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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顾文宇不敢相信道:“你这个‘车’哪里来的?”
“一直在这呢!”方拓手指点上棋盘,笑嘻嘻地道:“你没看到而已!”
顾文宇哭丧个脸,将那与“车”相对的棋子移走。两人又斗了几步,却又听方拓道:“你真的要这么下了?”
他眼皮一跳,仔细看了看棋盘,没发现什么毛病后便猛翻白眼:“师兄就会吓我!”抽抽鼻子道:“落子生根,怎么会更改?”
“那我不客气了!”方拓嘿嘿笑了声,棋盘上的“车”再次移动了位置:“我将!”
“这样!”顾文宇懊恼的拍了拍头:“方才怎么没注意!” 又重新打起精神,摆起棋子来:“再来一局!”
“你是心不在焉啊!”方拓一边收着棋子一边道:“有什么心事?总是闷闷不乐的?”
顾文宇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投在棋局上。
方拓见问不出什么,无奈的叹息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
“师兄,你是否一直在怪我?”不知过了多久,顾文宇突然轻声的开口,犹豫了一下,又道:“是不是认为我忘恩负义利用你?否则,这几日怎的对我如此冷淡?”
“你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方拓不解的看他:“我又怪你什么?你又如何忘恩负义利用我了?”旋即失笑:“我对你冷淡?这话从何说起?”
“你虽然常对我笑,那神态却和过去不同了!”顾文宇的眉头,难以觉察地微拧着。
“你多虑了!”
方拓摇了摇头,目光中掠过一丝忧郁,缓缓道:“你长大了,师兄自然不会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待你了!至于说冷淡,恐怕也只是你一时不适应罢了!”但她平缓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含义。
顾文宇复杂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咱们过去同耶律隆云关系密切,我受伤之时也多亏他照顾,但自从我得知你因我的伤独闯天都教反被他利用之后,便在无半点亲近的心思了!”
“你都知道?”方拓吃惊道,这些事情她从未对顾文宇提起过。
“这有什么难猜的?”
“砰”的一声,他大力的走了一步棋,似乎要将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出去,喘了口气:“我刚受伤你便独闯天都教,而第二天天都教就被隆云灭了。我估计,你被引到契丹皇宫,也与那厮脱不开关系,你还……”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过他放在棋盘上的却紧紧的握了起来。
“不错!”方拓长叹口气:“所以你才派人偷取兵力分布图?”抬手,将自己的“炮”移到对方的“象”前。
“那原本与我没什么干系!”顾文宇冷笑一声:“他们是伯父的手下,我只是恰逢其会,帮了一把而已!”有立刻想起之后遇到的窘境,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抬起眼一眨不眨的端详着她,似乎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故了半晌,才轻声道:“师兄,我要参军了!”一边说,一边走了一步,那动作很轻,亦同他说话的声音一样,几乎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
“参军?”这句话却逃不过方拓的耳朵,她提着棋子的手蓦地停了下来:“什么时候?”
“过年之后吧!”顾文宇笑道:“我直接到镇州参军,已经说通好了的。”
方拓将棋子落下,待落定,却紧紧的拧住眉:“在镇州你每日早出晚归,就为了忙这个?”
“当然!”顾文宇抬高了音量。
“那可不是说着玩的!”方拓的脸色白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想参军?因为隆云?”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冷硬了。
顾文宇直起身,大义凛然地开口:“契丹觊觎我大宋领土久矣,多年来凭借燕云十六州的地利,屡犯边关,不断袭掠中原。刚得到的消息,知雄州贺令图等人已经上书,言辽主少国多疑,母后专权,宠臣用事,建议趁此机会,夺回幽州。
今上也有意来年北伐,身为大宋子民,自然要为皇上分忧,保家卫国,抗击外辱。”舔了舔嘴唇,又说:“更何况,借此机会还能大展拳脚,闯出一番事业来。”
头一昂,身上涌出万丈豪气,朗声道:“上马横刀平天下,方为男儿本色。我这次绝不凭靠师伯的名头,一定要自己去争取。”
“这话说得不错!”方拓面带欣慰的颔首夸赞。方才积聚在心头的火气更是一下子消散了。
“师兄同意了?”顾文宇欣喜道。
“你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师兄有什么立场反对?”方拓笑了笑,'奇‘书‘网‘整。理提。供'蓦地,想起北宋的窝囊,脸上却不由掠过一丝忧色。
顾文宇有些发愣道:“有什么不对么?”
“我是担心!”方拓犹豫道:“这次大宋北伐的时机不对啊!”
“师兄多虑了。”顾文宇摆手笑道:“我倒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方拓抬眼,苦笑摇了摇头:“你去契丹见识过,他们可有多疑误国的现象?契丹上下,边寨关口,真的有可乘之机?这几年,大宋战乱方休,还未休养生息,而契丹风调雨顺少有战祸。轻易北伐,开始还能攻个措手不及,但时间长了,真的不乐观啊!”
她确实不熟悉北宋的历史,可清楚记得宋朝北伐或有小胜,却从未成功过。
“师兄怎么如此想?”顾文宇却是笑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方拓呆了一下。
“师兄下棋厉害,可未必就真的会打仗!”顾文宇手指敲着棋盘,显是对她的话毫不在意,口中浅笑道:“你说的那都是表面而已,其实,契丹朝堂上斗争激烈,要不然,天都教怎么会被剿灭?更何况战场上瞬息万变,输赢胜败岂能事先看出?”
少年人对未来总是充满遐想的,他也不例外。
方拓见他根本就不理会自己的观点,暗自叹气,虽然无奈。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是更加担心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她维诺着说道。
顾文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露出笑容:“师兄担心我的安危吧?不要紧,我的武功虽及不上你,征战沙场,却是足够了!”
“我知你不信,不过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方拓拧眉
顾文宇见她还未放弃,撇了撇嘴,又笑道:“反正,打仗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方拓挑高眉毛,正待说什么,却听顾文宇道:“师兄,你输了!”
低下头,正见自己局面的惨状。心中一叹,转身挑动车帘看向外面,淡淡的道:“再半个月就到京城范围了吧?”
“是啊!”顾文宇边收棋子边回答。
“你不是有办法放出消息么?”方拓幽幽道:“通知余文杰,冷幕白一声,就说我想见他们!”
“见他们?”顾文宇大吃一惊,这许多日子,从未见方拓口中谈论起过去的那帮朋友,怎么现在会做如此打算?
“对!就在扬州吧!”方拓放下车帘:“好久没和朋友喝一杯了!聚一聚也好,况且,我有事求他们。”目中的神采,变成模糊一片了。
※※※
汴京的郊外,雪霁初晴,道旁山上的树木都干萎了。零落的枝叶被一团团的雪珠儿替代,呼啸的北风吹过,便“卟腾腾”的掉下,惊得一片寒鸦尖叫飞起来,那“呱呱呱”的叫声凄厉响亮,让人越发觉得天气寒冷了。
顾文宇和方拓在一处依着山坡的坟头前停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顾文宇缓缓解开手中小包,从里面取出一些纸箔银锭,冥钱香烛,擦亮火石,将香烛点燃,同时焚化纸钱,接着跪了下去,却没有下面的动作,只是凝望墓碑上的文字发呆。
许久之后,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回过神来,朝墓碑磕了响头,直起身,转头却见身后的方拓正跪在地上,眼睛却怔望前方出神,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眉毛颤抖了一下,那里,原本是立着兰若冰衣冠塚。
方拓收回目光,低垂下头,眼看着纸锭焚尽,香烛已残,这才磕了头,拄着拐杖慢慢的站起来。
顾文宇也跟着站起,见她的目光还凝在那空地上,微微皱眉。刚要说什么,却听得方拓轻言道:“那个坟呢?”
顾文宇舔了舔嘴唇,开始解释:“当时还以为师兄你不在人世了,所以才……后来得到你的消息,我就……”
“算了!”方拓摆手打断他的话,笑了下:“原本我还想祭拜一下呢!”
顾文宇表情更加不自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尘。他随口说道:“师兄,咱们是直接南下还是在这里停留几日?”
“当然是……”方拓本想回答直接南下,不过话说了一半,她停下来看向顾文宇,渐渐皱眉。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顾文宇注意到她的目光,略微显得不自在起来。
“你还是进城一趟吧!”方拓叹息道。
“进城?”顾文宇有些意外。
“不错!”方拓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来:“伯父毕竟是长辈,你若同我过年,怎么可以不去同他打个招呼?”
顾文宇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师兄也去么?”
“我就不去了!”方拓舔舔嘴唇,还要说什么,却在眼睛扫向前方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凝滞住了。
顾文宇这时也看向前方,惊呼道:“师伯!”
前方道旁,一个面色方正的中年人正负手立在一棵枯树下,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师伯方俊。
“见过师伯!”方拓颤抖一下,便恭身,面容正常,平缓的声音更是听不出丝毫的异样。但她身边的顾文宇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变化,身子僵硬了,呼吸也急促了。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方俊迈着大步走上前来,斜睨了顾文宇一眼便不再理他,眼睛倒是一直在方拓身上打量。冷然道:“你们倒是有心,还知道回来扫墓。”
顾文宇轻轻一笑,身子却缓缓移动,不着痕迹的隔断了他的视线:“我们正要去拜会师伯呢!”
“是么?”方俊淡淡的反问了一句,接着微侧面孔,目光穿过他的肩膀,重新落到方拓身上:“冰儿你来,我有话单独同你说……”说完,便走入树林。
※※※
这次一见,方俊竟有些憔悴和苍老了。方拓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便连忙低下头去。
方俊却一直盯着她,良久,才沉吐一口气,将目光扫到她手拄的拐杖上,自言自语般道: “我知你心中在恨我!”
“我……侄女不敢!”方拓垂下眼睑,一切动作都是那么礼貌周到。“师伯怎的在这里?也是来扫墓的么?”她轻声地问。
“我得到你们到达的消息,特意赶来的!”方俊面容一变,厌恶的甩了甩手,斜眼瞪着她:“他同你撕混在一起,恐怕已将我这个师伯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料你不愿让他回来看我,所以,只得我自己厚着脸皮过来了!”
“师伯多虑了!”方拓依旧低着头盯着脚面,心脏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你若真为文宇好,就赶紧离开他吧!”方俊谓然长叹:“你不要怨我铁面无情,虽然已经证实柳公子的孩子非你所害,但毕竟与你脱不开干系,如今你还想害了文宇不成?”
“恕我驽钝,听不懂师伯您的意思!”方拓的声音有些冷了:“我待他如亲弟弟般,怎会害了他?”
“听不懂?是不愿听吧?”方俊颤抖着眉毛:“文宇去契丹的缘由想必你也清楚了,他身受重伤险些丧命,不也是拜你所赐?这难道还不够么?”
“师伯何出此言?”方拓诧异道。
“哼!人言红颜祸水,这话一点不假!”方俊眯起了眼睛,眸光凌厉非常,直射向她:“若不是秦王怂恿,他会去契丹参加什么招亲大会?”
“秦王?”方拓更是疑惑了,秦王与她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