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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孝宁本就烦恼,这惹人厌的家伙又来了,重重地放下手里捏的杯盏:“让他去园中等我。”
“是。”秦管家迟疑一瞬,才缓缓道,“公主,园中冷,这……”
“让他去等。”朱孝宁不耐烦地摆摆手,“最好冷得他再也不来烦我。”她知道她做法欠妥,但她就是懒怠招呼他。
安达蒙听闻秦管家回复,倒未在意,反正他皮糙肉厚冻不坏,便兀自坐在园中的水榭里品着管家送上的热茶。
朱孝宁在房中缓了好一阵才出去,远远地看他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顿时不平衡起来。
安达蒙见她皮笑肉不笑,摆明了不待见他,展颜大笑:“孝宁公主真是可爱。”
朱孝宁也不跟他打招呼,坐下后才施施然道:“前段时日,我还听说,若对一个人没什么可夸的了,就夸人可爱。难道孝宁这般不成器,只余可爱了?”
“孝宁公主心直口快,倒是小王粗心了。孝宁公主自然是美丽动人,沉鱼落雁,冰雪聪明,精明能干……”
“得得,打住。”朱孝宁阻住了他,“二王子真是有诚意,孝宁受教。不过二王子突然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哦,小王是为了妹妹而来。”
“奥莉嘉公主又怎么了?”
“又?”安达蒙一挑眉。
“呵呵……”朱孝宁打了个哈哈,意欲蒙混过去。
安达蒙沉默片刻,也哈哈一笑:“小妹顽劣,还请公主包涵。”
“好说好说。”朱孝宁抚了抚手背,还真是冷啊。
“小王的妹妹说那日是张将军救了她,张将军英雄气概,令人折服,更令小妹倾心。小王听说公主和张家关系极好,就想请公主帮小妹说说,若成了事,小王必有重谢。”
朱孝宁此刻连假笑也笑不出来了,表情僵硬:“孝宁恐怕要让二王子失望了。”
安达蒙细细揣摩了她的神色,探手按住了她因为紧张而按住桌角的指尖:“公主,小王听说皇上留了皇长孙好几日了,这是有意立皇长孙为储?”
“皇爷爷与孝旻感情深厚,留宿宫中也是司空见惯,二王子何必大惊小怪。”朱孝宁大力地抽回手指,语气坚定。
“有没有,公主心中如明镜。”安达蒙指了指她心口。
“二王子真是会说话。”朱孝宁别过头去,连安达蒙都看出来了,几位皇叔恐怕坐不住了吧。可是朱孝旻如今羽翼未丰,他们若想动手,恐怕他根本就没有回击之力。也不知皇爷爷做何想法,这么早将朱孝旻推到了招风口上。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至少让他们不能确定皇爷爷的立储倾向。
安达蒙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慢慢靠到她耳边:“公主,有一法子可以消除他们的怀疑,要不要一试?”
“什么?”
“联姻。”
“联姻?”奥莉嘉和张拓奕?不可能。朱孝宁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和,我。”安达蒙一字一顿道,“皇上砍掉皇长孙最得力的臂膀,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消除他们的怀疑?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但是安达蒙未免太低估她的能耐,朱孝宁捧腹大笑:“二王子这笑话真是好笑。”
“好笑?”安达蒙摸了摸下巴。
☆、36热脸
“呵呵……”朱孝宁冷笑一声;一边捂了下鼻子,“孝宁身子不适。安达蒙王子若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
安达蒙听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神色一僵,他没想到他次次都热脸贴冷屁/股。
朱孝宁不待他回应,起身就往自己房中去;走着走着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在园中吹了阵冷风,她还真要生病了;这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响彻太子府的喷嚏令安达蒙都惊了一下,暗暗怀疑自己方才的揣测:她是真的身子不适;不是故意赶他?她身子窈窕,身形却瘦弱,全然不似鞑靼姑娘身强体壮。他常常听说汉家女子柔弱;极易得病,看来她也是这样。他以为她的心是石头做的,身子也是铁打的呢。安达蒙想着,兀自笑得开怀。
“秦管家,这是我从鞑靼带来的鼻烟壶,若是公主鼻子不适,打开嗅上一阵即可。”安达蒙走到府外时,忽而从腰间取出一个琉璃色的珐琅瓶子,递给送他出来的秦管家。
“公主身子不爽利,怠慢了二王子。所幸二王子大人有大量,还送公主这个,只是这个……”秦管家并未见过这东西,迟疑着接了过去,神色讶然。
“你们或许没见过,这也是一个外邦友人送我的,我本也不敢用,可去年的冬天我就是靠这个过来的。鼻子难受时,嗅上一嗅,神清气爽。”安达蒙耐心解释道。
“那多谢。”秦管家弯身施礼。
“秦管家不必多礼。”安达蒙抬了抬手,眯着眼笑了一阵才离去。
秦管家接了这鼻烟壶就觉得烫手得很,公主会直接把这给扔出去吧?可这二王子摆明了要跟公主纠缠,只怕两人有得闹。但是就两人间私底下闹闹没事,要是被有心人利用,那可就是关乎两国邦交的事了。
朱孝宁是真冻坏了,看看她本来白皙柔嫩的小手都被吹得红肿了,因此她进屋就捧着玉芷呈上的姜茶,再不肯动弹。因此秦管家将鼻烟壶递上时,一听是安达蒙送的,她看都没看一眼。
秦管家默默地拢了拢自己的袖子:他所料非差。
朱孝宁安坐了一阵,发觉秦管家还立在那里,才伸了手:“拿来我看看,什么玩意儿?”
玉芊便上前取了过来。
朱孝宁仔细观察了一番,抽了抽鼻子:“这珐琅瓶子挺漂亮。”
“公主,这是鼻烟壶。安达蒙王子说若是鼻子难受,嗅上一嗅就好了。”
“是吗?”朱孝宁从未见过这东西,好奇地打开看了看里头,黑乎乎的,好像有异香传来,她便凑上去闻了闻,“阿啾!”
玉芷正给她换了热的姜茶递过去,结果朱孝宁一个喷嚏将她逼出老远,连姜茶都洒出来了,为难地看着狼狈的朱孝宁:“公主,你这是……”
朱孝宁连忙将鼻烟壶甩开:“这里边有薄荷,还有麝香,无端端惹人打喷嚏,更难受了,快拿走。”
卓嘉辞进来时,就看到朱孝宁红着鼻子,瞪着眼,一脸嫌弃将鼻烟壶扔给玉芊:“公主这是怎的了?”
“嘉辞哥哥。”朱孝宁忙起身,转念一想又拿回鼻烟壶给卓嘉辞,“你看看这是什么,那安达蒙送的,不知是不是要害我。”
卓嘉辞也未见过这东西,惊诧不已。
“他说是闻一闻对鼻子好,可是我一闻就打喷嚏,连魂都快给打出来了。”朱孝宁神情俏皮,看得卓嘉辞一阵晃神。
“嘉辞哥哥?”朱孝宁被他看红了脸,他这眼神,带着浓郁的宠爱,却又让人心慌。像对妹妹,又像对情人。
卓嘉辞闻声,低头嗅了嗅,面上却浮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他只是伸手将气味挥到鼻端,并不刺激,因此不似朱孝宁毫无形象地打喷嚏:“里边有烟草末,还有冰片、薄荷跟麝香,确实能提神。”
“能治鼻子?”
“尚不知晓。”
“麝香会不会对身子不好。”
“只是少量,无妨的。”卓嘉辞将鼻烟壶还给她,“安达蒙送的?”
“嗯。”
“你最近跟安达蒙走得很近?”
“没有的事,是他跟牛皮糖一样,总爱粘上来。”
卓嘉辞瞧着她无奈又无语的样儿,噗嗤一笑:“既然烦他,为何不拒绝?”
“如何拒绝?”
卓嘉辞点点头,是他思虑不周:若是朱孝宁跟他交恶,恐怕也有损于邦交。
“霓儿如何了?”
“在养伤,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好,想好全,恐怕要安安静静养上三五个月。”
“这般严重?”朱孝宁一惊,那朱孝旻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不全是皇长孙的错。”卓嘉辞悉心宽慰,“她上个月遭歹徒所劫,受了惊吓,也受了点伤,此次一吓,全都爆发出来了。这才是主因,但是来势汹汹,若不好好养着,恐会落下病根。”
“劫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孝宁知道时,已是第二天。而且那时张拓奕也未多说,她自己忙得晕头转向不及过问,此刻卓嘉辞一提,她才想起来。
卓嘉辞犹豫了一瞬:“只是几个小喽啰,已被张将军收拾了。”
“真的?”朱孝宁歪了脑袋,随即正色道,“嘉辞哥哥,不要骗我。”
“你不如直接问张将军罢。”卓嘉辞别过脸去,避过她探询的目光。
朱孝宁默不作声地转了转手上的镯子。
“忍冬,你……”三个铃铛撞出了清脆的声响,卓嘉辞盯着那奇异的花纹,又是一阵晃神。
朱孝宁故作不着痕迹地放了袖子下来:“张将军一般何时出门?”
“他双手不便,这几日又守着霓儿,都未出去过。”
“哦。”
“你这是跟张将军闹别扭了?”
“没有。”朱孝宁心虚地走到窗边,支起窗楹,瞅了瞅在窗下晒太阳的覆雪。
“忍冬,张将军不适合你。”卓嘉辞探出头瞄了一眼覆雪,覆雪却朝他龇牙咧嘴呜呜两声就跳走了。
“……”朱孝宁这是第二次听到这话了,即使她未应承张拓奕,可心里的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别人却这般评价她才萌芽的感情,她不知该做何反应。
“忍冬,你是个倔强却心思细腻的姑娘。可是你,看着坚强,心底里却是最温柔的。否则你不会一直守在高唐县,只因为那里有你奶娘;不会和几个乞儿甘受白眼,只因为他们的命运和你一样悲惨;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回到这牢笼里来,只因为这里有你最亲的亲人。”
朱孝宁听着听着,泪流满面,卓嘉辞确实很了解她。或许,迄今为止,他才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
“忍冬,自我第一次见你,我就为你所吸引。虽然那时候的你又黑又小,却有一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我可以从你眼中看到真诚,善良,热情,虽然如今的你不得不端着公主的架子,但你的本质没有改变。你仍然是那个喊着嘉辞哥哥,却怎么痛都不肯哭的小姑娘。”
朱孝宁继续沉默,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些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可怜,却这么善良可爱。
“忍冬,你值得一个好男人。你应该找一个关心你,爱护你,而不是碰上自己妹妹的事情就方寸大乱的张拓奕。”
“我……”朱孝宁欲言又止。
“忍冬,我们相识在先,我只后悔,没有先一步告诉你,我的感情。”卓嘉辞执起她的手,神情温柔若水,声音和煦如风。
朱孝宁晕眩了,迷茫了:他说的都是真的?她生命里那个如阳光般的少年在跟她告白?甚至,他的情话完胜张拓奕,他比张拓奕温柔,比张拓奕细腻,或许也比张拓奕合适。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七上八下的,总是定不到一处,不是因为惊喜,而是不确定。
她对未来都是不确定的,但她从来没有这样不确定过。
她恼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却又不得不犹豫、迟疑,甚至是怀疑。
“忍冬,你不必自乱阵脚,我不过把我的心剖给你看。我会一直等你,等你接受。两年而已,我等得起。倒是张将军,他已二十四,过了年就二十五了,况且他家里还有个表妹在等着。”
“他表妹……”朱孝宁想说什么,但是一开口就忘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卓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