车夫,反让管家驾车。朱孝宁虽惊讶,却也没问出口。
“姐姐,下车罢。”朱孝旻先行跳了下去,一边吩咐管家端脚踏。
朱孝宁摆摆手阻止了,随之跳下,看了看眼前的小山。
“这是什么地方?”朱孝宁说着环顾一圈,一回头就看到南京城高大巍峨的城楼,在黄昏的光晕里如青面獠牙,“我们出城了?”
“嗯,姐姐随我来。”朱孝旻在前头,沿着蜿蜒的小径拾级而上,朱孝宁忙追上他的脚步。
自从卓嘉辞换了方子,加之多有锻炼,朱孝旻的身子确实好了许多,走到半山腰也未见疲态。
朱孝宁本也在外流浪多年,虽然瘦弱但是力气还是有的,紧紧跟在后头也只轻轻地喘了几口粗气。
“到了。”上了半山腰,绕过一个山坳,又过了一处林子后,眼前便是一个小院子,朱孝旻终于停了下来。
院子里有菜畦,是夏天的豇豆和苦瓜,只是已经枯萎了,徒剩枯藤和烂叶。或许是太子种下的,久无人照料,这儿也就破败了。
“这是?”
“这是父王清修的地方。”朱孝旻推门而入。
“清修?”朱孝宁心中动了一下。
“每每烦闷无头绪时,父王就会来这里,偶尔也会捎带上我。”
朱孝宁走了进去,才发现这院子并不大,而且只有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一个书架,还有一张床,院子后头是个简易的灶台,一旁摆着一个储炭的大瓦罐。
“父王自己烧菜煮饭?”
“是,这屋子原先是皇祖母的。祖母朴实无华爱劳作,还在城外筑了这么间小屋常来常往,也自己烧饭,自己做菜。皇祖母薨逝后,皇爷爷就把这里赏给了父王。不过父王过世,皇爷爷就把这儿忘了。今日心情烦闷,我才忆起。”
朱孝宁瞧屋内光线昏暗,去一旁点了灯烛。
“虽然父王离开了,但是他会告诉我怎么做。”朱孝旻走到后院里,看着灶台已经结了蛛网,去后边岩缝里接了泉水便开始擦洗。
朱孝宁没料到她这弟弟竟然还会干这些事,比她想象中的能干得多。他本也是聪慧伶俐的孩子,或许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可惜这里没有青菜谷物,不然我们可以自己动手。”朱孝宁不无遗憾说道。
“谁说没有的。”朱孝旻努努嘴,管家已提了一篮子的菜进来。
“长孙,让老奴来吧。”管家仿佛也来过这儿,想起太子的音容笑貌,温润如玉,如在眼前,擦了擦眼角。
“秦叔,还是我自己来吧。”朱孝旻不再喊他管家,反尊称他为秦叔,二人相互推托起来。
管家听他一声秦叔,眼圈更红,热泪径直流了下来:“是老奴不好,没照顾好长孙,愧对太子妃,更无颜见太子,如今怎么能让长孙做这粗鄙之事。”
“秦叔,我既来到这儿,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不必劝解了。”朱孝旻掰开他的手指,取过篮子。
“秦叔,让我们来吧。”朱孝宁插话。
“公主,老奴生受不起。”秦管家咚一声就朝朱孝宁跪下了,诚惶诚恐。
朱孝宁赶紧扶了他起身:“你在太子府多年,忠心耿耿,孝旻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一声叔是你应得的,不必跪了。而且我们姐弟今后倚仗你的地方多着呢,这会儿孝旻想自己动手,秦叔就去外头休憩吧,或者替我们理理外边的菜畦也好。”
“好,老奴去理。”秦管家知道多说无益,起了身,抹了抹脸去了前院。
☆、24心动
朱孝宁眼看着他的背影出去,身手虽还矫健,但是背已驼了,鬓发也微白,似乎背负了极其沉重的包袱。这或许是除皇上之外,对朱孝旻最好的人了吧,连她这个姐姐,都不能与之相比,毕竟她回来不过半年不到。
“姐姐,还在发呆?”朱孝旻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朱孝宁侧过头,见他已择了菜,连米都下锅了,才察觉自己竟沉思如此之久。她伸手掀了锅盖:“水太少了,煮不熟的。”说着加了些水。
朱孝旻点点头,挠了挠头:“姐姐,我不会烧菜。”
“我会。”朱孝宁忍不住笑了,说到底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少年。
“不过我会烧火。”朱孝旻不欲为她所轻视,钻到了灶台后头。
朱孝宁见此,欣慰一笑,挽了袖子,取了油盐出来开始炒菜。
秦管家就买了几样蔬菜,还有半斤肉和朱孝旻最爱的盐水鸭,倒还方便,两人捣鼓了一炷香时间就好了。
姐弟俩坐在屋内,伴着昏黄的灯光,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谁都不愿开口打搅这宁静的气氛。
待得用膳完毕,朱孝旻才放下碗筷,轻轻道:“姐姐,我好久未这般平静安心过了。”
“我也是。”朱孝宁神态温和。
“自从去岁父王害病后,我一直在旁伺候。可惜我自己身子也不好,不能帮上什么忙。那时起,我每天都在想,若是父王和母亲一样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我想了很久很久,也不敢深入想象没有了父王庇荫的日子。直到父王过世前两个月,他有一天突然叫了我过去。”朱孝旻定定地看着朱孝宁,“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朱孝宁缓缓摇摇头:她从未跟太子相处过,怎么猜得着他说的什么。
“他说,我还有个姐姐。”
朱孝宁心中动了一下,仍旧不语,朱孝旻继续道:“父王说他这辈子未曾负任何人,除了你。他年轻的时候,根本不敢违抗皇爷爷的意思,而且朝臣也不会同意一个血统不纯正的女孩儿成为皇家的长孙女。以胡人和我们的关系,你恐怕即使生下也活不了,所以他宁可自己受良心谴责,失去你的消息,也不愿害你性命。但是你有胡人血脉又如何,那也是他的孩子。他也嫌自己太笨,若是悄悄地把你养在外头又有谁能知道。可惜他的错已不能弥补,他只能让我跟皇爷爷说,把你找回来,要皇爷爷好好对你。”
朱孝宁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不认为父母的遗弃有错,因为他们给了她生命便是天大的恩情了。只是曾经受过的苦,终究不那么容易从心头抹去,也不是一两句话安抚得了的。朱孝旻的话,让她想起曾经风吹雨打,吃不饱穿不暖,任人白眼,甚至令人唾弃的日子,眼中水气氤氲。
“姐姐,父王对你来说可能是不尽职的,但于我而言绝对是个好父亲,对下人是个好主子,对皇爷爷来说更是个好儿子,可惜好人不长命。”朱孝旻见她的手微微颤动,捏住了她的指尖,“姐姐,除了皇爷爷,我便只剩你了。而父王,我只能来到这里才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皇爷爷甚至要看着我们俩,他才心有慰藉。所以他初时寻了两个月未找着你也未放弃,就为完成父王的心愿。父王的亏欠或许不能弥补,但我和皇爷爷一定会好好对你。”
朱孝宁别过头,良久才将心中酿起的悲意压下去,环顾一圈最后眼神定在了朱孝旻被灯光映得通红的脸庞上:“孝旻,本该是我安慰你的,怎的却反过来了?”
朱孝旻抿了抿唇,放开她的手:“我只是方才见你发呆,惊觉实在不该带你来这儿。这里大概会让你觉得父王只是我的父王,却不是你的罢?”
“怎么这么说?”朱孝宁微有些愤懑,哑着嗓子,“孝旻,你想错了,我对父王没有什么不满,虽然过去受过的苦我都记在心上,但是无论如何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自怜自艾。倒是你,到如今,思想还是这般狭隘,以己之心度人,却不知察言观色。我适才为何发呆,你真知道?”
朱孝旻怔了一瞬,茫然地摇摇头。
“我只是见秦管家渐显老态,想着这个世上能无条件对你好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多有感慨。并不是因为看到这居所,就想起曾经遭受的苦难来。”
“姐姐,我错了。”朱孝旻未料竟是这样,原来是他想岔了。
“孝旻,皇爷爷说何时送你去广西?”朱孝宁巴不得他迅速成长,语气急冲。
“皇爷爷给了我两日时间考虑,还等着我回话,不过即使要去也是年后。”
“嗯,我明日再进宫与皇爷爷说说,让方先生与你同去,再挑几个人随身保护你。”朱孝宁起身,朱孝旻也随之起来。
“姐姐,你与我同去可好?”
朱孝宁想了想,摇摇头:“你要长大,首先要学会独立,姐姐能帮你一时,不能帮你一世。况且姐姐在京中,能时刻给你递些消息,于你也有好处。”
“好罢。”朱孝旻失望不已,神色颓唐,低下了头。
“天色已晚,我们尽快回去吧,否则待会儿打着灯笼也看不清路了。”
“姐姐,我想在这儿待一晚,让管家送你回去吧。”
“那怎么行,在这山中不安全,你与姐姐一道回去。况且这大冬天的,天气寒冷,如何能在这小屋里睡着?”朱孝宁站在院子里,冻得直跳脚。
“姐姐,你不必担心我。”朱孝旻说着将她推出屋外,“这儿有冬日的棉被存放着,还有暗卫在侧,不会冷也没有危险,快回吧。”
“孝旻……”
朱孝旻根本不听劝,手一挥:“秦叔,送姐姐下山回府,我要在这儿待一天,明晚再回去。”
“是。”
朱孝宁第一次见他如此固执,甚至比张霓的事情更决绝,想着他该为自己所有的决定负责,不再劝说,与秦管家一起下了山。
但是,第二天朱孝宁一直等到夜间也未见朱孝旻回来,因为地方隐蔽不便暴露,她只敢派了管家过去。只是管家也是一去不复返,无有音讯传回。
但是朱孝旻身边有武艺高强的暗卫护着,而且那暗卫还是太子留下来的近身暗卫,应该不会有危险,只可能是朱孝旻不肯回来。
他为什么不肯回来?他有什么事瞒着她?
朱孝宁突然想起来,朱孝旻昨晚就有些不对劲了,定然瞒着她做什么去了。她想通后,更加着急。
她在屋内思来想去,她不能进宫告诉皇上,不能让下人知道,否则引起流言可不得了。
朱孝宁握了握拳,洗漱后吹了灯,吩咐婢女去睡下,才悄悄地披了黑衣,穿过太子府和张府间的小门。她往来张府几次,差不多记住了张拓奕的房间位置,绕了几条回廊,避过下人寻了过去。
“张拓奕。”
张拓奕刚躺下,倏地听到门口有敲门声,还有朱孝宁的声音,但是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很不相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拓奕。”朱孝宁心急地轻敲房门三下。
张拓奕这才确定他没有听错,迅速去开了门,看她一袭黑衣,身后还没有婢女跟着,将她放了进来:“公主,你怎么过来了,还一个人?”
朱孝宁看张拓奕衣裳凌乱,领口大开,露出了精壮的胸膛,尴尬地别过脸去:“张拓奕,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好。”张拓奕答应得干脆利落,披了外袍。
两个人避人耳目出了府,张拓奕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辆小马车,往城门口赶去。
朱孝宁心中着急,一股脑地将朱孝旻的事情全告诉了他。
张拓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