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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下马,他伸手牵着冯宛的手,与并肩而立。然后转头,卫子扬朝着依依不舍的百姓们一抱拳,朗声说道诸位父老,明日卫某将与我身边的妇人冯氏阿宛成亲,到时诸君还得多多捧场才是。”
他的声音一落,人群中暴发了一阵欢呼。数的百姓同时呐喊道愿将军与百年好合!”“如此盛况,我等一定前来。”
此起彼落的嘶喊中,卫子扬朝着四面八方团团抱拳,再牵着冯宛的手,大步跨入了将军府。
他进去了好一会,围在外面的百姓们还不愿意散去。角落处,一辆马车的主人直直地盯着这里,好一会,他阴沉着脸低叹道这卫子扬当真礼之极!他哪里来的大胜?”
在他的身后,一个年老的声音感叹道是啊。明明只是脱围而出,他倒好,大张旗鼓,耀武扬威而归,似乎打了多大的胜仗一般。陛下,已是养虎为患了。”
前一个开口的中年汉子闻言点了点头,道先皇在位时,有好几次想下手除了这姓卫的。可见他性格鲁莽,不似心有奸险之人,便作了罢。记得先帝被擒那日,还对着陛下说,卫子扬性子如狼,既有大才,也偏激任性,这种人,要么以情义结交之,要么以正道利用之。要么杀之,最不可做的事,便是枉想如对待妇人般对他。哎,可惜陛下根本不听。”
“是啊,陛下不听。现下颜面已经撕破,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我曾以为,他只有匹夫之勇,不足为惧,万万没有想到,赵官人这个不要了的弃妇,到了卫子扬身边,竟有如此之能!”
一阵嗟叹中,马车主人低声吩咐了一声,当下,驭夫驱着马车,缓缓转向。
这马车走了不到二百步,却街道的对面,孤零零地停着一辆马车。此刻,那马车的主人,正神色复杂地盯着卫府大门。
那人,正是赵俊,马车在经过他时,只听得赵俊的自言自语声,“明明打的是蛇的七寸,却不料竟是被她……”他的声音太小,又说得含糊其辞,要不是马车中的两人对事情的始末十分熟悉,也法明白他的意思。
瞟了一眼赵俊,那马车缓缓驶离。
赵俊还在盯着卫府,脸上的肌肉不时抽搐着。
好一会,他咬了咬牙,低声喝道进去吧。”
“是。”
驭夫应了一声,驾着马车向卫府驶去。
不一会,马车便来到卫府大门处,跟门卫说了一声后,赵俊的马车长驱直入。
在护卫地带领下,踱着官步的赵俊,很快便来到主院,看到了站在院落中间的卫子扬和冯宛。
几乎是他一走入,两人便同时向他看来。
对上卫子扬那双微眯的血眸,赵俊的脑袋反射性的一低。转眼,他记起了如今的身份,又抬起头来。
转过双眼,他定定地看着冯宛,执手一揖,挤出一个笑容朗朗地说道听闻明日便是冯的出阁之日,陛下深为欢喜。如今,那冯府已经建成,还请收下。”
说罢,他从身后的护卫手中接过一卷文书,双手捧着递向冯宛。
冯府?
那个新帝一登基,便说要给她建起的府第?
可那府第不是陛下的空口白诺吗?
明明新帝都掩下此事,不再提了的,现在却让赵俊恭而敬之的呈上地契。这是代表新帝明面上的示好和认输吗?
微微一笑,冯宛伸出双手,大方地接过地契。然后,她温婉一笑,朝着赵俊客气地说道还请赵官人转告陛下,婚事迫在眉睫,怕是不能在新府出阁了。”
“呵呵,好说好说。”
赵俊一连打了几个哈哈,他脸上虽然笑着欢,可眼睛却一直盯着冯宛,却没有半点笑意。
他直到现在,还法,昨晚上那惊天动地的事,居然是冯宛做出来的!
了解前因后果的他,在见到那支急着赶救驾的近卫亲兵时,陡然明白了:他们又输了!
这一次,他们不是输在卫子扬身上,也不是输在武力和军事上,而是输在一个妇人的计谋上!
而那个妇人,还曾是他的妻室!
他清楚地记得,陛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喊一声吐血倒下,至今还没有起塌。
他更清楚地记得,在那个时候,论是陛下还是众臣,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很奇异,似是指责,也似是嘲讥。
他,他们是在笑他,与一个妇人生活了几年,却不她有如此大才。
他们更是恼他,这么重大的计划,竟然因为他的一个弃妇,而功亏一篑。若不是他能,若不是他对她一所知,也不至于漏算了她一人!
当时,还有一个大臣口不择言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着,说他会是陈国的罪人!
他清楚地,本来便地位不稳的他,这一下在众臣中,更没有份量了——一个人,连枕边生活了多年的妻子都不了解,还谈治国平天下?
感觉到赵俊盯向的眼神,既阴郁又说不出的怅惘,冯宛微微一笑,她福了福,客气地说道赵官人乃是贵客,请上座。”
她朝着里面一指。
赵俊收回目光,微笑道请。”
说罢,他与冯宛一前一后,向前走去。
在经过卫子扬时,赵俊脚步微顿,他微微侧头,看向与另外几个朝中将领寒喧着的卫子扬,目光沉了沉。
脚步加快,赵俊追上了冯宛。来到她身后,赵俊突然说道冯当真了得!有惊世之谋,却不为世人所知!冯这隐藏功夫,当真深不可测啊!”
声音冷而硬,每句话都带着机锋!
冯宛回眸,她微笑地看着他,樱唇微启,悠然说道赵官人过奖了……常言道,妇人如花,挂于枝头则锦灿,落于沟壑则成泥。妾的才智,一直是有的,只是以前被掩于沟壑当中,得不到发挥而已!”
用辞犀利!
赵俊一愕,他瞪大眼盯着冯宛,见她在的怒视下,微微而笑,光洁的下巴高高昂起,说不出的自在,更说不出的自信。这模样,哪里还是那个数月前,总是低眉敛目的她?这般张扬,这般耀眼,分明已是另外一人!
赵俊冷笑一声,正想讽刺她说,“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这妇人一得意,连往昔的贤良温厚都没了。”可不知为,这话他一点也说不出口。他竟是觉得,这样自信而明亮的冯宛,其实挺合她的,都使得她比往昔更明艳了三分。
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赵俊沉下脸,他吸一口气,就在冯宛转头跨入客房时,他突然说道是吗?以前是在沟壑?现在是在枝头了?啧啧啧,可惜卫子扬那厮,任性狂妄,非长久得意之人。阿宛,以你的才能品性,若是当日好好助我,我不敢说那荣光更胜于此时,但你能享用的尊荣,必是长长久久,白头犹在。何至于像现在……”
说到这里,他想到新帝与卫子扬之间,已势不能容,卫子扬已命不久矣,而冯宛做为他的妇人,又是一个有大才的妇人,必然也在斩草除根之列,不由语气中尽是惋惜,尽是怜悯,尽是责怪和奈……
好好助他么?
冯宛闻言,不由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向赵俊。定定地看着他,几乎是突然的,她双手掩于袖中,立于清风里,以一种温婉,娴静而淡漠的声音开了口,“赵家官人,你可,有的人可以梦到前世之事?”
她问得突然,赵俊愕然抬头,不解地看向她。
在他的目光中,冯宛依然笑得随意,她清清柔柔地说道便如我,便曾经梦到了前世的事。在那前世中,我不曾与君和离,更不曾与卫郎相识。我便如赵家官人所说的那样,一直好好的助你,助你得到荣华,助你得到了远比你现在还要崇高,还在稳固的权柄。赵家郎君不妨猜猜,后来我样了?”
第202章 是梦还是真实?
赵俊盯着她,冯宛这话明明听起来荒唐,可她的态度,却让他不知不觉中问道后来你了?”
冯宛一笑,她慢启嘴唇,低而清亮地说道后来啊,赵君迷上了陈雅,与她合谋,把我逼死了。”她慢慢续道真可惜,赵君不曾荣华时,我为君耗尽心思,等到郎君好不容易达得高位,我以为我可以喘一口气时,却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
她慢腾腾地说到这里,如星辰一样的明眸,一直静静地盯着赵俊,她的唇角含笑,说出来的话,更是如春风般温婉。
赵俊猛然向后退出一步,一张俊脸瞬时大变,瞪着冯宛,他冷声道胡说八道”
叫出这四个字后,似乎还不解恨,他重重朝地上一唾,哧声叫道真真胡说八道”
当真是胡说八道,他可能是那样的人?不对,是可能会有人梦到前世?荒唐,真是荒唐之极
面对赵俊的失态,冯宛一直淡如秋菊,静如春风,她安静地看着他,直到赵俊慢慢恢复了平静,她才微笑着说道对了,我梦到前世的时候,正是赵君路遇五殿下,心心念念想在攀附权贵之时。”
她的话依然轻缓,这是一种漫不经心的轻缓。似乎她一点也不在乎赵俊信是不信,也似乎,她只是想把话说出来而已。
路遇五殿下之时?也就是他还在云城的时候?
刚念到这里,赵俊便是一僵。不,她是从那个时候变的,便是那个时候,她莫名其妙的因为一点小事,便跟提起了和离,她还对两个被赶走的婢女说,云城会有兵灾,要她们远离。
对了对了,那时的,无数次愤怒地想要重重甩她几个耳光,便是感觉到,她明明很有才智,却对遮遮掩掩。当时的,还把推到了卫子扬身上,总以为她是遇到了那个娈童,这才变了个人的。
只是一想,往昔的诸多疑点,那无数想不通放不开的困惑,还有心中的完美贤妻,由温淑贤惠突然变得冷漠自私的不解,方方种种,都涌出了心头。
赵俊呆呆地看着冯宛,对上她宛如春风般的笑靥,对上她宁静如水的神态,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一片。
不知不觉中,他又向后退出一步。
苍白着脸,赵俊突然叫道真真可笑真真是胡说八道”
他的叫声响亮而突兀,陡然传出,四下都是一惊。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看来,卫子扬更是眉头微蹙,大步向两人走来。
步履如风的走到冯宛身边,卫子扬搂上她的腰,问道了?”
冯宛摇头,她含着笑说道无事,只是赵家官人又失态了。”
她提到一个“又”字,卫子扬想到她的才智,以及屡屡在她面前气得脸红耳赤的赵俊,当下哈哈一笑,道明朝是我们大婚的吉庆日子,阿宛可要口下留情,万一把赵将军气癫了,那就不好了。”
冯宛朝他一福,从善如流地应道子扬教训的是,妾记下了。”
她抬起头,朝站在一侧,不知如何是好的几个赵家护卫微微颌首,道你家郎主似乎身有不适,扶他吧。”
说罢,她长袖一甩,曼步跨入房中。
此刻的赵俊,还别说,当真是一副身体不适的模样,他一张脸又是青又是紫又是白地看向冯宛离开的方向,一张薄唇也轻颤着,站在那里的身躯,也时不时地摇晃两下。
护卫们相互看了一眼,连忙上前,扶着赵俊便向回走去。
说来奇怪,平素并不好侍侯的赵俊,目光呆呆,任由他们扶持着。只是走着走着,他突然像癫狂了一般,挥舞着手臂叫道胡说八道”
众护卫一惊,连忙把他的手拉下。好不容易安静地走出几步,赵俊又尖叫道真真胡说八道:”
便这般,他一边骂着“胡说八道”,一边被护卫们扶到了马车旁。一路上,权贵们络绎不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