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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嫇一边点头,一边已经想出办法,先去四处找萧镇,果然看到他和梅建华立在角落里,依旧在窃窃私语,她走过去,在他身手佯咳一记。
萧镇回头。
“萧先生,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苏嫇苦笑,可见人是不能说满话的,任何时候都不能得罪人绝了自己的后路。
“当然。”他求之不得,马上俯首过来。
“能不能请你把我介绍给威海钢铁发展有限公司的翟总认识?”
“啊?当然可以。”他皱眉,“嫇嫇,你还是想替国鑫挽回大局?烂泥扶不上墙,邵秋森不是干这行的人才。”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她带到翟隆古面前,假装是碰巧经过,“翟总,这么巧?”
“咦,原来是萧总,刚才我见你和梅总在说话,所以不敢过去打招呼。”
翟隆古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保养得很好看不出真实年龄,圆面孔,戴金丝圆框眼镜,更显得面目和善,唇角始终上翘,因此不笑时也像是在微笑。
苏嫇打量他时,他也马上注意到苏嫇,问:“这位是……’”
“这是国鑫贸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苏嫇小姐。”
“哦?”翟隆古笑,“邵总手下竟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助理,难怪不肯亲自介绍给我。”
他语气暧昧话里有话,本来,国鑫公司的助理由萧氏银行来介绍,的确有些怪异。
萧镇哪吃这一套,闻言淡淡道:“苏小姐父亲与家父是老朋友,新入商场,我这个当大哥的总要多关照一下。”商人的眼光最是势利,一听萧氏银行在身后为她撑腰,翟隆古立刻收起笑容。
“既然是萧总的朋友,苏小姐怎么会去国鑫工作?据我所知,国鑫以前的财务经理也在外面找工作,前景似乎不容乐观呢。”
“你是说路红路经理吗?”苏嫇等的就是这句,她仰了脸,微微的笑,轻蔑不能太直接,在唇角半隐半现,“翟总一定是听错了,路经理这次离开公司,是为了协助朋友共创事业,听说新公司注册筹备完毕,已经正式对外营业,做的也是钢铁贸易,怎么会去威海面试呢?”
她声音轻脆,边说边笑,翟隆古听得脸上毫无表情,忍不住看了萧镇一眼,道:“路红和沈琦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好像为了开新公司闹得很僵,苏小姐竟会不知道?”
“翟总,提到这事,你可真是问对了人。路红和沈琦吵架的那天我也在场,根本是莫明其妙,两个人之前恨不得喝杯茶都要细细商量,怎么注册公司的事情会相互间瞒得密不透风?这种事情也只有我们邵总肯相信,不过路经理真是聪明人,像这种得了好处又卖乖的本事,我看了也佩服。”
她好像自已觉得很有趣,咭咭咯咯地仿佛说八卦,翟隆古便赔笑在一边附和,脸色到底是有些不同了,萧镇一直冷着脸静听,等翟隆古离开,仍不说话,只是看住苏嫇。
“怎么了?” 苏嫇被他看得心虚。
“你真以为说这几句话就能令翟隆古相信路红藏奸?嫇嫇,你也太小看他了。”
“我当然不指望他能相信我,我只要他不相信路红就好。”苏嫇无所谓,笑一笑,“路红虽然很优秀,可也没有优秀到叫人担风险的地步,只要翟总对她有一分怀疑,这个面试机会就完了。”
他怔住,不置信地打量她。
“是不是觉得我此刻看起来非常阴险?”苏嫇叹,“或许我本来就是个阴险的女人,只是苦于无伸展的机会,现在终于让你看到我的另一面,萧先生,你失望不?”
在萧镇的脑海里,苏嫇大约属于那一种女人,端庄隐忍,偶尔会有些泼辣行为,也是缘于过度自我保护,因为之前受了点生活的苦,满怀楚楚,所以防备自己丝毫不逊色于防备他人,唯恐一个决定做错便要遗恨终身。
而今夜他看到她的另一面,狡猾、诡辩、心机如针尖,蓦然猝不及防,像是下楼时一脚踏空,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他支支吾吾地,找不到合适的话回答。
苏嫇见状仰头轻笑,声音是脆脆的,升起在半空中像是能结成微薄的透明,一直飞进他耳中,薄薄的冰片割到耳膜,萧镇尴尬,他猛地捏住她手腕,斥:“别笑!”
“为什么?”苏嫇静静与他对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我自己很喜欢,并且我也不怕你会讨厌。”
他怔住,听明白了,慢慢松开手。
不知听谁说过,男人最初爱上女人,是因为不了解她,而最后离开她,却是因为过于了解她,苏嫇觉得经过今夜,萧镇或许会对她死心,毕竟,男人不喜欢女人太多精明。
而老板则恰恰相反,越是了解才越能融洽相处。一转身,苏嫇去找邵秋森,为自己刚才的言行道歉。
十九
“没什么,小苏,我知道这些日子你的压力很大,着急也是基于对公司的关心,我很明白。”邵秋森从来就是个谦谦君子,可惜,如果遇人不淑便会沦为鱼肉。
他显然出身极佳,对金钱的概念很淡薄,第一次去参加手下业务员的婚礼时,曾偷偷问苏嫇红包放五千元够不够。
“五千块?”苏嫇当时上上下下看了他十七八眼,干脆地回答道,“五千块的红包可以把新娘子的初夜包下来了。”
话虽说得过分,可邵秋森花钱大手大脚可见一斑,也怪不得沈琦与路红合伙算计,这样温顺大方的冤大头,不坑他坑谁!
“不错,邵总,我对公司的前景很担心,这些日子我查了相关资料,钢材生意曾经是炙手可热的行业,可随着几年来大量钢材贸易公司的出现,市场份额已经越来越小,如今市场上消耗最大的是汽车用钢,而国内钢材质量普遍达不到国际用钢标准,只能满足于机械与工业产品,这门生意已经越来越难做,现在沈琦又夺了你大半客户,难道我们要重头做起从别人的指缝里抠生意?”
这些话憋在心里,早想与邵秋森认真谈谈,苏嫇这么说倒不是空穴来风, 国鑫公司属于私人企业,靠与国内一些钢厂和库存商的关系发展零星业务,做的只是小生意,始终没有得到国外巨头公司用钢的代理权,又经内讧创伤,短期内不关门倒闭已是大幸,想要赚钱根本是在做梦。
见她这么直别别地说话,邵秋森不由红了脸,苦笑,“不错,也有朋友这样劝过我,当初之所以做这门行当,是因为沈琦出的主意,我负责打通上头关节办妥营业执照与注册资金,下面的业务联系全是由他一手操办,所以现在他甩开我独干也是情有可原,替别人打工当然比不上自己当老板。”
这么体贴客气?苏嫇白他一眼,嘴唇蠕动,还是把话忍住了。邵某人应该去当和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就像你说的,如今市面上的钢材行业并不景气,我们又丢了这么多客户,国鑫的前景的确不乐观……”
“且慢,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嫇越听越不对头,“邵总,请把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省下来,直接告诉我你的最后一句话就行了。”
邵秋森今天被她一而再的冒犯,修养再好也有些变了脸色,微微皱眉,沉声道:“你究竟要听我说什么?国鑫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继续下去是一件错误的事?”
话一出口,两人全部安静下来,四目相对,邵秋森神情无奈,苏嫇咬了咬嘴唇。
“邵总,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自从沈琦和路红走后,你就对公司前途彻底失去信心。”
“小苏……”他叹气。
苏嫇缓缓垂了手,低下头,很觉悲哀,两个多月的忙碌操心原来还是场空,一切仍需从头再来。
“小苏,你不用这么难过,我会分大家一笔遣散费。”
“邵总,遣散费从来不是我的努力目标。”她实在心灰意懒,连抬眼皮也是疲惫,再无心思与他讨论,只想走。
邵秋森见她转头,忙伸出手:“小苏,这么晚,我送你回去。”
她却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地大步走,等邵秋森去衣帽间取了外套,追到门口时,苏嫇已拦下辆出租车,车灯一闪,扬长而去。
此时外面微有小雨,城市的夜很喧闹,车子开动时,窗外的霓虹灯光穿梭如深海里的热带鱼,苏嫇靠坐在车里,满眼光怪陆离的颜色,刺得眼痛,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随即头痛起来。
她一手扶了车窗,一手使劲敲头,恨不得把头颅砸开似的,司机吓一跳,问,“小姐,没事吧?”
“没什么。”她应着,好不容易挨到目的地,下了车,竟然见到门口阴暗处蹲着一个人,常孝铭听到脚步声,忙把手里的香烟蒂在地上掐了,才转身起来尴尬地向她一笑,“嫇嫇,我来给你添麻烦了。”
他真正是个老实人,也不懂得花架子摆客套,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满脸羞答答的表情。
“咦?常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等了多久了?真是的,为什么不进门去等?我妈不在家吗?”苏嫇跺跺脚,要去拍门。
“没事没事,”常孝铭搓着手笑,“我是八点钟来的,你妈说你在外面开会,我坐了一个多小时,本来都要回去了,没想到在门口抽了根烟,就等到你了。”
“唉,常叔叔你太客气了,来之前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呢?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事。”一听追问,他支支吾吾地,又不好意思起来。
苏嫇头痛得似要裂开,可看了他的神情,知道肯定不是涉及钱便是涉及工作,他原是父亲的朋友,也算自己的长辈,这次肯低声下气的上门求助,面子上必然很是难堪,若把他带到家里,当着苏太太的面也许更要不好意思,于是点点头,说:“常叔叔,家里地方小,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
她把他带到街对面的小吃店,叫了几个凉菜,一瓶泸州老窖,慢慢地对饮。
几杯酒下肚,常孝铭长叹,把筷子重重拍到桌上,道:“嫇嫇,我活了这么些年,这几天才真正明白过来,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全他妈是扯淡,这个世上根本就是坏人当道,心越狠日子才会越好过!”
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完全是在情绪发泄,苏嫇听不懂,只好赔笑,“常叔叔,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摇头,“我还能遇到什么事?整天两点一线,除了厂里就是家里的,在家里是光棍一条,一人饱全家饱,除了厂里的事,我还能遇到什么别的事情?”
“是盛萌出事了吗?”苏嫇脑中深处有极细的‘咯答’一声,像是某处触到弦,吊得浑身神精一振,立刻忘记头痛,认真道,“是不是盛萌的生意有问题了?”
“没有。”
“喔?”
“恰恰相反,盛萌的生意是越来越好,这次的锻铝项目开始时乱七八糟没有头绪,可到了成品阶段,居然卖得极好,连接了几票订单,段绫很赚了一点钱。”
“是吗?” 苏嫇点点头,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着实有些失望。
“这下子段绫更加嚣张起来,平时走出去看人都用眼角瞟,还在办公室安排了两个妖精一样的女……”常孝铭突然止了声,犹豫地看了苏嫇,努力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他想了想,说:“反正他现在目中无人,做什么事都挑我的刺,又故意把我的一个徒弟抬到我头上去,做了车间主任。”
“那你真是受委屈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这倒没有,那小子十八岁起跟我学活,人品很好,昨天还偷偷塞给我条香烟,向我讨教模具的事情。”
那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有把你的本事学到手,不敢得罪你。苏嫇心里这么想,看一眼常孝铭,没吭声。
“嫇嫇,现在厂里没有了技术困难,段绫看我就越来越不顺眼,只怕我等不到平安退休,盛萌便会找茬踢我出门……”他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