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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涵白愣愣站在那儿,神色飘忽。
月筝和香兰互看一眼,默默退出,各自回房。
月筝睡不着,总是反复想韩成锦那几句语调平淡的话,轻描淡写却让她当时心都猛烈一痛,他说的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十年岁月,蒋师叔一直在等师父?
一夜睡得不安稳,月筝起得非常早,却发现谢涵白已经坐在厅里出神。她走过去,轻轻坐在师父身边,没问,却很希望师父愿意说给她听。
“月筝,为师要离开一阵去处理些私事。”谢涵白叹了口气。
“是去找蒋师叔吗?”月筝忍不住问。
谢涵白顿了一下,坚定地点了点头,“她已经等了我十年……”
月筝看着他,很认真地问:“师父,你去找她,是喜欢她,还是她等了你十年?”如果真心喜欢,又怎么会十年里不闻不问?当初又为何独自离开?如今再想回头,这感情也未必是蒋师叔孜孜求索的了。
谢涵白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自嘲且无奈,“韩师兄为人正直善良,一直苦恋南青。我觉得……南青与他成婚一定会比跟着我幸福。我对南青说,想趁年轻多游历体验,不愿早早成亲捆住手脚。我以为……我离开了,她就会选师兄。”一开始不回去,是怕她不忘情,后来……想想见面的时候,她已嫁为人妇,他……不过是她年少时的一场梦。她如果生疏地喊他一声“谢师兄”,他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感受,这一避就是十年。
我以为……月筝挑着嘴唇苦涩地一笑,师父并非完人,他也犯了男人很容易犯的错误。一句他以为,就耗费了蒋南青十年的青春。
谢涵白走了,香兰才走进厅来,不断回头看谢涵白离去的背影,显然什么都听到了。“我现在才知道先生为什么会收你为徒了。”香兰瞥了眼月筝,语气笃定。“蒋……小姐也是个死心眼的傻子,奇+'书'+网和你差不多。”
月筝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威胁一下,香兰这一打岔,她心里那股翻腾不下的复杂心绪被冲淡很多。
卫皓端了早饭进来,香兰一边摆桌子一边敲山震虎地说:“你主子真是越来越阴险毒辣了,我觉得他叫那两个人来破阵是幌子,把先生勾走才是目的!”香兰看了眼自家小姐,心里忿忿地补一句:看着吧,先生前脚走,后脚人就得来!
第42章 名动琴湖
月筝站在屋檐下看周围淡如水墨的冬日山景,洁白的积雪隐约山间,更像一副雅意十足的画。
卫皓从山路间缓步走来,引着一个有些眼生的人进了小院。月筝看了两眼才认出是凤璘的内廷总管梁岳。梁岳穿着普通,态度恭谨,双手捧着一个锦包。见了月筝,便一板一眼地跪下叩头,颇为庄重地说:“给原小姐请安。”还把包袱举高,捧过头顶。
月筝看着他,淡漠一笑。凤璘反复表示,假以时日后位一定会留给她,所以他的下人不敢称她为妃。“原小姐”这个称呼,从凤璘下人们的嘴里喊出来比昨日蒋师叔坦然自若地叫她原妃更让她难受厌恶。他视为珍宝的后位,对她来说一钱不值,她要的他给不了,他给的她却不想要。
卫皓见站在月筝身后的香兰撇着嘴没有接过梁总管包袱的意思,只好自己捧过来,小心地打开。里面是那件让孙皇后妒恨不已的雪白狐裘,梁岳跪伏在地上,恭声说:“皇上说,他对这条狐裘的看法从未改变。”
月筝疑惑地回想了一下,凤璘曾经戏言:在他心里,配得上这条狐裘的只有她。
她突然笑起来,其他三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拿回去吧,我不要。”月筝冷笑着摇头,睿智如凤璘者,一旦登临极顶也不免陷入帝王的思考方式。他无法想象这世间还有他得不到的女人,无论这个女人经历过什么,无论她曾经如何绝望,只要他表示一下心意,这个女人一定会感激涕零,对他重燃爱意。
陷入后宫佳丽之中的他,把自己的心意看得太重,人人都想要,他肯给就是恩赐。
“原小姐,”月筝的拒绝让梁岳很不安,“皇上并非不想亲自前来,临近新年,朝中千头万绪……”他急于向月筝解释皇上的苦衷。
“嗯。”月筝不耐烦地皱眉,打断了梁岳的话,“你走吧。”她已经不屑于对这个忠于凤璘的下人再说什么了。
梁岳又叩下一个头,“皇上定会在新年庆典过后来探望您的。”
卫皓的眉头也皱起来,知道梁总管这话会让月筝更加厌恨,伸手拉起他,催促道:“我送你下山。”
卫皓的表情让梁岳更加忐忑,走出小院才惴惴地问:“卫统领,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他根本摸不着原小姐的脾气,把事情办糟的话,怎么回去面对皇上?!
卫皓缓步走在前面,淡淡地说:“原小姐并不是皇上的妃嫔。”
梁岳是个聪明人,一听卫皓的话额头就浮起一层冷汗。皇上与原小姐的事,他深知原委,朝夕陪侍皇上身边,原小姐的特殊是显而易见的。他在宫中久了,难免对宫妃的怨怼习以为常,觉得就是因为恩宠稀少,他又想起刚才原小姐那充满讽意的笑声,后悔不迭,还不如只是把话传到!他恨不得搧自己两耳光。
卫皓送梁岳下山,回来便看见香兰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他询问地看着妻子。
香兰冷笑着看他,卫皓在她眼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凤璘派来的奸细,“小姐打算下山走走。”
“这……不妥!”卫皓立刻斩钉截铁地摇头,谢先生不在,杜家最近因为连遭贬抑而动作频频,绝非小姐出游的好时机。
香兰嗤了一声,“先生不在,去哪儿过年都是咱们三个人,何必死守在山里?干嘛,日夜翘首盼着一代英主前来临幸吗?”脸一沉,“受不起!”
卫皓皱眉,就知道是梁总管那几句话坏事!“香兰。”他恳切地看着妻子,“你先劝小姐多等两天,待我……”
香兰呵呵冷笑,“待你问过你主子是吧?凭什么?想要关住我们小姐,再抓回去关在黑屋里啊!假惺惺地放我们出来干吗?”
卫皓口拙,向来不是她的对手,拧着眉不再争辩。看月筝一脸决绝地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行装,绝无劝阻可能,卫皓只得先下山招呼暗卫行动,并传讯给宫里。
临近新年,城市村镇到处都喜气洋洋,赶集卖货的人比平时多了十倍。
月筝本就没有目的,只随意南行,碰见喜欢的城镇就多住几日。新年前后正是客栈生意最好的时候,几乎处处挂着“客满”的牌子,月筝却从没为此而烦恼过,只要她说打算住下,卫皓立刻就会找到最上佳的住所,偌大的客栈只有他们这一队客人。四个暗卫变成随侍,无时不刻地站在她身后,她从没看见他们吃饭喝水,更加不说话。看着客栈门外熙来攘往的人群,再环视厅堂里的寂静肃穆,就连老板和小二都诚惶诚恐地垂手站在她的饭桌边,月筝觉得十分压抑。
在渡白山的时候感觉还不十分明显,再次回到人群中她才深刻地明白,凤璘从来没有放她自由过,只不过换了个更大的牢狱!
时刻警觉的卫皓和四个随从,以及周围埋伏的不知道多少眼线,是保护她不被人暗害,何尝不是在监禁看守她?
如果说原来对凤璘只不过是绝望,此刻真的是无奈又忿恨!他明明什么都清楚,她对他已经死心了,他如今富有四海,美人在抱,根本不缺她一个,两两相忘是最好的结局,他何必这样苦苦相逼!他这样做只能让她越来越恨他!如果他真的这么在乎她,珍惜她,他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就像师父说的,天之骄子不过是对无法得到的东西不甘放手!
江陵是出名的水城,每到夜晚,琴仙湖上画舫笙歌游舟吟唱,是翥凤南国一等一的风流繁华之地。月筝要夜游琴仙湖,卫皓立刻不知从哪儿找来一艘阔气华贵的双层画舫。月筝站在船头,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师父说的没错,她和凤璘讲不起气节。
那种发不出又咽不下的闷气让月筝就要疯了,“摆琴。”她皱眉吩咐香兰。
夜晚的琴仙湖歌伎名伶、文人雅士云集,月筝弹奏的《云唱》是谢涵白新谱的曲子,月筝本是满心愤懑地抒情之举,没想到一曲终了才发现湖面寂静异常,其他游船上的弦歌都停了,只有《云唱》的回音飘渺地萦绕在灯影摇曳的湖畔。
月筝的画舫上没有点亮灯笼,周围游船上的男女都走到各自船头向这边观望,甚至远处的船只也都聚拢过来,议论赞美之声由窃窃私语变成高声迎奉。月筝有些局促,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关注,最靠近的船上灯光极亮,几乎贴上月筝的画舫时也照亮了这边的人。惊叹的抽气声顿时从四周响起,抚出这样仙音的女子竟是这等美貌,这样的惊喜向来是文人雅士甚至花丛艳客最喜欢的,气氛顿时又爆了爆。香兰满面骄傲,卫皓却面沉似水,干脆走过来挡住探看的目光,半请半逼地让月筝进入舫内。
周围便响起连绵地挽留声:“姑娘留步!”
月筝加快脚步,一时发泄竟会引来这样的局面真是让她始料未及。
“原……原月……”突然有人尖声惊叫,卫皓的手都扣在剑柄上,眼风如刀,幸好那人也稳住心神,聪明地住了嘴。
月筝十分意外地去看认出她的人,一艘很花哨的画舫,船头站了几个男女,尖叫的女人手还按着胸口显然心有余悸。月筝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那一身华丽装扮的竟是笑红仙。卫皓示意船夫把船划过去,月筝冷笑,想来他是要去恐吓笑红仙不要多嘴。
笑红仙慌乱的神色渐渐退去,眉梢渐渐挑起,她的妆有些艳,挑眉笑的时候显得讽意十足。月筝看了心里不痛快,再不理她,进了船室。
月筝的船很快靠上了笑红仙的船,外面众目睽睽,卫皓也不好太显痕迹。笑红仙却傲气十足地高声对卫皓说:“我要见见你们主子!说起来还算我半个恩人。”Z D论&坛公子肉。购买
她船上的酒客立刻央求道:“红老板请务必带我们也去见见刚才那位姑娘。”
卫皓沉声拒绝:“不行!”
笑红仙对卫皓从来就没有好印象,冷笑一声:“行不行轮不到你说话!原姑娘,见我一见!”
月筝微微一笑,“进来吧。”卫皓的态度让她很不高兴,无论他现在是什么身份,笑红仙说的对,她想见什么人轮不到他做主!
一群人走了进来,笑红仙还没来得及说话,跟着她来的一位年轻公子先急不可待地抢上来:“请姑娘莫嫌冒昧,在下苏泽,平日素喜音律,刚才听闻姑娘天籁琴音三生有幸!”
月筝见他表情坦荡真挚,眉眼俊雅,虽然是随笑红仙来的,倒也不怎么惹人讨厌,淡淡回他一笑。
苏泽见她并不恼怒,很受鼓舞,急切地笑着问:“敢问姑娘刚才所奏何曲?我竟没有听过。”他的口气有些托大,笑红仙怕月筝笑话,连忙解释说:“这位苏公子可是江陵名家之后,我也是费了好大面子才请他前来教授我些曲目。”
月筝想起师父曾经提过,江陵的苏家是琴曲世家,往往一曲谱成,全国传唱。月筝不由多了几分和气,“此曲为家师所作,名为《云唱》。”
苏公子十分激动,眼睛都发了亮,拿出随身的长箫,“云唱,云唱!姑娘,仓促之间我谱得并不完满,请姑娘多加指教。”苏泽爱曲成痴,听了《云唱》灵感泉涌,立刻吹奏出一曲和歌,云唱表现天高云淡,高渺潇逸,苏泽吹得箫曲轻灵活泼,宛如云间飞燕,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