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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拓奕动作迅疾去搀他,也没能阻住,弯了腰撑着他起来:“他已经睡过去了。”
朱孝宁无奈扶额:“你送他回房罢。”
“好。”张拓奕一步一步扶了他下阁楼,却又回头看她,“你早些休息。”
“嗯,你也早点睡。”朱孝宁这么应着,却重新在阁楼上坐下了。她转了转腕上的镯子,三个铃铛在暗夜中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丁零当啷,就像奶娘清脆的笑声。但是,更多时候,她的声音是温柔软糯的。她极其温柔,不管是对先生还是对她。只是,她没想到,奶娘对自己却如此狠心。
朱孝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是为了她母亲,为了她们。她是母亲的至交,更是她的救命恩人。
没有她,何来今日尊贵的孝宁公主?
她不该称她为奶娘,直接叫她一声娘都不为过。
仰头望星空,那闪闪烁烁的光,是她们期盼的目光。
“我会好好的,不会让你们失望。”朱孝宁低吟浅笑,往后一靠,靠在了温暖的胸膛上,“怎么没回去。”是问话,却已知道答案,所以是叙述的语气。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我不舍得让你一个人。”张拓奕的下巴置于她头顶,双手环在她胸前,“你奶娘是坚强的,你更是倔强,你是真正的忍冬。”
“冬天已经过去了。”朱孝宁仰起头,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黑色中,跳跃着灯笼的火光,带着些心疼,带着些宠溺,带着些怜惜,带着浓浓的爱意。
“孝宁,其实你心里不好受,我知道的。”
朱孝宁转过身去,抱住了他的腰,埋在他怀中,未出声,却已泪流满面。
“你想回去看看你奶娘吗?”
“嗯。”
“那便回去罢。”
“可是我放不下孝旻。”
“皇长孙他,过了正月就要走了吧,等他走了你再去。”
“他离开了南京,我就更不能走了。否则京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不能及时知道,太被动了。”
“有我呢。”
“你不陪我去?”
张拓奕怔了片刻:“你要我陪你?”
“我想,带你去见见我娘亲,见见,见见她们。”
“好,我陪你。若要传消息,皇上会做的。”
“皇爷爷传的,肯定是他想让他知道的,而且未必全面及时。”
“那我找邱八?”
“不成,现在不能将邱府拉过来,至少明面上不能。”
“为何?”
“邱府几个都是藏不住话的人,你看邱老太爷就知道,什么事都写在脸上,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说漏嘴了。”
张拓奕苦了脸,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
“你是想说卓将军吗?”
“还是不了,他,不合适。”
朱孝宁脑中精光一现,坐直了身子:“上回你说邱将军来与你说了一件事,你还没告诉我呢,是否跟卓将军有关?”
张拓奕犹疑良久,跟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重重地压了压下巴:“是。”
“何事?”
“邱八说,嘉冲他,是晋王的人。”
朱孝宁瞬间喘不上气来,瞪大了眼。
“孝宁……”
朱孝宁捂了捂胸口,无数念头飞过脑海:“难道,孝旻身上的毒是他?”
“你是说,嘉冲他,在嘉辞的药田中做了手脚?”
“这么一来,嘉辞哥哥的行为便能解释得通了。我看得出来,他早查出下毒之人是谁,只是一直瞒着。只因为,那是他哥哥,他不能供出他哥哥来……”
“孝宁,我……我不敢相信,他跟我兄弟多年,他竟是这样的人……”张拓奕满脸的难以置信。
“卓嘉冲祖上是洛阳的?”
“是。”
“那我就更肯定了。”朱孝宁恨恨地绞着绢帕,“我后来让罗院使验过孝旻身上的毒,他说其中一味药材只有洛阳的某座山上种出来的才有奇效。而且那座山属于卓家,至今也由卓家旁支看管。”
“这么说来,真的是他,我去找他。”张拓奕放开她,腾得起身,惊觉自己太冲动,又站住了。
朱孝宁急忙扯住了他的袍子:“不要打草惊蛇。”
“我晓得了。”张拓奕重又坐下,“既如此,他便不再是我的兄弟了。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你要去禀告皇上吗?”
“暂时先压下,他敢下毒,大抵是三叔的指示。既然他站了三叔的队,就好好利用他。总有一天,我们会将他和三叔连根拔起。”
“那嘉辞呢?”
“他,亲亲相隐,无可厚非。他有功也有过,但是他哥哥却犯了谋逆之罪,恐怕要受诛连。最后还是要由皇爷爷评断,且看我能不能在皇爷爷面前保下他吧。反正卓嘉冲,他敢对孝旻下手,死罪难逃。”
张拓奕听毕,一言未发,尽管卓嘉冲犯了大罪,可他终究是他的兄弟。他默默叹了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
朱孝宁扯了扯他的腮帮:“今日是除夕呢,且放宽心,笑一个。”
“咿——”张拓奕扯了个难看的笑脸。
“你不如想想,孝旻生辰时送什么罢?还有霓儿,孝旻如今最喜欢的还是她,可她拖泥带水的,什么都说不清。让她给个准信吧,否则待孝旻成年,皇爷爷挑了他人,她心里不舒服,孝旻也不好过。”
“她的事,我也不懂。我问过,可她……”张拓奕懊恼地挠了挠头,“她比我麻烦多了。”
“孝旻跟她,一个年头一个年尾,说是差了那么几个月,事实上差了一整年。过了年,虽然孝旻才十五周岁,可是虚岁却十六了。说句实话,皇爷爷不喜欢霓儿,他嫌霓儿太小家子气,做不得嫡妻。可我总想着,该给孝旻娶个合心意的妻子。虽说小姑娘家的顾虑总是多一些,可是她已经十四周岁了,虚岁也十五了。我朝男子十六岁可婚娶,她是不急,孝旻可急着,皇爷爷更急。”
“我听着,怎么像是你在嫌弃我老呢。”张拓奕不知该怎么回答朱孝宁,默默地转了话题。
“张拓奕……”朱孝宁给他飞了个眼刀,却也不再提了。此事他们二人急出血了都没用,还是得看张霓,她也不想回应他,转了话茬,“话说,你那表妹,最近还安分吧?”
☆、59怪异
“她被我关在庵堂中;就等着彦王的消息,不安分都不成。否则,我不会放过她。”
“嗯。”朱孝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孝宁,表妹她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她,我也不会为她所骗,你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她;而且有她牵制菡萏,我更放心。怕只怕;菡萏跟安达蒙联合上了。”
“此话怎讲?”
“我今夜去秦淮河游玩,碰上安达蒙了;后来见着了菡萏,安达蒙就悄悄地跑到她船上去了。我没见着,长安看见了;不过她不会骗我。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四叔多了助力,只怕对孝旻不利。”
张拓奕沉吟片刻,郑重其事地捧了她的脸:“孝宁,我觉得,你有一件事做错了。”
“何事?”
“皇长孙应该学会自己面对,自己解决这些事情,而不是你的帮助。你可以将你看到的事情告诉他,让他自己想办法。你就看着,帮点小忙,不要什么事情都替他做了。”
他讲的,似乎很有道理。朱孝宁沉默了。
“皇长孙在太子的羽翼下成长,几乎没经历过风雨。你不能帮他一辈子,皇上也不能护他一世,你一定要让他自己来承受。”
“我懂了。”朱孝宁颔首。
“嗯,你是个好姐姐,只是别宠坏了他,反对他无益。”
“是你点醒了我。”
“你关心则乱,当局者迷,就像我碰上霓儿事情就会方寸大乱,我感同身受。”
“我们还真是相像。”朱孝宁咯咯笑着,声音在暗夜中清脆悦耳如金铃。
“除夕夜虽喜庆,却还是冷,而且我们要守夜,我得回去找霓儿了。皇长孙也该从宫中回来了,你们姐弟俩说说话,过个好年。”
“嗯。”
两个人同时起身,下了阁楼。
朱孝宁送他至小门处,还有些不舍,张拓奕折过小径,她才缓缓回身。
“孝宁。”
“嗯?”朱孝宁一惊,迅疾转头,“你怎的又回来了。”
张拓奕三步并做两步,到她跟前:“我记起来,有样东西忘了给你。”
“何物?”
“这个。”张拓奕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来,巴巴地递给了她。
朱孝宁诧异接过:“里边是什么?”
“你打开便晓得了。”张拓奕说着,却急急按住了她的手,“回去再看罢。”
“也好。”朱孝宁欣喜收下,在袖子里摸索半晌,取出两个香囊来,“这是我去求来的平安符,只是香囊太丑,可我又不愿他人插手帮忙,所以,你绝对不能嫌弃!”她语气强硬,面色却忐忑非常。
张拓奕呵呵笑着接过,别在了腰间:“你会替我补衣,却不会绣花,真是匪夷所思。”
“张拓奕!”朱孝宁恨恨瞪他,他居然敢取笑她,哼!
“我很喜欢,孝宁,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张拓奕连忙安抚炸毛的小猫儿。
“算你识相。”其实远远看去,那浅金色的香囊与他黑色的袍子还是挺相配的,朱孝宁满意地笑了。
“公主,皇长孙回府了。”有人来报。
“我知道了。”朱孝宁是该走了。
张拓奕伸出手,触了触她的指尖:“你快去罢。”
“嗯。”朱孝宁嘴上应着,手上却顺着拉住了他的胳膊,踮起脚尖,艳红的嘴唇在他脸颊上贴了贴。
“孝宁。”张拓奕异常惊喜,抬头看到眼观鼻鼻观心的婢女,扯过她就关上了小门,将婢女阻在小门那边,把朱孝宁压在了门后,“孝宁,既如此,就不要‘浅尝辄止’了。”
“喂,登徒子!”
“方才,你……”
“不许说。”朱孝宁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女流氓。”张拓奕哪里肯放过她,将余下的话说完了。尽管被她捂了唇,语音含混,朱孝宁还是听清了。他瞧她气鼓鼓地瞪着眼,拿开她的手,埋头吻了上去。
他的吻太温柔,而且舌头极其灵活,她的舌头被逗弄得根本无法抗衡,只能尽量配合他的扫荡。这纠缠的感觉令她渐渐亢奋,便任由他吻得更加深入,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腰。
张拓奕察觉到她的忘情,更加卖力地讨好她,耍弄着他自己探索出来的技巧,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脚软了?”张拓奕微微松开她,她就往地上掉,偏又勾着嘴角坏心地“问候”她。
朱孝宁愤愤捶他肩膀,可是手上也没力气,最后只能软软地瞪了他一眼。
可这眸光潋滟的眼不像是生气,倒更像是勾/引,张拓奕心中一动,重又将唇覆了上去。
“笃笃——”
“公主,皇长孙寻你了。”那厢,玉芷小心翼翼地敲了门,压着嗓子禀报。
“我得回去了。”
“能走吗?”张拓奕放开她,看着她扶在门上,娇喘连连。
“混球。”朱孝宁白他,撑着身子开了门,速速过府,扶住了玉芷的手。
“公主?”玉芷和玉芊大惊。
“扶我回去。”朱孝宁沉了声音,威严十足。
“是。”玉芷二人略埋了头,恭敬应下。
此时时辰已过戌时,姐弟俩聊了会儿天,时间便如飞梭般过去。朱孝旻身子易累,已靠在榻上眯了眼。
朱孝宁悄悄地摩挲着张拓奕的锦盒,今夜困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