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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内院处,便见一路上的婆子丫鬟和甚少出现在内院的家丁们脸色都是沉沉的,满院子的人却安静得只听见极其细微的脚步声,气氛阴沉。
西凉茉愈发的战战兢兢,被紫月领着进了房,出了这样的大事,正花厅处,府里几房的人都到了,除了靖国公因着配随帝驾去了河源的避暑山庄不在,和素来常年卧病的靖国公夫人,该到的都到了,正正坐在上首右侧的是掌着中馈的二夫人韩氏。
西凉茉偷偷抬眼嫖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出身贵重大族,族里出过三位皇后,容貌几乎可以称得上绝美,人至中年,却色如春晓,但她脸色一片淡冷,出了事的正是她的第二个儿子,却也不见她脸上有什么愤怒神色,但那冷然的眸子却让西凉茉忍不住浑身打起抖来。
喜怒不形于色比色厉内荏,更让人害怕,她从来不敢在二夫人面前抬起头。
天还未亮,幽幽的烛火照得堂内似有鬼火,照在坐着的面无表情的众人身上似阎罗殿堂的一众恶神厉鬼,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于是厅外那女子的悲惨的哀鸣夹杂着鞭子抽在肉上的便越发清晰。
许久,西凉茉浑身发抖,只觉得牙齿打战的声音都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到。
“西凉茉,你在抖什么呢,莫非二哥哥的伤和你有关,是你指使那贱婢去勾引二哥哥的?”少女冷笑的声音突兀地在堂上响起,正是靖国公府的四小姐西凉丹。
西凉茉抖着唇,头低得更低,却听见另外一道柔和的女子声音响起:“丹妹,母亲与一众长辈都在这里,不要放肆了。”声音柔软似三月春雨,让人闻之心醉。
眼见亲姐西凉仙都开口了,西凉丹便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只鄙夷地盯着那窘迫又瑟缩的西凉茉,出了这样的事,西凉茉这只老鼠是倒霉定了。
果然,片刻,二夫人冷冷地开口:“白梅这贱婢勾引主子不成,又行凶害人,打三十大板。”
西凉茉心头一松,尖尖瘦瘦的脸上显出松动的神色来,三十大板,白梅若能挺过去,还是有救的,二夫人竟然难得如此菩萨心肠么?
西凉茉的神情哪里逃得过二夫人的眼,紫月恭敬地递上茶,二夫人优雅地接过,又淡淡地补充:“贱奴品行不端,行刑后送到外院籍坊,择日卖了,柳嬷嬷教女不严,合谋害主,打死便是,至于茉姐儿,治下不严,纵奴伤亲,观刑后罚至宗祠天井前跪思一月,待老爷回来后再行定夺。”
一听籍坊,再听了二夫人的处置,便是面无表情或心不在焉的在坐众人不由地微微动容,这样的二月寒冬,跪思一月,就算有命在,恐怕腿也要残了,还有那籍坊……竟然让这黄花闺女的正经小姐去观白梅的刑么?
文章正文 第二章 请君入瓮 上
西凉茉一听,顿时覺一桶冰水直接临头泼了下来,籍坊……白梅要被送去籍坊!
内院子的姑娘媳妇不知道,但西凉茉从小在仆人间打混,也隐约耳闻过。
靖国公和她的生母蓝氏都是行武出身,国公府邸外院还有校练场,供国公府亲兵居住和换防军官们操练所用,一如军营中皆有那娼营,由获罪的贱籍女子充任军妓,校练场也设有同样的籍坊。
籍坊中女子比青楼女子更低贱,永世不得赎身,多活不过三十。
白梅,从小便一直护着她的白梅和柳嬷嬷竟要这样不得善终么!西凉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嗑得咚咚作响,泪如雨下:“二娘,求您了,就看在柳嬷嬷那么多年一直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收回成命吧!求您了!”
那柳嬷嬷原本是她生母蓝氏的陪嫁大丫鬟,后来因了一手好医术就给了老太太,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好些年。
半夜里,只听得那磕头的声音,如同咚咚的擂鼓声,韩氏眼皮也不抬,优雅地品着茶,直到西凉茉额头上已然见了血,才微翘了葱白的指尖弹弹茶水,淡淡道:“规矩便是规矩,爵爷领兵治家是最讲规矩的,何况有错便罚,令行禁止,便是当年的大夫人定下的规矩,茉姐儿这话是要罔顾父母之命了?”
“我……没有……我……。”西凉茉正是磕头嗑得头晕脑胀之时,一时词穷。便又听得韩氏声音顿时冷了起来:“不是,那就是你觉得一个弑主的丫头婆子竟比不得你嫡亲的二哥了么?罔顾父母之命是为不孝,掩护伤主恶奴是为不义,怎么的,我国公府邸里竟然教养出了你这样不孝不义之女么!”
靖国公出身当朝最古老的士族——西凉氏,规矩向来很大,领兵从戎后又素来以治军严明闻名于世,扣了这样的帽子,便是受宠的小姐、公子都少不得要立刻跪下来领家法,何况西凉茉这样不受宠,地位又尴尬的。
“还楞着做什么,没听到夫人的话么,还不将茉姐儿带出去!”韩氏身边立着的李嬷嬷立刻上前,冷喝道。
“二娘……二娘……求您了!”西凉茉立时被几个粗使婆子抓了起来,小鸡崽子一样被提了出去,厅上之余下她歇斯底里的恳求声和那一路斑斑血迹。
韩氏微微抬了眼皮扫了眼李嬷嬷,李嬷嬷顿时一僵,低下头喏喏:“奴婢越矩了。”
韩氏冷哼一声,原本想要再籍此发作一回,也索性算了,只起了身冷冷道:“各房,都散了吧,请看完二少爷的御医到我的宣阁来。”
“是。”
众人齐齐喏道,便也意兴阑珊地散了,西凉茉地位特殊又尴尬,韩氏气性大,但掌家中规中矩,在明面上惩治任何人都有说大了的规矩,如今这一出,也不过是走场面而已,没戏看,天又冷,各房便回去补眠去了。
外院里行刑的声音却是传不到内院里来的。
半夜里,又有零星的雪花飘落下来,西凉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了这块空地上,婆子们到底顾忌着她还是有个小姐身份在那里,便只将她按着跪在空地边的小房子边。
小房子里亮着灯,女子凄凉扭曲的悲呼便从里面传来,凄厉似二月的寒风,夹着着男人们的淫笑,刀子一样割着西凉茉的心。
男人们起起伏伏的身影被烛火投印在窗上,如恶鬼狰狞的身影。
“呜呜……。”西凉茉双眼模糊,泪如雨下,只得紧紧地将自己的小拳头塞在嘴里,满嘴都是腥气,脑海里白梅推开自己手那一刻绝望的眼神和柳嬷嬷沧桑的面容不断地眼前掠过。
从来都不曾如此的绝望,她双膝跪的已经麻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见门内的男人粗鄙的骂声:“还不把这死透的小娼妇拖出去,都送到籍坊里了,还装贞节烈妇!”
不一会,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几个粗使婆子也惊惧得略退几步,房内走出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兵丁,先是扫了婆子们一眼,再看了跪在地上的西凉茉,露出大黄板牙嘿嘿淫笑几声,想来是知道跪在这里的是什么人,所以也没有什么轻浮动作,只拖着一卷草席懒洋洋地往外走。
西凉茉怔怔地看着那卷草席一路远去,冰冷的风梭地吹过,草席翻卷起一角,露出少女一张紫涨又血泪斑斑的脸,空洞的眼珠望着的漆黑的天空,死不瞑目。
西凉茉紧紧地咬着唇,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几乎要梭然软倒,但她狠狠咬着下唇看向晦暗飘雪的天空。
“白梅……!”
×××××
三月后
五月石榴初红,国公府邸里,石榴花开了极艳,一干女眷们都爱到花园里游玩,只是今日,园子却有些吵闹。
“你这小妇养的,不就仗着是四少爷屋里的人么,还没有抬姨娘呢,倒也敢装半个主子,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女子娇怒的声音也颇为好听,只是骂出来的话却让人脸红。
院子里来去的丫头、媳妇们都寻声望去,只见两个女子正站在一丛石榴花下,剑拔弩张,却无人上去劝阻,只因那骂人的是四小姐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绿翘,和她主子一样素以泼辣闻名,而被骂的却是四少爷最宠爱的的通房——紫兰,看着娇弱如兰,却也是个不好惹的。
“绿翘,你敢说你没拿了我的绿雪含芳脂,你偷了我的东西,竟还在这骂人!”紫兰一张雪白娇俏的小脸涨得通红,微微上翘的大眼满是怒火,却越显娇俏,谁都知道她是四少爷的人,这通房丫头的身份比一般丫头要高上一截,绿翘却从来不给她面子,总和她对着干。
绿翘双手叉腰,茶壶一样,冷笑一声:“你摆出这付狐媚子的样子给谁看,那绿雪含芳脂是我去茉姐儿那拿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胡诌,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看着两女争吵越演越烈,一道浅白色的身影悄然隐立在枝蔓的花叶中,满意地看着自己一盒小小胭脂就挑拨出来的成果,现在,只等另外那位最重要的角儿上场了,可不要让她失望才是。
果然,没多久,就在紫兰气得刚想扑上去撕扯绿翘时,却被一道女子柔媚中不失严厉的声音阻止。
“什么事情,也值得在园子里这般喧嚷?”
看热闹的众人一回头,连忙低下头,皆恭敬地行礼:“县主。”
等到了自己想要请入局的人,那隐在花叶间的白衣少女悄然地分花拂柳隐没在花丛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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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正文 第三章 请君入瓮 中
领着六个大丫头款步而出的女子,年华不过十四多些,面色欺霜赛雪,扫了拂云眉,眼眸细长,却如含了一汪动人秋水。只是嘴唇稍薄,有一种略显刻薄的味道,说话间两腮显出一双浅浅的酒窝,又让人觉着可亲。
秀发乌黑,梳了个芙蓉归云髻,左右各一如意双喜点翠蝙蝠玉凤头金步摇,灿灿生辉。两耳饰了明珠铛,颈上是两串东珠。身着淡紫地攒花牡丹裙,肩披金丝刻镂白云批帛,端庄明媚。
正是靖国公府邸里唯一有封号的小姐,掌家韩氏所生的端阳县主——西凉仙。
“这是做什么,府里头是市井街坊么,也容得你们这两个小蹄子在这里大呼小叫,莫不是觉得府里的规矩太轻了,想被打发出去么!”西凉仙身边伺候的丫头红芜上前一步,冷冷扫了看热闹的众人一眼,吓得那些丫头媳妇连忙匆匆行礼退下。
靖国公虽然是西凉世家出身,但是常年行武,府中风气不如其他百年大族那么压抑讲究,却也容不得丫头们这般在主子们面前吵闹。
“县主,紫兰这丫头污蔑于奴婢,奴婢才与她理论的。”绿翘不服气地道,她的主子西凉丹与西凉仙同为韩氏一母所出,最受宠爱,她也跟着身份在府邸里水涨船高,现下西凉仙在这,她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西凉仙已经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坐在花园中的石桌边,抬眼淡淡扫了两个丫头一眼,并没有做声。
紫兰一副委屈含泪的模样,颇显动人,却让西凉仙微微冷了秋水眸,她出身大族,讲的是行端礼正,并不喜这些外露的风流,只是那庶出的四哥颇得父亲欢心,她也懒得说什么。
西凉仙优雅地在丫头们的伺候下坐下,微笑道:“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起了争执,还这般大庭广众没了姑娘脸儿的掐架。”
紫兰抿了唇,抢先一步将一只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