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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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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语中亦如我们一般称芷容为“阿容”;可见是相熟得很了。我欠身道:“臣妾这些年多得夫人提点;感激不尽。阿容自小有养父母宠着;过得随性;时有礼数不周的时候;还劳夫人与大长公主海涵。”

    琳仪夫人抿笑道:“充容不必担心;母亲是头一个喜欢阿容喜欢得紧的;自是不会委屈了她。”

    遂一起进了荷莳宫,即有宫女迎上来福身禀道:“琳仪夫人安、充容娘娘安、侯夫人安。夫人说了,不过随意聚聚,各位随意落座便是。”

    便在院中一棵梧桐树下的石桌旁坐了。已近中秋,梧桐金黄满枝头,清风一拂微微摇曳着,瞧着惬意祥和。

    目下宫中虽有两位夫人并位,但犹以琳仪夫人为尊。各宫妃嫔到了都会先来向她见礼,我亦是高位宫嫔,自也坦然地一并受了。

    静媛夫人来时又是一番见礼,她倒是显得随和,招呼着大家落座不必多礼。宫娥奉来瓜果点心和香茶,各人便随意闲聊了起来,芷寒也过来与我们同坐,陆才人笑道:“听说陛下刚给晏三小姐赐了婚,嫁到郡王府作正妃去,臣妾先恭喜充容娘娘和宜贵姬娘娘了。”

    “才人娘子有心。”芷寒道,我亦回以一笑,陆才人望了望眼前梧桐,忽地笑道:“都说梧桐引得凤凰,臣妾从前总不信的,如今见了夫人倒不能不信了。”

    她此言显是巴结琳仪夫人之意,却听得旁人一悚,都忍不住望了过来。琳仪夫人神色淡淡如常,静静道:“目下,若说这后宫里还有凤凰,就是长宁宫的帝太后了。”说着才抬眸睇了陆才人一眼,“本宫早已说过不想听到无端的议论,才人娘子似是没听进去呢。”

    陆才人面色一白,福身讪讪道:“臣妾失言……”就不敢再多说地退了下去。

    她也是长久不得宠的,我记得我是容华时她就是才人,至今都多少年了,半品也不曾晋过。一年也不过能得召一两次,多半还是因为她父亲尚在朝为官宏晅才记得她这号人。我执杯浅啜了一口,轻笑一声:“昨日刚承了宠,今天便急着巴结了。”

    琳仪夫人无奈苦叹:“可不?充容还能瞧着别扭,本宫这几个月来经了多少这样的事,真是连应付也应付得腻了。”

    过了片刻,有宦官执着托盘奉药进来,我瞧服色知是御前的人。他行至陆才人面前一揖:“才人娘子,陛下赐的。”

    避子汤?

    我不禁眉头一动,却见陆才人神色若常,甚至有两分娇怯的喜色,毫无不快地饮了下去。

    心觉奇怪,当下未动声色,照常闲谈着。

    。

    待得小聚散后,回到簌渊宫,我方屏退了一众宫人,问怡然道:“你知不知道陛下给与我不和的宫嫔赐药的事?”

    怡然点点头:“知道。从娆姬……娆谨淑媛有孕到姐姐回宫,这几年都是这样做的。”说着贝齿一咬,“可恨静媛夫人藏得深。”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深吸了口气,注目于她自有孕以来丰盈了不少的面容,“被赐避子汤的宫嫔,根本不知那是避子汤,是不是?”

    “姐姐?”怡然一愣,神情中有两分错愕,却是一叹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当日只有我和郑大人知道此事,后来是郑大人管着这些。御前的规矩姐姐也清楚,我不能乱说也不能乱问。”她说着顿了一顿,奇怪道,“姐姐为何这么觉得?”

    “你瞧见方才陆才人用药的神色没有,没有半点不悦或是犹豫,我不相信哪个宫嫔可以如此欣喜地去饮御赐的避子汤。”

    怡然蹙眉不言,细细思忖片刻,俄而目光一亮:“姐姐是觉得……”

    我点头:“是。不过,还是要先问一问郑大人避子汤一事才好。”

    若宫嫔们当真不知那是避子汤,先前的事……呵,还就真是有人算计了。

    。

    郑褚这日当值,来明玉殿时天已很晚,他向我们一揖:“充容娘娘安、侯夫人安。”

    “郑大人坐。”我笑而颌首,待他落了座,缓缓道,“有一件事,于本宫而言很急,却不知大人放不方便答。”

    郑褚拱手道:“娘娘问便是,若真是说不得的事情,臣也直言告诉娘娘这事说不得。”

    我低眉一笑,安下心来,平缓地问道:“大人,这几年来陛下赐给几位与本宫不和的宫嫔的药……她们可知那是避子汤?”

    郑褚神色一凛,快速扫了怡然一眼,沉吟着问我:“可是陛下告诉的娘娘此事?”

    “然。”我点头,“任氏落罪的时候陛下告诉本宫的。”

    郑褚沉吟了良久,微皱了眉,终是道:“她们是不知道的。每次赐药,都说那是补身子的,太医院也得了密旨不会说。”

    我一怔,不解道:“但为何如此?”

    赐药也是常有的事,何须做这样一场戏?

    郑褚沉叹道:“一则,有人赐、有人不赐,陛下不愿她们心中生怨,也显得陛下厚此薄彼;二来,确是只赐与娘娘不和的人,宫中心思多的人不少,日子长了只怕总有人瞧出端倪,闲话传出来总于娘娘不利。”

    “可是……”我仍觉有些错愕,“这样的事,怎么瞒得住帝太后?”

    “陛下头一个要瞒的就是帝太后。”郑褚道,“帝太后也确实问过,可太医不敢说实话,她也就不好再疑心什么。再者……臣虽是不曾打听,但臣总觉得,琳仪夫人可能是知道实情的。”

    但静媛夫人却必不知道。她与帝太后那样亲密,宏晅要瞒帝太后就不可能告诉她。帝太后,已经让她和宏晅无意之中添了隔阂。

    “所以……”我凝神,问出了于我而言的最后一问,“任氏也是不知情的么?”

    郑褚缓然点头:“自然。”

    。

    怡然有着身孕不能劳累,我便吩咐云溪和诗染服侍她就寝了,自己独坐殿中久久难免,半分的倦意都没有。

    任霜月,怪不得那件事那么蹊跷。她万分肯定自己有孕了,认为是我害她丢了孩子、甚至因此想找阿眉寻仇;但宏晅,他又万分肯定任霜月不可能有孕,因为他给她赐了避子汤。

    原来她竟是不知情的。如此若有知情的人从中动手脚、而将她蒙在鼓里,就太容易了。

    如此甚好,虽不知背后那人是谁、为何做此事,但好歹知道了此事是有人动手脚的,总能找到那人。

    犹如久在暗无天日的密林中乍见了光,一点点地照出一条路。虽是不知是否能走出去,但却添了一份心安。宫闱斗争,我一向最怕心知有异却又找不到半点苗头。

    。

    天明之时,我将昨晚郑褚所言尽数告知了怡然,怡然听罢想了一想,蹙眉道:“还是奇怪。若说那人本是为了让任霜月自以为有孕、后知没有而落个欺君的罪名,倒不是说不通。只是……任氏又哪里值得旁人费这么大周折了?她一个不得宠的,要是没有帝太后肯可怜她、在陛下跟前时时提她,她早不知要被忘到哪里去了。”

    我幽幽一叹,思忖着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可话说回来,就她那个性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没准是那句话戳了别人痛处让人怀恨在心也未可知;再不然……还有可能是借此举害旁人呢。”

    “姐姐你是觉得……”怡然犹豫着问我,“有人要借刀杀人?”

    “难道不会么?”我轻一哂,“时隔两年,她都能那样记恨我,恨不能杀我……焉知当年安排下这些的那人,是不是根本就想借她来除我?”

    怡然有一瞬的窒息。俄而缓了一缓,迟疑着说:“若是如此……当年她遭贬之时,娆谨淑媛之事已出……是了,是婉然在宫正司险些被人下毒那天。那个时候已是一边倒的局势,任谁都觉得姐姐在劫难逃,再设下这样的圈套……是要再踩姐姐一脚了?”

    真可怕。知道的愈多,愈觉得当年那一劫,我是横竖都逃不过的。就算娆谨淑媛一事宏晅全然挡了下来,之后我也会在不知情中使任霜月“小产”吧,又是大罪一条……

    即便此举也未成,只怕也还会有接二连三的其他事情。

    想及此,我沉沉地长呼一口气,无尽的疲惫,又有劫后余生的欣慰。

    “是静媛夫人么?”怡然猜测道,“或是婉然自己的意思?”

    我思量片刻摇了摇头:“都有可能是,也都有可能不是。她们两个是都想害我,但想害我的却绝不止她们两个。彼时她们铺好了路,谁都有可能是这再踩一脚的人。”

    

 197

    不论这个人是谁;都要查到才好。若是静媛夫人或婉然自不必多说;如若不是,她当年能做出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来;如今就未必不会加害我与阿眉。

    又或者;她此举并非冲着我来,但后宫里;能知根知底也总不是件坏事,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独自一人去拜访了琳仪夫人;委婉地提起此事;并未言及赐药;只问她是否知道昔年任氏有孕。

    她神色间即有一愕:“任氏?从未听说过她有孕,否则她又怎会在两年里半品也未晋?好歹也是要复从前的位子的。”

    我点点头,乏然一叹:“臣妾也是这样觉得;可是她当初确是言辞咄咄地告诉臣妾;她那时是有孕的。因着臣妾的事降了位份、心绪不宁,故而小产了。”我顿了一顿,续言道,“夫人不在场,不曾见过她眼中的恨意。那样的恨,决计不是信口胡言的。”

    琳仪夫人沉吟片刻,只问我说:“可如今过去近三载了,任氏也已赐死,充容突然来找本宫说这事,可有什么旁的原因么?”

    我思量片刻,踌躇着试探道:“因为……陛下告诉臣妾……任氏是不会有孕的。”

    她目光一凛,笑容中别有意味:“陛下竟告诉你了?”

    我颌首莞尔:“夫人果然也知道。”

    她点头:“是,本宫也知道。但本宫并不清楚都有哪些人在赐药之列,只觉得她既然从前明着同你不和过,该是有她一份。”她目光微定,续道,“所以……你是觉得她有孕之事另有隐情?”

    “是。”我欠身,“虽不能肯定幕后之人就是冲着臣妾来的,但臣妾不敢大意。如若就是冲着臣妾,臣妾总要知道她是谁。”

    琳仪夫人浅一颌首:“你是想让本宫帮你想想当年的事?”

    “是。”

    她垂眸思索着,沉静的面容颇是谨肃,须臾,缓缓道:“这事本宫不知道、皇后娘娘不知道,想来她是跟谁都没说过。但她不是荷才人,她若如此对自己的身孕深信不疑,必定是有人告诉过她,多半还是太医。”

    “娘娘是觉得幕后之人买通了负责她的太医。”我思了一思,“也对,否则她不会那样的确信。”

    “两年前……负责为她请脉的太医……”琳仪夫人仔细回想着,俄而一笑道,“本宫如是没记错,那太医该是叫张若启。是了……是他,当时瑞贵嫔有着身孕,也是由他照料着,本宫记得有一次见他给瑞贵嫔请了脉刚要出宫,又被宫人拦了下来,说是任氏身子不适。”

    张若启,我似乎对这个名字也有些印象。略作思忖,犹豫道:“臣妾若是去问瑞贵嫔……”

    琳仪夫人颌首:“无碍的,瑞贵嫔是个安分的人,与你也算是相熟的。”她说着垂下眼帘,面上添了几许冷意,“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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