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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长风顺着半掩的窗穿吹进,卷起来了室内漫天帷幔。
顺风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哀呼之声。
“……来人啊,救命!”
“……滚开,滚开!来人啊!”
那声音似极为虚弱,丝丝细细若一枚钢针扎入香墨耳内,熟悉的她一阵轰鸣。
伏在她肩胛处啃噬的陈瑞也不由停住了动作。
然后,就又传来李原雍饱含了欲望的声音。
“美人,别怕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陈瑞已经止不住的低笑了出来,附在香墨耳边低语道:“都说那李原雍喜好男色,果然不假。”
说着一手覆在香墨胸口上,微微用力,灼热的带着湿腻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面上。
香墨缓缓抬起头,房内因未曾掌灯乌黑一片,头顶上的雕梁画栋梁慢慢模糊弯曲了起来。
而她心痛如绞。
第一刹那她想到的,竟是不要去救他。即便是他熬不过屈辱死了,人再不是她所害,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爱恨情仇也跟她不再有半点关系。
蓝青哀哀的呼声越来越微弱,陈瑞的头已经伏在了她的胸前,隔着一层薄薄的天水碧啃咬,香墨却促起了不曾有过的心慌,
他的龙身贵脉,身份尊贵不可言表,就这样被折辱了去……就这样被折辱了去……
她恍惚了,耳边有人细细地,轻轻地道:“我们一同到陆国去……”
香墨心尖上微微颤抖,不顾一切猛地一把推开陈瑞,迅速推开门跑了出去。仅有一墙之隔的邻房想是知道不敢有人闯入,连门都未上栓。
她狠狠的推开门,红檀雕刻的门撞在墙壁上,咣当的巨响。
房内巨烛照耀,明如白昼。白玉麒麟冉冉燃香,香风微度间,层层叠叠的云纹织锦帷幕上起伏薄薄人影,急促间杂微弱的喘息。
香墨惶急地掀开一重又一重绣帏,蓝青光裸的只着了一件长裤的身体现在眼前。他的头枕在鸳鸯戏水的绣枕上,黑色长发散着,脸上满是惊恐畏惧之色。李原雍几乎赤裸的压制住他,令他动弹不得。在他的胸前啃咬着,唇辗转过处一点点鲜红就印在了如玉的肌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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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天青的帷幕间,烛光半浮半沉,摇荡破碎。香墨忍不住向前轻迈,却被绊了一下,这才看清朱红地子的毯上满是扯得七零八落的衣物、衫袍、靴袜。
她失神中不慎扯落了帷幕,床上闭目隐忍的蓝青一惊,蓦地侧首。那碧蓝的眼中一层薄雾佛隐隐透着泪光,看见香墨时凄恻之中就又有了惊愕的神色。唇微弱阖动,却无法发出声音。
可香墨仍是清楚看见,他颤抖唇中无声吐出的 “香墨”两字。仅仅是连声音都没有的两字,就在她的心上擦出火辣辣的痛来。
李原雍仍是意乱情迷的伏在蓝青身上啃咬着,丝毫没察觉有人闯了进来。
甜腻至极的香味穿过口鼻来至肺腑,仿佛要让人窒息一般,香墨呼吸不由得开始渐渐急促,阵阵眩晕袭来。她忙轻步走至白玉麒麟香炉近前,双手举了香炉狠狠摔在地上。
朱红的毯子上织的是牡丹春色,因是南夷贡品,也不过丈余许,只铺在了床前。白玉香炉避开了毯子砸在了乌砖上,细腻温润的玉一旦破碎就变成了犀利的冰片,余音绕梁的溅在毯上,犹如八月的陡降的霜雪,带着残破却依旧甜腻的香料一同散发出来。
李原雍这才一惊,忙抬起头。
“百花迷蝶的迷春香都用上了,李大人真是好手段;好胃口啊!”香墨以扇掩面,冷冷笑道:“常听人说您喜好男色,倒不知如此猴急,堂堂盛宴丢下满席客人,自己跑来享受。”
李原雍见了是她,并不惊慌,从地上捡起团福的外袍随意披在身上,暧昧一笑道:“墨国夫人在说我?我看夫人和将军倒也差不到哪里去啊,怎样,要不要我单独备上一间客房?还是在这里我们四个人玩?”
香墨衣衫虽还齐整但已凌乱,发间的那株金色的虞美人几乎已经垂落在了耳畔。不用看也知道,陈瑞就站在她的身后,将近焚毁的视线重重的烫着她的后背。
她避过蓝青惊痛交加的目光,缓缓整理着发鬓,方又把那株金色的虞美人插在髻上,轻轻笑了笑:“大人想怎么玩,我本管不着,只是恰巧这戏子我也很看中,您说怎么办?”
李原雍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两拳骤然握紧,旋即又镇静下,极为张狂的笑道:“凭你想在我手里要人?”
那样目光,那神色分明竟是在鄙夷她,仿佛在说,你这贱奴,你也配?
香墨心里更是一股焦灼燎了上来,手中的香雪扇轻轻拍在左手上,笑得极为清脆,更胜李原雍的猖狂:“我便是要了,你又能怎样?”
李原雍猛然发起狠来,一把抓住蓝青的发,将犹被百花迷蝶香弄得气力全无的他拖下了床,狠力的当胸一踹,嘶声骂道:“佟香墨!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狗屁墨国夫人?!八辈子贱奴的出身,到底缺了礼数教养。姐妹个个都是陪皇帝睡的,你把你妹妹更不如,不过是个胯下玩物。来要我的人?你也配!”
香墨没有料到李原雍如此的反应,忙上前扶住蓝青的肩。手指下的身躯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别的。
香墨心中已尽是痛悔悲哀,百味都俱全了。然而面上仍旧不能露出分毫,仍是执了香雪扇半遮面,仿佛忍了忍,仍没忍住笑似的:“大人骂的不错,香墨确实只是人家的胯下玩物,当日是定安将军,今日是当今的圣上。而今日,我就偏偏管你要了这个人。”
说罢起身,来到李原雍身前。李原雍身材高大颀长,香墨要看清他,就需把头仰起来。这一仰首间,眸光流转间,倒映着闪烁的灯火仿佛两只明珠,明亮的透出难以捉摸的妖异,李原雍竟一时失了神。
而香墨慢慢转首,似是才发现陈瑞在室内,描画的本就高挑的眉峰又渐渐挑起,因扇掩着唇,看不到是如何弯起,只听见那笑声笑容清脆的到了轻佻的地步:“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承
不止是李原雍,连陈瑞都一时惊诧不已。没有人能想得到,香墨敢跟李家硬碰到如此地步。
李原雍不能置信地盯着她,怒极反笑,一甩团福袍子的衣袖,高呼道:“来人!”
侍从似是早就守在门外,此时听见呼喊方匆匆而入,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也不待李原雍开口吩咐,就颤着声音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这样的神色更是让李原雍心里恶火乱窜,怒骂道:“吞吞吐吐的说什么,有屁就放!”
侍从吓得将头伏的更低却不敢在犹豫:“宫里来的人说,万岁爷睡不着正闹呢,叫墨国夫人赶紧回宫……”
李原雍微微一愣,赤红着双目看着俯跪在地的侍从,过了半晌方转眼,就看到一直斜倚着门,靠在角落的陈瑞。他双臂环胸悄然看着;从侧面看去,唇紧紧地抿着,深黑的眼中神情复杂,任谁也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夫人是真看中了这个戏子?”
门洞开着,百花迷蝶腐烂的香气依旧怎样也掩不住扑朔过来,带着甜腻的气味,浸淫在额头上,一抽一抽的痛着。定定看了陈瑞良久,李原雍眼里的赤红开始渐次退去。
“要是真是如此,我忍痛割爱也不是不可。”
说完就听啪的一声,香墨的面颊被掴的侧了过去,手中的扇在已经掉落在了地上,扇上坠一枚玉佩本是精工细琢的比翼双飞,如今生生断成了两半。
李原雍此时愈加骄横得意,犹不罢休的用鞋尖抬起蓝青的下颚,冷笑道:“一记耳光抵不上这活色生香的美人。而且没了戏子我那明珠水榭上也失了滋味,不如夫人上去唱一曲怎么样?”
蜜色的颊上鲜红一记掌痕,火辣辣的,一点点渗进肌肤,一点点钻入骨内,痛不可抑。可她还是盯紧了李原雍,眼神依旧明亮如炬,一笑中说不出的意态轻慢:“大人说好,自然就好。”
转头对仍伏跪在地的侍从道:“你去把文安侯唤来。”
天色越晚,夜幕中月更东沉。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蓝青匍匐在地,几乎觉得每一个呼吸都是艰难的,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他的面前是天水碧色的身影染了烛光的光华,遮住了仍带着淫欲的目光。隔着数道极轻薄的帷幕,倚在门口的那个人,似是谁都没看,又似谁都入目,深沉的似带着钩子的眼神。而那个人,原来就是她的丈夫。夜风袭来,若有若无的甜腻犹如千百条吃人的藤蔓,紧紧窒住他的呼吸。他仰头看着香墨,竭力含住眼里滚动的泪,却不敢也不能言声。此时想的竟不是刚刚几乎受辱,反而是她进来时的衣衫不整,和她的丈夫。
众人都无声之中,佟子里被两名侍从搀扶着来的,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香墨看也不看佟子里,淡淡道:“哥哥,你先回去,顺便把这名李大人送我的戏子一同带回府。”
佟子里大半个身子都倚着侍从,仿佛没有听清只迷迷蒙蒙的张开眼,含糊了一句:“什么?”
香墨猛地快步走到佟子里面前,扬手狠狠挥下一记耳光,然后冷冷笑道:“醒了吗?”
佟子里顿时一个激灵,掩面惊呼:“醒了,醒了!”
忙指挥着侍从给搀起蓝青,披上衣服。
蓝青却一把拽住拉住香墨的裙裾,坚持着隐忍住的泪终于自碧蓝眸子中滚了下来
“莫姬,救救她……”
话还没说完,猝然而来的的响声,如此巨大,以至于他的大脑瞬间空白一片,脸颊上也感觉不到疼痛。
陈瑞看着他,唇际就显出玩味地一笑,而一边的李原雍则眸光一闪。
香墨用漆黑眼睛凝视着蓝青,一字一字地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一个下三滥的戏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赶快给我滚!”
蓝青必须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才能控制住身体的颤抖。侍从忙上前拉扯着他随着摇摇晃晃的佟子里往外走,他犹不死心,转头看去,曲折幽暗的抄手游廊里,几盏八宝琉璃的灯火,落在那一行三人的身上。灯罩上金漆描画的一朵牡丹,影影绰绰投在她的裙上,枝叶生姿宛如盛放。而她的裙裾迤逦在乌黑的夜色中,影子般无声无息,再未回头。
墨国夫人亲自上水榭唱戏,宴席间已被酒意半酣的群臣一时就都哄笑出声。在样的哄笑中,水榭映着波光粼粼,汪着天穹,没有一丝瑕疵的夜明珠光下的香墨似是毫无所绝,舞动着宽袖,清唱了起来:“一片花飞故苑空,随风飘泊到帘栊。玉人怪问惊春梦,只怕东风羞落红……”
唱的不见得有多好,只是称得上字正腔圆罢了,席间却笑得更是厉害,夸张者已有人伏到在案几上。
“正是阶下落红三四点,错教人恨五更风……丈夫……”身形轻动,反身折腰,明亮的似是燃烧的眼就落在了席上陈瑞的身上。两个人的眼神交会,陈瑞薄薄嘴唇勾出一个奇妙的弧度,晦暗不明的微笑起来。
很普通的《琵琶记》里赵五娘在寺院中为丈夫留下画像题诗的片段,却在这两字中让满堂哄笑顿时变得诡异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陈瑞和香墨,恍然醒悟了似地已无人敢笑。
陈瑞似一无所觉,一口一口品着金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