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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落在东瑗耳里,她仿佛被雷击中,脑袋里一片空白,四肢麻木得不能动弹,四周目光都投向了她,或震惊,或疑惑,或嫉妒,或高兴,或冷漠,她全部感觉不到。
直到身边的世子夫人推她,她方如梦初醒,唇色发白。
老夫人起身,牵了她的手,柔声道:“不碍事!”
外院摆了香案,老侯爷、老夫人、世子爷薛子侑及世子夫人陪着东瑗,去外院接旨。
牵着老夫人,东瑗深一脚浅一脚,脸色早无颜色。
第032节郡主
东瑗拉着老夫人的手,掌心有微微细汗。
一种前途未卜的恐怖在她四肢百骸里流窜,令她的呼吸有窒息感,额前有细细的薄汗。
人治的社会,当权者一言九鼎,人命如蝼蚁,无法反驳,无法抗争,只能把命运寄托在侥幸上,不管多么努力,最后可能全部一场空。
东瑗随着老夫人,一步步踏过穿堂,踏出垂花门,似踩在刀尖上。两旁树木虬枝悬挂厚霜,清晨日光下若镀银般绚烂,流转着灼目光泽。微风中簌簌发抖的,不知是虬枝,还是东瑗的心。
老夫人重重捏了捏她的手,令她吃痛,回过神来,抬眸间看到了祖母那双微微浑浊却锋利强悍的眼睛:“瑗姐儿,别怕!”
东瑗突然有些泪意,她喃喃叫了声祖母,声音哽咽,压低着嗓子:“祖母,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不喜欢我……”
掌管六宫的女人都不喜东瑗,她要是进宫,前途可想而知。
老夫人眼底有了些许笑,亦低声道:“太后娘娘不喜欢你,所以你不用怕!”
太后娘娘不喜欢她,所以不会让她进宫的!
一句话,仿佛拨开了云团见明月,东瑗霪雨霏霏的心路恍惚照进了些许明媚骄阳,心轻了七八分,还是不放心,却不敢再多言。
外院摆了香案,薛老侯爷领着众人跪下,东瑗跪在最后面。她穿着官绿色绣蝴蝶闹春纹百褶如意湘裙,里面穿了膝裤,可是跪着,冰凉依旧浸透厚厚的衣裙,渗入肌肤,有刺骨的寒。
手掌撑地,青葱般白皙纤长的手指伸出来,冻得指尖通红。
太监那阴柔的声音便在耳边响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显侯薛镇显之孙女薛氏东瑗,静容婉柔,恬嘉淑顺,风华幽静,性资敏慧,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故封柔嘉郡主,同亲王女,如朕姊妹。赐良田八百顷,黄金四百两。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太监音落,院子里鸦雀消声。
东瑗终于不再发颤,恭敬起身,绕过薛老侯爷,上前垂首接旨,举过头顶,恭声道谢主圣恩。
丝毫不见刚刚的胆怯害怕。
她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不是进宫的诏书。
世子爷薛子侑和世子夫人面面相觑。老夫人神色微敛,薛老侯爷已经起身,跟那太监寒暄,令世子爷亲自打赏他五十两白银,送出大门。
那太监欢喜说镇显侯客气了,笑着同世子爷去了。
院落里剩下老侯爷、老夫人、世子夫人和东瑗。
四个人都不知道先开口说什么。
无缘无故,突然就封东瑗为郡主,令人莫名其妙。反常则妖,老夫人那经历世事沉稳镇定的眼眸有难得一见的不安,看了眼老侯爷。
老侯爷亦微微蹙眉。
见大家站着,老侯爷沉声道:“进去说吧。”
跟刚刚来时不同,薛老侯爷和薛老夫人脚步有些急促,世子夫人不敢多言,小心翼翼看了眼东瑗,又看了薛老侯爷和薛老夫人,脸上微沉。
东瑗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却明白一件:她是真的不可能进宫了!倘若她要进宫,就不会突然封郡主。封她做了郡主,好似跟皇帝结拜了兄妹。
可是为何会封郡主,她亦不知。
若太后娘娘不要她进宫,从此不提她这个人便罢了,跟老侯爷暗示几句,说喜欢十一姑娘薛东姝,东瑗肯定就被排除,没有理由封她为郡主,多此一举。
不合逻辑的背后,也许有更多的问题。可饮鸩止渴来看,她目前最大的担忧解决了。没有什么比入宫更加让她恐怖不安。
东瑗短暂的喜悦压抑不住,心路似繁华盛绽,碧树繁茂,花影摇曳,斜长的眼睛不禁弯了弯,有潋滟光芒浮动。
回了荣德阁,薛家众人皆在,纷纷询问何事。
世子夫人声音不见喜悦,平淡叙述:“陛下封了瑗姐儿为柔嘉郡主。”
一时间,荣德阁亦同样静寂,众人都愣神,目光落在东瑗脸上,似要透过她这张妖媚的脸,看出事情的缘由。
东瑗静静承受着众人猜忌的目光,不喜不娇,似一泓水,透明见底却没有半分纹路。
薛老侯爷清了清嗓子:“今日是大年初一,大家都拜年去吧,难得出门玩闹一天。”
众位婶母姊妹才回神,纷纷给东瑗恭贺,请安,恭敬叫她柔嘉郡主,然后各自散去。
世子夫人最后离开,见只有东瑗在屋里,便笑着说她去安排人来客往的事,先告退了。
东瑗没有动,微带迷惘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叫她到自己身边,笑盈盈望着她:“瑗姐儿,你父亲只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并无爵位。皇上这样封赏你,只怕众人不服,你往后切记要勤勉淑顺,不能叫人挑出错儿来!”
东瑗垂着眼帘道是。
老夫人很满意她的态度,声音又软和了三分:“瑗姐儿,你祖父是当朝一品大员,三公之一的太师,世袭一等辅国将军的镇显侯!这么多年,先皇和陛下对薛家多有赏赐,你祖父怕月满则亏,俱推却了。一个没有封地的虚名柔嘉郡主,我们家当得起!”
东瑗遽然抬眸,望着老夫人,感激道:“祖母,我记下了!”
老夫人眸子越发怜悯,从袖里掏了一个金底点翠如意纹荷包给她,笑道:“祖母给你的红包,这是单单给你的!”
东瑗笑起来,眼波横流似明星般灼目炫耀,她跪下又给老夫人磕头,谢了赏,搀扶着橘红出了荣德阁。
橘红脸上难掩兴奋,刚刚出了荣德阁,她便迫不及待低声问东瑗:“小姐,皇上封赏了您为柔嘉郡主?”
东瑗点头,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刚刚那点兴头过去后,她又开始担心后面的风波了。
橘红的兴奋就突然消迩了一半,惴惴问道:“不好吗小姐,您不高兴吗?只有亲王的女儿才封郡主啊!”
“是啊,只有亲王的女儿才能封郡主!”东瑗叹气,她的父亲并不是亲王啊,为何突然就封了她郡主。
可以不用进宫的欢喜已经渐渐被后怕消磨了,东瑗的心有些沉。
橘红好似明白了什么,却还是不太懂,不安望着东瑗。
东瑗端正了心绪,笑道:“皇上还赐了八百倾良田和四百两黄金呢!”
多么还是有些强颜欢笑。
橘红的喜悦也沉了下去,勉强挤出笑意,道:“那小姐发财了。”
是啊,一个柔嘉郡主的名头,八百倾良田,四百两黄金,是一笔丰厚的嫁妆,她的确发财了。听到橘红打趣的话,东瑗扬眉微笑,媚眼如丝般纠结着淡淡喜悦。
橘红也笑了,静静搀扶着东瑗,主仆二人一路无话,回了拾翠馆。
第033节骂槐
东瑗封了郡主之事,薛家众人回过神来,都纷纷拿了礼物来恭贺她。
她只得打起精神一个个应付。
杨氏亦带了十二姑娘薛东琳来,说话虽不及平常刻薄,亦是不阴不阳的怪异,还嘱咐东瑗:“以后应更加克娴内则,温良恭顺,切莫辜负圣恩。”
东瑗淡淡笑了笑:“我知晓了,多谢母亲提点。”
蔷薇在一旁蹙眉,五夫人是个没有封号的内宅妇人,九小姐如今是同亲王女的郡主,如何还能这样训诫?
想到这里,蔷薇便去了外间,叫丫鬟端了杯茶来,递到东瑗手里,然后笑容浅浅对五夫人道:“夫人,说了半日话,郡主有些累了。您若是无要紧事,改日再来吧。”
一句话,五夫人和十二姑娘薛东琳脸色骤然一变,蔷薇这话,是提醒她们,东瑗如今身份不同,不应该还是以前的礼节吗?
这才刚刚封了郡主,就踩到她们母女头上去啊?
见五夫人和十二妹变色,东瑗笑道:“母亲和十二妹妹若还有事,我就不相留了。辛苦母亲来看望女儿,晚歇女儿给母亲请安去!”
五夫人这才有了个台阶下,冷哼一声:“郡主歇了吧,哪里敢劳动郡主请安!”语气十分刻薄。
出了拾翠馆,薛东琳猛的将足上的木屐踢了,脸色紫涨。
她的贴身丫鬟锦秋忙拭了木屐,劝慰道:“十二小姐,路上滑,您的绣花鞋不好走,还是穿了木屐吧!”
说罢,蹲下身子替薛东琳穿木屐。
薛东琳一脚踢在她的胸口,高声道:“不穿!大胆的奴才,平日里抬举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我说不穿就是不穿,你竟敢当我的家做我的主!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说的很响,站在门口送行的蔷薇和橘红都听在耳里,透过拾翠馆清脆摇曳的竹影,看到了庭院外五夫人和薛东琳等人。
薛东琳的大丫鬟锦秋被踢中了左边肩膀,火辣辣的疼,又是在九小姐门口,被十二小姐又踢又骂,锦秋心凉了半截:她辛苦维持的这些体面,算是彻底毁了。
眼眸噙泪,她忙跪下磕头:“奴婢错了!”
“滚开,假惺惺的奴才,谁要你认错!”见她跪下,薛东琳的气还是没有撒完,又踢了她一脚,踢中了右边肋下。
锦秋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却掩唇不敢哭出声。
五夫人一直在旁边的看着,亦不做声。
五夫人身边得意的碧桃有些看不过眼,上前两步笑道:“十二小姐,您是尊贵的侯府千金,跟小人一般见识,跌了身份!”
这句话暗暗骂了东瑗是小人,才算如了薛东琳的意,她冷哼了一声,跟五夫人福了福身子,便由另外一个粗使小丫鬟搀扶着,回了她居住的香茹馆。
五夫人看了眼碧桃,对自己另外一个丫鬟道:“你扶锦秋回去。”然后又板起脸孔对锦秋道,“姑娘大了,有自己的分寸,你尽心服侍就好。切莫给了你体面,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姑娘面前做人!”
这些话,句句都是指桑骂槐,说给东瑗听的。
锦秋哪里还听不出来,只恨自己撞上了晦气,恭敬道是,眼泪却止不住。
只怕不过两个时辰,她挨打挨骂的事就要阖府皆知,以后在丫鬟婆子面前,她还有什么脸子?
五夫人和十二姑娘薛东琳的话,拾翠馆众丫鬟、婆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进了东次间,橘红就教训蔷薇:“好好的,你惹她们作甚么?无缘无故被她们一顿说!”
蔷薇忙道歉:“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见夫人那样训咱们郡主,心里气不过!我才来,不知道夫人和十二小姐是这样的脾气,以后不敢了!”
她道歉真诚,毫无勉强,橘红就叹了口气:“你忠心护主,原是没错的。可夫人和十二小姐的性子,是不顾体面的!咱们小姐是要脸的人,跟她们闹起来,有什么好处?你以后切记,别跟夫人和十二小姐一般见识。”
就是说,对于五夫人和十二小姐那种浑不楞的,跟她们争长短,反而是东瑗没了肚量。
蔷薇说记下了,以后再也不敢犯了。
东瑗在一旁就笑道:“蔷薇,你不用记在心上,她又没指名道姓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