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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他是喜欢男人的吧?你看他和兰陵王的关系……”
“嘘——别胡说八道,哪有这种事?”
“怎么不可能,要不尚书令怎么会一直不娶,而且听说他以前还曾经拒绝了孝昭帝的赐婚……”
斛律光注视着儿子,眼中露出了复杂难辩又有些担忧的神情。
长恭和恒伽刚刚坐下不久,皇上就乘坐肩与来到了大明殿。今天伴随在他身边的不是皇后,而是一位娇俏可爱的女子。只见她秀发挽成如今流行的涵烟髻,髻上只是简简单单插着一只碧玉钗,天蓝色的琉璃耳珰,衬得她脖颈更加白皙。比起后宫的莺莺燕燕,这个女子的容貌也只能算得上清秀,但却是少有的干净明媚,甚至还带着一种在后宫女子身上几乎看不到的纯真。
“这个女人是皇上的新妃子吗?”长恭低低问了一句。
恒伽神色淡然地扫了那个女人一眼,“好像之前是皇后身边的侍女,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得宠了。”
刚问出这句话,长恭就有些后悔。当今皇后不是恒伽的妹妹吗?现在皇帝宠幸他人,恒伽的心里必然也不舒服吧。
酒过三巡,皇上的兴致越来越高,忽然拍了拍手,立时所有的音乐都停止了。
就在大家纳闷的时候,猛听得战鼓咚咚,喊声震天,两队戴着面具的着甲武士闯入殿中,驱走了正在漫舞弄姿的歌舞者。众人速不及防,哑然失色,不知发生了何等变故。
皇上放下手中酒樽,饶有兴趣地瞅着殿中诸人形形色色的表情,嘴角绽出一丝笑意。
激昂的乐声乍起,钟声齐鸣,肃穆庄华。
两队武士纵横交错地变换队形,挥动刀盾,做激烈交战之状。盾牌互相撞击,寒刃明如秋水,喊杀声震耳欲聋,仿佛使人亲临两军厮杀正炽的战场。
直到一曲终了,众人才仿佛从那残酷的战场上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皇上笑着看了看长恭,“兰陵王,这首舞曲就叫做《兰陵王入阵曲》,你觉得如何?”
长恭微微一惊,忙回道:“皇上,臣愧不敢当,不过此舞曲的确是不同凡响。”
“哦,你也觉得不同凡响吗?”皇上笑得更加愉快,“这好像是先皇在你洛阳大捷后特别让人作的曲子,不过不知为什么却一直没有拿出来。幸亏我不久前无意中找到了,也算是有缘。”
是九叔叔……特别让人为她作的曲子吗?长恭只觉得一阵心痛袭来,但还是尽量保持了平静的神色,客套地重复着说了句:“臣不敢当。”
她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位新妃子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或者可以说,那似乎是一种憎恶的目光。
长恭纳闷地收回了目光,奇怪了,她又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过,这个女人的眼睛,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众人很快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不知怎的就扯到了斛律恒伽的身上。最后,就连皇上也笑咪咪地插了一句,“尚书令,你一直不娶妻生子,不怕斛律将军着急吗?”
皇上一发话,其他大臣也就赶紧纷纷附和,殷勤地要将自己的族亲介绍给恒伽。
恒伽侧头看了看长恭,只见她抿着嘴唇,似乎在强忍着心中的不悦。
“谢谢皇上和各位大人的关心,不过臣现在并没有娶妻的打算,”他微微一笑,“对臣来说,守护这个国家和皇上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儿女情长的琐事,怎么能和皇上的基业相比呢?”
皇上显然对着番话很是受用,还赞许地点了点头。
“就会说些虚伪的漂亮话,”长恭低声道,“我可不觉得尚书令大人有这么高尚的品格。”
恒伽轻扬嘴角,低声说道:“看起来好像有人……吃醋了。”
“谁吃醋了……”长恭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大吃起来。
恒伽的笑容,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温柔,“这好像还是长恭第一次为我吃醋呢。”
“说了不是吃醋!”长恭又重申了一遍。
“好好好,那就不是吃醋。”恒伽眨了眨眼,还没等她舒一口气又道,“那就是……妒忌。”
“这不是一样嘛!”
“呵呵……”
就在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皇上忽然又开了口,不过这次发话的对象却是一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的斛律光。
“斛律将军,朕听说你的侧室有一女刚到了适婚年纪,刚巧穆大人的三子也行了成人礼,算起来年龄上倒是挺合适的。”
穆提婆也露出了一抹谄媚的笑容,“是啊,斛律将军,我那三子也是嫡子,如果斛律将军不嫌弃的话……”
“穆提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斛律光腾地站起身来,脸上的神色如同被污辱了一般,异常愤怒地一字一句道,“何方狗种,居然也配和我做亲家!”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皇上的脸色难看不说,穆提婆的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尴尬万分地杵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恒伽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角,他知道父亲一向刚直,可是对付这些佞臣,道理也是一样的。
过了几天,长恭再次进宫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位皇上身旁的妃子。她行了个礼正想马上离开,恰在这时,一个美丽的女子却怒气冲冲地径直走到那位妃子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冯小怜,你这个狐媚子!你说说,皇上已经多少晚都宿在你这里了?”
见是后宫纠纷,长恭自然不能多作逗留,转身就准备离开。不过冯小怜这个名字,她却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王昭仪姐姐,这件事你不该迁怒于我,皇上喜欢宿在哪里是他的自由。就算我强推他出门,他也不一定去你那里啊。”
王昭仪气得浑身发抖,恶声恶气道:“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居然还顶嘴,来人啊,给我掌嘴!”
小怜似乎受到了惊吓,居然慌乱地向长恭求救,“王爷,救我。”长恭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到小怜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眉眼,却是那么的熟悉。
“王昭仪,皇上马上就来了,你也不想让他看到这样一幕吧?”长恭转过身冷然道。
王昭仪脸色微微一变,悻悻地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小怜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向长恭致谢。
“不用谢了,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长恭略带惆怅地转过了头。
小怜的唇部扬起一抹奇特又诡异的笑容,“故人?高长恭,难道你还记得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长恭一愣,脑中开了闸一般,无数回忆的片段都重新出现在了面前,心蓦地剧烈一跳,“难道你的姐姐是……”
“我的姐姐……叫冯小玉,”
“什么?”长恭的身子微微一晃,“你是她的妹妹?你真的是她的妹妹?!”
“总算你还记得她,王爷,当初她是怎么死的,我想你比我要清楚多了。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么会落到这么悲惨的下场?我们的父母过世得早,一直都是姐姐照顾我,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失去亲人的滋味,你清楚吗?王爷!”
长恭抿紧了嘴唇,低声道:“你姐姐的死的确是个意外。她是个好姑娘,我也很惋惜。”
“惋惜?惋惜又有什么用!她怀了你的孩子你都保不住她,你是怎么做丈夫的!”冯小怜的情绪有些激动,原本纯真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她好端端地又怎么会落水溺死呢?这难道不奇怪吗?”
长恭心里一惊,难道她进宫就是为了她的姐姐吗?
“王爷,我绝不会让我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她冷冷地甩下了一句话,拂袖而去。
长恭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无声的黄昏,秋风微凉,天地间流露出几分空茫。
时光如流水,很快就到了秋末。
清秋里落叶萧萧,尘沙漫漫,金红色的枫叶辗转在空中,凄然零落了一地的枯华。偌大的兰陵王府里悄寂安静,只有无边的枫红木涅盘前最后一瞬的绚烂。
长恭站在长廊前,伸手接住了一片旋转着的枫叶,随手将它压在了书卷中。一早,恒伽就来带着小铁出去了,没有小铁在这里,整个兰陵王府就好像冷清了许多。
“王爷,琅琊王来拜访您了。”王府的管家匆匆走进来禀报。
长恭弯了弯唇,“知道了,赶紧让他进来,我正闷得慌呢,正好和他下一盘双路。”
琅琊王高俨是这里的常客,所以王府就好像对自己家那么熟悉,没过多久,就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庭院里。
“小俨,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她朝他招了招手,“到这里坐一会儿。”
高俨今天的神色却是出奇的凝重,“长恭哥哥,可能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长恭一愣,敛起了笑容,“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俨摇了摇头,“还不是和士开那西域胡狗一直对我不放心。我刚从宫里听来的消息,他正怂恿皇上,要将我从京城外放到地方州郡,趁此机会削夺我的兵权。”
“有这种事?”长恭皱起了眉。
“长恭哥哥,我乃武成帝之子,堂堂皇室贵胄,怎么能出京城而入民间?所以这一切,都是和士开从中挑拨离间。他还想夺我的兵权,明显就是有异心,如此奸臣不能不除!”他的脸上露出了和他年纪完全不符的成熟。
长恭震惊地看着他,“小俨,你的意思是……”
“和士开罪大恶极,我想杀了他,希望长恭哥哥你能帮我!”他开门见山道。
时值正午,阳光越来越强,树巅的叶子摇晃着,发出强光,使人不得不眯起眼睛。
长恭只觉得一阵热血上涌,几乎就要立刻出声答应他。
“抱歉,琅琊王,她不能帮你。”就在这时,从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恒伽的声音,两人显然都是一惊,回过头去,只见恒伽已经超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在高俨面前从容不迫地站定,不慌不忙地道:“琅琊王,此事还是另找他人吧。”
高俨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为什么?”
“恒伽,我……”长恭刚说了几个字,却正好抬头撞上恒伽的眼神,之间他嘴角虽还带着笑意,但那双沉如夜的眼眸内却是冷然,仿佛冬日的冰雪瞬间领结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琅琊王,高长恭她绝对不是一个适合的人选,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她的两位兄长之死与和士开有关系。”
“这些我都听说过,可正因如此,长恭哥哥不是更应该助我铲除此贼吗?”高俨不解地问道
“你错了,琅琊王。人一旦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就很容易做出冲动的事,从而破坏整盘计划。你就该找一个与和士开素来不和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因而能够冷静思考的权臣才对。”恒伽淡淡道,又看了一眼长恭,示意她不要说话,
“尚书令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朝中真有这样适合的人选吗?”高俨似乎也有点迟疑起来。
恒伽的眼神掠起了一抹深不可测的波光,“琅琊王,你和你的姨夫冯仆射的关系还好吧?”
高俨先是一愣,好像忽然明白了,精神一振,沉声道:“尚书令,我明白了!那么今日就先告辞!”
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等长恭说话,恒伽就敛起了唇边的笑容,不悦地先开了口,“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一定会冲动地答应他吧。”
长恭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长恭,我不希望你卷到这样的事里,这种危险的游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