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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的避子汤,陛下您是一时之气,您觉得不过冷落臣妾一阵子,可臣妾……”我想着往日承受的种种,一阵哽咽之下别过头去,“臣妾就要自己承受和贵嫔的掌掴、瑶妃娘娘的罚跪……”
恍若不曾注意到他的眉心狠跳,双眼含着泪续道:“这次莹丽仪的事……如若不是臣妾现在已是一宫之主,境遇也决计好不到哪里去。陛下,您如此的‘好意’,臣妾承受不住。”
“晏然……”他倏然有些无措,面上的一抹怜惜和温和愈加分明,“抱歉,是朕对不住你。”
字字清晰,数步之外静候的宫人们闻言都是一震。
“陛下。”我退开半步,神情漠然,“您知道么?臣妾宁可您那日是真的误会臣妾动手伤了莹丽仪,至少臣妾还能觉得,在陛下您肯相信臣妾的时候,臣妾还是有所依靠的。可是今日……”喉间一声凄笑苦涩不堪,“果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臣妾亦在陛下的算计之内。陛下,您待臣妾好,究竟是因为您真心喜欢还是为了有个人来压瑶妃娘娘的气焰?您赐下来的御前宫人……是为了让臣妾过得舒心还是……仅为监视?”
他陡然倒吸一口冷气,哑然睇视我半晌才又开了口:“晏然……你什么时候有的如此想法?”
“就是方才。”我按一按怒气,毫无遮掩地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陛下,相识十年,从进入太子府的第一天起,臣妾就是信您的。可现如今……您连发妻也可以监视、您明知您是臣妾唯一的倚靠仍能对臣妾如此算计来抚慰萧家……呵,臣妾早该清楚,您早已不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了。”
他无言良久,双眼从未离开过我的面颊,面上怒意分明地几次腾起又强被他按下。我亦没有闪避,直视着他等着他给我答案。
“朕不会监视自己的妻妾,从来没有。连皇后和瑶妃,朕也并不曾监视过。”相对于我适才的激动,他的语气淡泊平静,瞟我一眼,启唇又道,“朕监视的宫外的萧家,不是宫里的皇后和瑶妃。此次的事情,只是顺藤摸瓜查到了她二人头上罢了。”
我冷然轻笑:“臣妾能信么?”
他眸色一沉:“随你。”
他忽地眼睛一抬,又随下来,低向我道:“进殿说。”
我回身一看,正有人向这边走来,离得尚远瞧不清楚,但也能依稀辨出是武将装束。
原是有外臣觐见,来得真是巧。我遂朝他一福,漠然道了声:“臣妾告退。”
礼未毕,被他捉住了手,端得是不由分说的口气:“进来。”
“陛下,骠骑将军求见。”入殿落座片刻后郑褚的通禀让我周身一悚,他未有察觉,随口吩咐:“传。”
我死死低垂着眼睫不看那俊朗的身影,却挡不住那清隽的声音字字入耳:“臣霍宁,参见陛下。”
“免了,将军坐。”他笑道。
霍宁坐下来,席位离得不远,我低着头余光仍能瞧见他,心里愈发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动。强笑一声站起了身福道:“关乎政事,臣妾不听为好。臣妾告退。”
言罢,未再给他阻拦的机会,忙不迭地转身便走,身后他的话语中带了几分厉意:“偏殿候着。”
我不觉身子微僵,望着眼前铜质多枝灯上的烛光扑簌静静沉气,未再回头地生硬应道:“诺。”
我在偏殿静坐沉思着,怡然抽了空出来,面带忧色:“陛下什么意思?”
“不知,只说叫我偏殿候着。”我抬一抬眼,微微一笑,“不怕,没事的,他若是恼我方才那番话,在殿外就废了我了。”
怡然便又道:“姐姐何必那样气陛下?惹恼了陛下对姐姐可有半分好处么!”
“不得不为罢了。”我执过她搁在面前的梨花木托盘中的茶盏浅啜一口,“我要确定簌渊宫中确实无人监视。否则,宫正司尚仪局的大调动就做不得,问罪下来第一个没命的就是你这个宫正。”
“可是姐姐那话也说得太过。”怡然眉头紧紧蹙着,满是焦忧,“陛下待姐姐再好姐姐你也只是个嫔妃而已,你的荣辱和生死全在他一念……”
“所以我要跟旁人不一样。”我睇着她,面上浮起凄迷的笑意,“我要让他觉得我将昔年的情分看得多重,重到可以让我说旁人都不敢说的话。”我又饮一口茶,笑容轻松几分,“再者,他曾许我一世安宁,方才也是他让我有话直说。君无戏言,他不会为此如何的。”
怡然眉宇间的忧色舒缓几分,我瞧了瞧紧闭的殿门外时不时掠过的身影,微蹙眉道:“看来陛下一时半会儿不得空了?”
怡然点点头:“骠骑将军还未走,御史大夫和左相也来了,看来姐姐得等上一阵子。”
我颌首浅浅笑道:“你去做你的事吧,我无碍。”
怡然执起托盘站起身,向周遭宫人递了个眼色将他们尽数带了出去,留给我一方安静。
繁杂的心思在我胸中不断撞击着,从今日宏晅的话听来,此事竟是……皇后?皇后容不下我?若真如此,便是有大麻烦了。
民家也好,皇宫也罢,做妾的想同嫡妻一争,总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皇后背后是萧家,我却是真正的孑然一身。后宫的成败,都在他一念间,而他那一念除却宠爱更有利弊权衡。如是我有皇后间必有一战,结果就多半是为不惹萧家而拿我息事,皇后不会被动摇半分。
可若皇后有心要除我,我又是避不得的,只能迎上去一拼。
恍神中殿门一动,我眼睛一眨打断神思抬眸看去,登时僵住。
霍宁,我不知他为何会此时出现在这儿,可这是成舒殿,且宏晅尚在殿中,他……不要命了么?
但见他自顾自地重新阖好门,就转身向我走来,风轻云淡地一笑,没有见礼,只颌了一颌首:“宁贵姬娘娘。”
正文 83079。三人
“将军可同陛下说过么?”我垂眸问他,声音冷漠。
“什么?”
“将军来见本宫;可同陛下说过么?”我又问一遍;他已径自在我对面坐下;不禁蹙起眉头,“将军;这可是成舒殿;陛下就在正殿里,将军如此;是想要本宫性命么?”
“臣请宫正帮了个忙;不会有人看到。”他答得简短,双眸睇一睇我,笑意敛去;“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将军何出此言?”我含笑回视于他,“本宫在后宫长宠不衰,几月不见已从容华位居贵姬,将军觉得本宫出了什么事?”
“方才陛下那口气……”他审视着我笑道,“听着不善。”
“争执了几句罢了,不劳将军担忧。”我神色恹恹而刻薄,嘲讽地一笑,“再者,陛下便是废了本宫,将军您能如何呢?莫说陛下和您是君臣之别,即便是寻常人家,别人家中之事,将军插得上话么?”
“插不上话,却插得上手。”他笑得极是轻巧,“你若是哪天碰上了麻烦,抑或是厌了后宫,开一句口便是,霍宁责无旁贷。”
我闻言不屑地嗤笑:“责无旁贷?我厌了后宫将军难道能带我走不成?”
他挑眉反问:“你想试试?”
我哑言。须臾,我舒缓了一见到他就无法平静的心,亦随之舒缓了语气,平和地一字一句道:“多谢将军好意,但大概不会有那么一天了。我现在不仅是陛下的贵姬,更是皇次子元沂的母亲,我在后宫顺风顺水,一切都合心意。就算有朝一日不好了,也断不会去劳烦将军,将军您也不要忘了,朵颀公主才是您的妻子,与旁人再多的纠葛也都是有缘无分。”
霍宁听完了仍是轻然而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在战时看到‘言安’的书信我就该知道你是个心思多重的人。”他无奈地摇一摇头,续道,“也罢,你若当真在后宫过得舒心也好,但若不顺……”他短短一叹,“你若是觉得我说要帮你离开是为了让你给我霍宁为妾,就多心了。我即便是要纳妾,也不会是纳从前的未婚妻为妾。我比你更清楚朵颀是我的妻子,这也不用你提醒我。”
我颌首苦笑:“那将军到底何意呢?”
“虽是无分,但到底连你也说还是有缘。”他目光炯炯地瞧着我,始终带着的笑意分毫不影响严肃之意,“助你出宫,不过是想你日后过得轻松。你愿意怎么活、你想嫁给谁亦或是独过一生都是你自己的事。”
我默然。
他又笑道:“你觉得我会为了报夺妻之仇而用这种手段抢你走?我霍宁没这么小人。”
被看破心思的尴尬让我顿时面颊生热,下意识地轻一咬唇,笑意讪讪:“不是那个意思……”
他但笑不语。我与他皆是安静着,好像都还有什么话要说又多说不出一般。
半晌之后,我微微笑道:“本宫从没想过离开陛下,也请将军不要再为本宫费心了,本宫从来不值得将军这样操心。”我羽睫轻抬,笑意迷蒙地看着他,一言一语皆是镇定,“当初给将军写信的言安,是个御前尚仪,她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便好。用不着什么算计,也不需要去害什么人。如今的晏然,是陛下后宫里的宁贵姬,沾了血的手早已洗不干净……”
我观察着他微有波动的神色轻笑一声,“将军不信么?当年愉妃有孕时被废黜的夏美人便是我算计的,和贵嫔被废为穆华也是我设的计。张才人更是我做了簌渊宫主位之后容不下她,毒倒了自己让陛下废了她。将军,您为了这样一个人舍身犯险去触那死罪,值得么?哦,还有,就连愉妃姐姐的元沂,也是我用了苦肉计才得到的,我给愉妃守灵,就是为了给陛下看,让他知道我和愉妃有多深的情分,让他相信我绝不会亏待元沂……将军,您还想听什么?本宫照实说给你。”
我避重就轻地一件件挑拣着事情,仿佛一直是我无缘无故地动手害人一般。越说到后面,笑意就愈深,没有分毫愧悔之意。从我成为天子宫嫔那一天起,我就注定是要有血债的。那么,我在后宫踏着别人的血与骨一步步上位就好,成与败、输与赢,都是我要一力承担的,不需要他这个无关之人牵涉进来。况且,他对我的这份关心,实在来得太蹊跷、太唐突。
他一声轻笑有几分自嘲之意,也有对我的讥讽:“呵,我若说我还想听,你是不是就要说和贵嫔的冤魂已经找上你了?”
我凝神摇头,眼底带起几缕妖娆:“不,我会告诉将军,那个设计让和贵嫔的冤魂找上我的人,她死定了。”。
我拿不准霍宁对我的话信了多少,但至少,那分明的拒绝意味他必定是明白的。他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起身离去,以后又少了一个为我担心的人。
宏晅处理完事情已是傍晚,推开门见我独自一人坐着,在门边驻足了一瞬。在我安静地站起身,一步步稳稳地移上前,端端福□去:“陛下大安。”
他似是端详了我片刻,才伸手一福:“免了。”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牵着我的手一并坐下之后就一语不发,我离座到放置茶具的小柜前取了茶盏茶叶,沏好后凉至他喜欢的温度再端过去。刚放下茶盏,他倏然握住了我的手,许是刚捧过茶盏的手有些发热,觉得他握过来手微有凉意。
我愣了一愣:“陛下?”未落的话音化作一声惊呼,我倚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