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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把他解下来,开始审问。
你抢了多少钱?公安问。
没有!陈锋说。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承认!
没有!
你这次从家带了多少钱?
交完学费,买了餐票,被眼镜搜走了一些,还有六块。
是不是这个钱包?
公安人员拿出一个腊光纸叠成的钱包,红色的。
陈锋看了眼:是。
钱包甩到了他面前:你自己看看!
陈锋被捆僵硬了,半天才把钱包打开,一下傻了眼。
里面至少有一百多块钱。
你们不得好死!陈锋喊。
判你个七八年还是轻的!
陈锋一头撞过来,一个公安扑通倒地。
半个小时后,陈锋遍体鳞伤,失去了知觉。
连续折腾了三四天,奄奄一息的陈锋说: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
你他妈茅坑里石头,还想打电话?
叫我打电话我就承认。
不叫你打电话你也得承认,妈的不信咱熬下去,多少铁打的汉子都过不了我们这一关,何况你!
那好吧,咱试试,你们就是弄死我,我也不会承认。
几个公安碰了眼神,就叫他打电话。
陈锋那天送潘蓉回家,路上潘蓉说过一个电话。陈锋打了几次,都打错了,最后一次,终于拨通。
正好是潘蓉接的,她听到了陈锋虚弱的声音。
我被人诬陷了……
手摇式电话,还没说完,被人给扣了。
接下来是这样的,他们说经过,陈锋写,然后签字,按指纹。
第二天预审科,当天批捕。
批捕后,陈锋一直关在拘留号里,没有往看守所送。
锋爷,早晚送你进去。号里人说。
你妈比告诉你多少次,别喊我爷!
这里没人认识陈锋,这是县城的一个拘留号。陈锋进来就大打出手,一举将他们降伏,被他们称做了锋爷。
那几天月光很好,县城号子窗口低,陈锋抬头就是一个大月亮。夜空浩瀚深邃,云丝几带。
铺盖是从学校寝室送来的,那个请他吃麻雀的同学还送来一些熏肉。
不冷不热,是坐牢的好季节。陈锋自嘲的笑了。
潘蓉会救他的,陈锋想到了潘蓉那真挚的目光,想到了风雨中那面高高的红墙。
(48)
余三请白杰喝酒。
九月一号公园的事余三也牵连了,白杰轻而易举将他抹平。
余三的队伍依旧在公交车上浩浩荡荡。
这是家国营餐厅,国营餐厅在当时都是上档次的。
餐厅的二楼,阳光明媚。
几个人靠窗坐着。
余三找人弄了两瓶五粮液,照现在看是最简陋的包装,圆肚瓶,帖个标签。
白杰头一天晚上就喝多了,还没过来劲。
再喝点透透,透透就好了。余三说。
结果余三没透过来,又喝个双眼迷离。
白杰领了个女子,打扮妖娆,叫小梅。
小梅过去被巴运动招之即来。
最近小梅跟了白杰,巴运动听说后,不再惹她麻烦。
小梅在白杰面前是羔羊,小梅觉得白杰比巴运动还粗暴。有两次白杰喝多了,都把枪口顶进她的嘴里面,一直顶的她呕吐。
今天白杰没透过来,又喝多了,和邻桌发生了摩擦。
邻桌有个大块头是法院的,白杰认识,开始还互相打了招呼,后来白杰喝多,想起过去托他办事没办成,就开始找事。
结果两人互相骂了起来,都捋了胳膊。
余三抱不住,愤怒的白杰抽出五四手枪,朝天花板连放三枪。
一时间大乱,白杰被余三小梅几个抱着,破口大骂下了楼。
本来事情结束了,白杰汽车打不着火,见法院几个也下来了,白杰伸出头就骂,法院的大块头也骂。
白杰抬手就是一枪,大块头应声倒地。
白杰的汽车一溜烟走了。
小梅半路下了车,另外两个也是半路下的车,剩下余三和白杰,开车进了一家澡堂。
余三多个心眼,进澡堂又把醉醺醺白杰拉出来,乘三轮去了另一家澡堂。
白杰倒头就睡,余三把他盖上,进去泡了一把,出来和大家说话。
白杰刚才把一个法院的撂翻了。余三说。
咋撂的?人家问。
五四手枪。余三说。
我日,猛!
靠,白杰要有事,我也跟着倒霉。
人咋样?
不知道。
三哥不会有事,三哥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白杰也不会有事,就看他会玩不会玩了,要说白杰一直玩的不错。
后来余三就躺白杰身边那张床睡了。
天黑时两个人都醒了。
白杰坐起来,抱头抱了半天,余三给他倒茶,他也不喝。
那一枪打哪了?白杰说。
不知道,你开车就跑了。余三说。
先去打听,看人死没。人要死了,我只有两条路,一是逃跑二是投案。
没死呢?
没死就好说多了,给他一笔钱,再让我父亲想办法,最多我脱这身衣服。
千万别想脱衣服,没死啥都好说,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你给我弄点钱。
那还用说。
白杰开始喝水,抽烟,眉头拧成了疙瘩。
要真死了我可以叫你立一功再投案。余三说。
立功是说话?白杰说。
我给你提供个人,虽说不归你范围,但你抓了照样立功。
谁?
韩小。
白杰眼光闪了闪。
捞一个稻草是一个稻草吧。白杰说。
晚上一打听,余三和白杰喜出望外。那一枪只是从大块头左臂的皮肉穿过去,大块头当时感到一疼,吓倒的。
哈哈!白杰大笑。
哈哈!余三大笑。
这时他们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碰倒了一个骑车人。
骑车人喝多了,起先顺着骑,后来突然呈直角横穿马路。
电线杆的灯光照耀着,余三和白杰看到汽车停下来,前门下来两个男子。后门开处,下来一个漂亮的姑娘。姑娘后面又下来一个青年,余三愣了,是陈锋。
骑车人没事,只别了后轮,也没摔伤。几个人说领他去医院看看,他摆着手推车走了。
陈锋这时候朝余三他们看了一眼,目光雪亮。
余三不由抬抬手,挤个笑出来。
公园一战让余三刻骨铭心,后来又传来了潘云飞陈锋黄老歪李勇四人刀劈韩小的消息。
陈锋没认出黑影里是谁,也招了招手。
靠,那是谁呀?白杰说。
陈锋。余三说。
我日,是他!
咱走吧。
你看那辆车牌号,你不认得我可认得,靠,厉害!陈锋那货一步登天了?
是吗?我日!
白杰怕惹麻烦,没去开车,两个人步行,漫无目的。
韩小在哪?白杰突然说。
没事了还抓他?余三说。
啥没事!
他在养伤,我日,我可不能露面。
你说地方吧,我把他们一锅端。
那走吧,到地方我指给你。
漆黑的夜幕,散淡的灯光,照着两个人长长的影子。
韩小此时还没睡,十五瓦的灯泡,昏黄着整齐的房间。
韩小瘦弱的身躯蜷缩在床头,额头上刀疤纵横,深情的看着白妞。
白妞在给他讲故事,讲一个古老的故事。
白妞最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白杰走到半路,枪抽出来,上了膛。
(49)
快到的时候,余三指着另一片居民区说,好象就在这里,我忘了,就来过一次。
我忘了,就来过一次。
夜幕中,这一片居民区重重叠叠,看不到边际。
具体一点。白杰说。
那次喝多了来的,我日。余三说。
你几个人来的?
另一个是谁?
天天混,人太多,真是想不起来了。
白杰一把掐住了余三脖子,把余三的眼睛掐直了。
一阵风吹过,白杰松了手。
你又欠我一次。白杰说。
就这一次,余三说。
那你给我准备钱吧。
钱没问题。
那好,我马上就去交代问题。
两个人是步行过来的,此时道路漆黑,两道车灯打过来。
白杰朝马路中间一站,抽出枪。
汽车停住了。
执行任务。白杰亮了下工作证。
我走了。白杰说。
余三挥挥手。
余三在马路边蹲了一会,抽了烟。
今天不少人知道他和白杰在一起,白杰单枪匹马抓了韩小,事情昭然若揭。余三倒不是害怕报复,就是把韩小炮了,也不会有人报复的。可这是名声问题,以后没法混。
后来他站起来,朝韩小那边摸去。反正今天没啥事。
韩小住的地方比较偏,树木很多。余三觉得不远了,可又走了半个小时。
风呼呼吹着,沙沙有响动,余三回头看了几次,都没人。
在一个小路口,一盏路灯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告别。
余三认出了韩小和白妞,正要过去,又躲藏了。他吃了一惊。
韩小和白妞抱在一起亲吻了。
我日!余三自言自语。
要出事。余三想。
后面沙沙的动静大了,余三回头看去,一条身影大步而来。
韩小和白妞已经停止拥抱了,但依然手拉着手。
白妞刚才出门时忍不住,告诉了韩小他家里的情况,当韩小听到母亲被收审,狄爱国拿的钱被扣押,妹妹又无钱医治时,他呼吸急促。
韩小把手伸进衣服,抚摩着身上疙疙瘩瘩的伤疤,倚着门。
此时天上的寒星闪烁。
我要回去看看。韩小说。
危险啊。白妞说。
我什么时候不危险。韩小说。
是啊,他什么时候不危险,白妞想。
白妞其实已经被片警盯上,片警盯她是为了抓巴运动。白妞每次来,都坐公交,坐过来再倒过去。
那天她突然转身迎上片警,说老赵,我心里烦,老爱坐公交,这是为啥呀?
老赵说:原来是白妞。
白妞说:你要没事陪我坐坐吧,我想有个人说话。
老赵说:去球吧,我陪你坐,开玩笑。
当然不是每次都跟踪,完全要看老赵他们高兴。
白妞知道他们的耐性是有限度的,自己被抓的日子也许不远。
她最近已经说过不来了,韩小也同意了,可韩小的眼光是巴巴的。
所以她还一直来,越来越小心的来。
两个人说好明天半夜去韩小家。
你回吧。韩小说。
恩。白妞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韩小把她一搂,两个人又亲吻了。
余三没有露面,余三看到大步而来的人是没脖子的巴运动。
韩小警觉的把白妞推开,等看清是巴运动时,他已经一阵风过来了,抓住白妞头发,照着电线杆上猛磕。
白妞一阵天旋地转,额头的血水渗了出来。
强壮的巴运动拎着白妞头发,不让她倒下去,挥拳朝脸上猛击。
白妞一口血吐出来,韩小看到一颗牙齿。
韩小扑上来了,抱住巴运动:运动,你答应过我!
靠你妈你还有脸说!
那你打我吧!
巴运动一脚将白妞踢到墙根,弯腰拣砖,没有,见那边有一栅栏,跑过去拔出一根带钉的木桩,呼呼抡的风响。
瘦弱的韩小头颅被连击几下,摇晃着倒下去了。
白妞跑过来,又被巴运动一木桩打翻。
巴运动骑上韩小,双手掐着他脖子。
你是我兄弟!巴运动喊。
你该不该!巴运动喊。
我今天要你的命!巴运动喊。
满脸是血的韩小舌头出来了。
巴运动这时候手松了。
你该不该死?巴运动说。
死而无怨。
靠你妈!
但有一条。
说!
别打白妞,全是我的错!
哈哈,你知道就好,今天送你上西天,以后每年的这个日子,我给你烧纸!
相信你能做到!
哈哈哈哈,我想问你一句,你看到白妞身上的刀疤,是不是特别恨我呀?
刀疤?
你他妈比装啥装,左胸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