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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你想太多了……
她继续道:“现在贱妾将金针还给皇上,只愿皇上不要责怪贱妾曾经的无礼……”
我想了想一手接过那布条,一手把那油纸伞递给她:“你接着吧。”
她轿子还在外面,从这里到外面需要一段路,现在她已经浑身淋湿,这伞倒是真没什么大作用,只是我这么给她,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安慰了。
盛安公主一愣,笑了笑,接过那油纸伞:“多谢皇上。”
我点了点头。
“贱妾……告退。”
我再点了点头。
盛安公主举着那把青色的油纸伞,缓慢的朝着外面走去,身影越发在雨幕中模糊,我手中握着那布条,上面的金光照的我眼睛格外不舒服,我忍不住放大了一点声音道对着盛安公主的背影:“呃,其实这金针上面的金都是真的,你大可以留着,将来没钱了可以拿去当……”
盛安公主一个趔趄,僵硬的转过身:“多谢皇上美意,不必了……”
我尴尬的道:“嗯,你去吧。”
盛安公主又一次以袅娜的姿态缓步离开,我叹了口气,看着布条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怎么了,这么恨我,用我的身子在外边淋雨?”
我回头,却见是无泯君,他举着一把墨青色的伞,手臂有些费力的举起,一并遮住了我,我赶紧接过伞,道:“不是,刚刚见了盛安公主,你知道么,她刚刚一袭素衣,耳边带着白色的花骨朵,以花代己,说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表达一下对于盛安公主巨大转变的吃惊,无泯君却眯了眯眼,把我手中的布条往地上一扔。
“你做什么?”我愣了愣。
“那是盛安给你的?”他看了看那布条中的金针,“应该是有毒的。”
我惊讶道:“不是吧……”
无泯君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弯下身子,隔着袖子拈起一根金针,对着一旁盛开着的拒霜花的花茎戳了一下,那拒霜花竟迅速枯萎,而后散落于泥土之上,前一刻尚得意怒放,下一刻却花叶凋零,两相对比,显得分外凄惨。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泯君把那布条捡起来,叹气道,“用的是‘善极’,这可这不知道该怎么办,丢了会伤人,埋进土里这片土也就废了,烧了吧,闻到的人又会死……”
我咋舌:“毒性如此强烈?”
无泯君道:“嗯,以前很有名的一个医师钻研而出,并无解药。”
“这么恶毒的东西,还叫‘善极’……”我摇了摇头,不免想到了那位酷吏留善。
无泯君抿了抿嘴,道:“那医师名常语极,同酷吏留善有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这药,是纪念二人感情的。故各取两人名字中的一个字罢了。”
……还真和留善有关系!
我无语道:“我倒是有个法子,知道该丢哪里。”
“嗯?哪里?”
“粪池。”
“……”
“好法子。”无泯君肩膀微微耸动,把布条递给我,“你让下人丢去粪池里吧,小心别碰着。”
我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你……便这么放过盛安?”
无泯君淡淡道:“盛安虽然性子鲁莽,但并非太蠢,她既然做的这么明显,便是另有深意,现在她应该还未走远——你让侍卫去把她叫回来吧。”
我迟疑道:“怎么?”
无泯君小声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因着那话中的内容与深意而吃惊不已,但见无泯君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也只好派人去找盛安,无泯君笑了笑,便拿过了伞,慢慢往转角走去,几个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果然如无泯君所料,没一会儿盛安便回来了,看样子的确是一直极缓慢而走的,就是在等着我招她回来呢。
她撑着伞走来,步履不复刚才那般从容,脸上也写满了苦楚,仿佛不是来见我,而是去奔赴刑场一般。
而就我看来,无泯君,确是盛安公主的刑场。
盛安公主走到我跟前,盈盈一拜:“皇上。”
我点了点头:“召你来,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嗯。”
她敷衍着回答,估计是在等着我给她判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名,但我只是抿了抿嘴,自身后摘了一朵深白浅粉的拒霜花,然后伸手将盛安公主鬓角旁那朵花骨朵儿摘下来,换上那朵绽放的拒霜花。
【12】
我做这动作之时,盛安公主微微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站在原地,任我把那花骨朵仍在一旁。
她看了看石桌上摊开的布条,又看了看地上的花骨朵,不解的看着我:“皇上这是……”
“虽是守丧,也不必就带着个花骨朵,你同它一样,年纪都尚幼,却也有无限可能。你父亲之事,我很愧疚,却也的确不得已,当时他胁我性命,我只能如此作为……你是我所考虑的,却也是我无法保证的……流落民间后,望你多珍重自己,切勿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
说罢,我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桌上的布条,叹气道:“你走吧。”
盛安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我,忽然手一松,手中油纸伞落地,溅起微微的水珠,她就这么扑了上来,和耳边的拒霜花一起,整个儿的靠在了我的怀里。她把头埋在我脖颈边,有泪珠滴落,因天气的寒冷显得格外灼热,又因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绝望。
“卿哥哥,卿哥哥……”她迭声叫道,哭腔浓厚,“卿哥哥,你干嘛还对我这么好,你明知我是要来害死你的!”
“呃……”姑娘,非我要对你这么好,只是无泯君要让我演戏……
我双手僵硬着,最终只能放在盛安公主的背上轻轻拍着,并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无泯君教我的,到那句“你走吧”便已结束,接下来剧情的演变,实在不是我能掌控,只任她就这般撕心裂肺的哭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慢慢变大了,黄豆般打在我脸上,我的心情由一开始对盛安公主的同情转化为了无奈,心中也隐隐恨无泯君,怎么没提醒我,应该去回廊里再说,起码有个遮风挡雨的檐子……
终于,大概盛安公主也淋得有些吃不消了,她慢慢的退开,声音喑哑的开口:“皇上,对不起,贱妾适才冒犯了。”
我僵硬道:“无事……”
谁知盛安忽然跪下,我的视线随着她忽然矮下去的身影一同往下,微微瞥见她一双雪白的绣花鞋已经染成了灰色,裙摆也被泥水弄的脏而潮湿。
我惊讶道:“你这是……”
“回皇上,贱妾这是在向您请罪!”她朗声道,“贱妾居然想要刺杀皇上,罪该万死!”
我道:“呃,无事,你起来吧……”
盛安摇了摇头,道:“不止这个,其实今晚我们族人还想要来刺杀皇上……这次送金针下药,其实并没有打算真的刺杀皇上,因为太明显了,我们是打算先以此让皇上认为我们只行刺这一次,晚上再乘着皇上松懈的时候再来……”
我心中一惊,盛安倒真是剖心剖肺,但我同时也忽然感觉无师自通,知道该说什么了,清了清嗓子便道:“我不怪你,起来吧。”
声音温柔的几乎要滴水。
盛安还是哭:“我不能起来,皇上,我居然真的一直怀疑你是为了皇位而杀了爹——我真傻啊,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是皇帝,跟爹有什么关系?你就算不杀他,也还是皇帝啊……我真傻,为什么会相信那些人呢?居然想要杀你……”
我沉默片刻,正打算开口,身后忽然有个声音,略带悲伤到:“姐姐,你的确傻。”
“……”
如果我没听错,这个声音不是我自己的么?也就是,无泯君……他叫盛安什么?姐姐……?!
我默默的回头,就见果然是无泯君,他——或者说她,此刻正一脸感慨而忧伤的看着盛安,双眼中甚至隐隐含着一些泪水,见他忽然出现,盛安一愣,正打算说话,无泯君已缓缓走到她身边来,蹲在她旁边,帮她撑着伞,道:“悠儿姐姐,我是长宜公主,想必你也知道了。”
盛安冷着脸,恢复了一点当初骄纵的模样:“哼,怎么,你要来嘲笑我吗?”
无泯君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为什么无泯君这样说叠词,我很想呕……
无泯君缓缓看了看我,道:“臣妾拜见皇上。”
“呃,嗯……”
无泯君点了点头,又看向盛安公主:“悠儿姐姐,我和皇上见面以来,总共才十日左右,哪有什么爱不爱的呢?其实我虽然在皇上身边,但时常觉得皇上很忧愁,我知道皇上心中另有其人,也知道她是谁……”
无泯君把话断在这里,别有深意的看着盛安,盛安不可置信的看了我一眼,咬了咬唇,又低下头去。
……心累……无泯君到底想干嘛,让我表演当场呕朝食吗?还是胸口碎大石……?!
“可是为了两国百姓,天下苍生,江山社稷,我们是必须在一起的。在天下国家之前,儿女私情算什么呢?我知道,皇上放弃了很多,我也是……”无泯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免眼泪落下,他继续道,“而且,事已至此,我知道你们两人之间的情谊,可是悠儿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告诉了皇上你们族人的打算,那皇上必然会防范,你的族人也必然知道,是你告诉了皇上,那时候,作为家族的叛徒,恐怕……他们对你应该不会手软,毕竟他们都让你来当打头阵的了——要知道,若非皇上心中有你,你可是要死的啊!”
无泯君这话既分析了利害,又挑拨了盛安公主与族人之间的关系,很是无耻。说完之后,无泯君悠悠的看了我一眼,我立马会意:“没关系没关系,我不防范便是……”
“这怎么行!”盛安公主尖叫道,“卿哥哥,你一定要先防范好的!我,我没关系的,我本来也就没打算要和他们一起走,我爹死后,其实还有一笔财产没被没收,我知道在哪里,可他们不知道,就一直在追问我,还骗我,让我来刺杀你……我这会儿回去之后,立刻带上那些财产,自己去南纹国……我当了这么久公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我还是隐居算了……”
在无泯君不断的暗示下,我也蹲了下来,犹豫的对盛安说:“悠儿,这样的话,你便是委屈了……”
“不委屈!”盛安公主提高了声音,双眼脉脉有情的看着我,“皇上,悠儿愿意!”
说完又叹气:“只可惜,现在我再也没可能和皇上在一起了……”
其实她说这话多多少少也带了点暗示的意思,如果“我”真的那么喜欢她,哪里会想不出来办法?但我也只是装糊涂,安慰道:“若来世有缘……”
无泯君合掌而笑:“别说来世啦,以后也许也有机会的。”
盛安看了我一眼,点头道:“但愿……”
她眼里尽是不舍与惆怅,又隐隐带着对不可知的未来的期望,我不忍多看那眼神,只对她笑了笑,便不再看她。
无泯君又插嘴道:“不如悠儿姐姐你去附近书房中写些什么给皇上……嗯,就让他保平安吧。”
我不知道无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