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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勇说:干啥?
楚建明说:武装劫牢。
李勇说:日,建明,你许多事情都不懂,许多事情是不能干的。
楚建明说:只要想干,没有不能干的。
李勇说:江湖许多规矩,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楚建明说:还是没胆。
李勇说:小子,我算服你了。
楚建明说:那你咋救他?
李勇说:再想办法吧,真不行就他妈照你说的干!
李勇和楚建明还在火车上颠簸,家乡的城市街道上,走来黑孩儿六指小顺一帮子。
黑孩儿绷带吊着胳膊,小顺还有两个包着头。
他们是被车站大头打的。名声显赫的大头那次被李勇砍翻,伤了元气,修养了很久。等重新振作起来,又召集旧部霸了车站,呼风唤雨。
黑孩儿他们去趟地盘,被修理了。
六指说:要弄给他弄彻底,一次废了他。
几个人就商量着来一次大报复。
此时冷阳高挂,风在刮,黑孩儿一群人狼一样的眼神撒向前方。
他们的目光都聚拢了,聚拢在迎面走来的几个人身上。
他们看到了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华贵人物。一个小老头,溜光的偏分,小圆框金丝眼镜。上身裘皮大衣,下身长裤,料子质地精良。皮鞋是光芒四射。
一个珠光宝气的姑娘,搀扶着小老头。
后面跟着几个,穿的也十分好,就是不相趁,是一辈子穿旧衣服,猛穿新衣服那种感觉。
海外来人了。黑孩儿他们想起电影里的一句话。
这些都是李勇的亲人。那个气质华贵的小老头,是李勇的大舅。珠光宝气的姑娘,是大舅的老闺女,李勇的表姐。
后面跟着的,是李勇的父母和妹妹。
解放前夕,李勇大舅刚当兵半年,就随国民党部队节节败退,后来退守金门。一颗弹片,使他受了重伤。痊愈后拿着一笔津贴去做小买卖了。李勇大舅年轻时和李勇一样胆大,冲锋陷阵不要命。而且他脑子灵,反应快,枪林弹雨里多次化险为夷。做生意后,他判断准确,敢冒风险,生意由小到大。十几年过去,在业内已经是响当当人物了。
中苏边境发生武装摩擦那一年,李勇大舅移民新加坡,生意做的风调雨顺,家业是越来越大了。
最近大陆政策宽松了,他想回家看看了。
飞机穿越千山万水,他回到了家乡。一别三十多年,家乡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村落,甚至他小时侯玩耍的那个池塘还在。
满眼是黄仆仆的,一些残留的积雪堆积。
许多亲人已经故去。
当年水灵灵的妹妹已经是面黄肌瘦的老人了,说话谨慎而小心。妹夫脾气粗暴,不自觉就露出一句骂人的话。
他百感交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大陆已经朝经济上发展了。他说。
村里乡里区里市里都来了人,侨办也来了人,他推辞了许多宴席,他同意给家乡投资。
后来他提出一个条件,想把外甥李勇带出去。
我年轻时和他一样,我知道怎么帮他,我要给他换个环境,把他变成对社会有用的人。李勇大舅说。
当时没有答复,这个问题有些棘手。李勇是两牢人员,身背命案,保外后不思悔改,多次制造血案,最后一次火拼动用了冲锋枪和手榴弹,影响巨大。
这种人是要被枪毙的。
乡领导车轮战去区里市里做工作,最后得到了说法,如果他投资确实上规模的话,可以对李勇网开一面。
市里一个领导说,用一个坏人,换来经济的发展,值得。
我最近考察了一下,有信心投资咱们乡,成为本市最大的乡镇企业。李勇大舅说。
是不是两牢人员不能出境?李勇大舅说。
要真是那样,我们有办法,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可以把他档案弄成空白。乡领导说。
李勇大舅办事效率极高,先划来了第一笔款,上化工,很快又有几笔巨款到位。
年前,工厂就热火朝天的动工了,破土几百亩。
这是那时海外给当地投资的最大一笔款项了。
市领导拍板了,确保李勇自由。
李勇大舅说:可是找不到李勇。
乡领导说:我们已发动了全乡村民,相信能找到的,而且市里已经答应过完年,破例在媒体上发布相关信息,变相告知李勇。
(78)
李勇和楚建明出现在家乡车站。两个人还是棉军大衣,大黑毛领,鹞鹰一样的双眸撒向四周。
没有色彩的街道,没有色彩的人流。
许多年后,楚建明从牢里出来,面对耸立的高楼,突然怀念从前了。从前到处能找到动情的东西,现在一切冷冰冰。
两个人披着大衣,李勇哈腰,楚建明挺胸,走出车站。
远远的看见大头那高大的身躯,估计是得手了,十几个人疾走过去。
李勇楚建明钻进一条胡同。
李勇说:去澡堂吧,听听消息。
这条胡同很深,两面都是破败人家。
快穿过去时候,木门吱哑哑响,里面走出三个青年。一个三角眼,一个白净,一个乱蓬蓬长发,八字嘴。
李勇和楚建明侧着头,微眯着眼扫了他们。
三角眼说:李勇。
两个人猛的站住了。
李勇一道寒光扫过去:谁!
三角眼赶忙抱拳:我是闻天海。
李勇说:你认识我?
闻天海说:那次在体育场,你砍完大头,提着刀和黄老歪出来,我和刘七正好路过,看到你了。
白净面皮的慌忙掏出烟来让,扁盒的登喜路。
李勇接过烟,闻天海一手护风,一手用齿轮火机给他点燃。
楚建明不抽,昂着头。
闻天海说:这个是吴少侯,他是霍家委。
头发蓬乱的霍家委咧嘴笑了笑。
闻天海指着楚建明说:这位兄弟是?
李勇说:打听那么多干啥。
闻天海说:快晌午了,赏个光,请你们吃饭。
李勇说:你一说,肚子饿了。
吴少侯说:下好馆子吧。
李勇说:那些地方吃的不过瘾,肉味不厚道。
于是几个人拐了几拐,去了那家常去的泡馍店。
黑漆漆的墙壁,黑漆漆的桌子,黑漆漆的凳子,浸满了肉香。
楚建明不说话,霍家委也不怎么说话,只有闻天海和吴少侯话多。
边上几桌人,和他们招呼了,有认识李勇的,跑过来塞了钱。
那些人的眼神碰撞着,心情复杂着,横扫天下的人又回来了。
李勇问了潘云飞黄老歪消息,闻天海说没有人见过,估计还没回来。吴少侯此时也塞给了李勇一百来块钱。
吴少侯说:李勇,我去了趟缅甸,跟几个老油条去贩玉,你才我碰上谁了?
李勇抬眼看着他。
吴少侯说:昨天我就告诉天海了,这个人你认识。
李勇看着他。
吴少侯说:你们和拐拐四枪战时候,有个满脸胡吧?
李勇说:你见他了?
吴少侯说:我们在老街吃饭,碰上一个中国人,他听见我们说话,就过来了,说是老乡。
闻天海说:后来他们说起这边的事情,结果都是道上的,那家伙就炫耀的亮了底。
吴少侯说:我告诉他,拐拐四死了,刘九斤也活不过五一,他笑笑。他说他还要回来。
李勇说:老拐是被我们干死的?
吴少侯说:不是,自杀了,公安过去了,老拐先把一个兄弟击毙,然后自杀的。
李勇看一眼楚建明,楚建明耸耸肩。
李勇问闻天海:风声现在还紧不紧?
闻天海说:过完年好点了。咱这边事情不就那样,两紧,节紧,运动紧。
李勇说:爱国他们呢?
闻天海说:也回来了,前几天我见了,高四儿还没踪影。你不知道,那一阵抓你们抓疯了。
李勇说:靠他妈咋这么确定是我们。
闻天海说:哈哈,人家是干啥的,再说你们团伙集体大逃亡,傻子也知道是你们干的。
李勇说:日,爱国可没去。
闻天海说:我听白杰说,爱国已经排除了,枪战时间,他和一伙人在另外一个地方,有多人看到了他。
吃完饭,几个人出来,闻天海把吴少侯拉一边,背过脸,把吴少侯口袋里钱都搜了。
李勇和楚建明要走,闻天海把一把钱塞给李勇。
吴少侯贴心口还有钱,此时楚建明站在一边,闻天海霍家委在和李勇说话。
吴少侯悄悄拉了楚建明。
此时薄薄的阳光射一缕在楚建明脸上,楚建明转过头。
吴少侯飞快的把一把钱塞进了楚建明裤兜。
楚建明有些疑惑。
吴少侯说:我知道你是谁,大胡子讲了,你就是端冲锋枪的那个。
楚建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吴少侯说:这事我谁都没讲,你放心。
后来楚建明再没和吴少侯一起过,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楚建明,吴少侯还是什么也没说。
在险象环生的江湖,吴少侯把握的很好。
有些事情,一辈子烂肚里,看着是为别人,其实是为自己。
分手后,李勇和楚建明去了几家澡堂,他们要找狄爱国。
李勇说:不想麻烦他了,可是没办法。
楚建明说:那就麻烦他。
李勇说:哈哈,爱国这种人,生下来就是叫咱们麻烦的。
楚建明说:爱国有难,扛死帮他就是。
李勇说:这次坚决不让他花钱了,钱咱自己想办法。
李勇找狄爱国,是想让他托托关系,狄爱国公检法路熟,也许能通到陕西那边。
终于见到了狄爱国。狄爱国听后,说,找陈锋吧。
(79)
夕阳西下时候,陈锋在学校打篮球。正是春冬交替季节,仔细看去,校园的柳树枝头有一蒙绿在上面了。
风也不再是那么硬。
陈锋穿着退色的秋衣,和几个同学在球场里奔跑跳跃。
一些背着书包的低年底同学在看。
远远的,一个扎辫子的姑娘,拿本书,背诵着什么,不时抬头朝这边看一眼。
姑娘很漂亮,有陈锋的地方,最近不时有这个姑娘的影子出现。
几个学校的混子冒出来,打一个很老实的学生,两巴掌,那个学生满脸指头印。
然后混子抢过篮球投了几下,走了。
同学看着混子背影说:这是学校最厉害的几个坏人。
陈锋擦把汗说:有一种坏人专打好人,有一种坏人专打坏人。
同学说:第二种坏人不错。
陈锋说:有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同学说:谁?
陈锋说:哈哈,开玩笑呢。
陈锋感到有眼光罩过来,看过去,远远的,那个姑娘正看着他。
这时学校大门口出现三个青年人影子,一个穿深色风衣的正和看大门的比画,两个披军大衣的站着。
陈锋脸色略微有些意外,对同学说有些事情,披上衣服过去了,毛衣绑在腰里。
狄爱国擂了陈锋一捶,陈锋回了一捶,几个人出了校门。
你们咋知道我在这儿?陈锋边穿毛衣边说。
我还有不知道的?狄爱国说。
前面一面断墙,几个人到了后面。
陈锋觉得那个个头不高的长发青年眼光非凡,多看了他一眼。
这个也是好兄弟。李勇说。
此时楚建明独自往里走了两步,背朝他们蹲了下来。
你们不是在逃吗?陈锋说。
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你还有消息?狄爱国说。
我也是后来听说的,我日,越弄越猛了。陈锋说。
找你有点事。狄爱国说。
说。陈锋说。
此时天色黯淡,一小溜风在墙角里走,楚建明蹲着,陈锋狄爱国李勇站着。陈锋好象感到有些冷了,把军棉袄穿上。
陈锋甩了下长发。
一个声音传来:哈哈,又见群英会。
几个人看过去,见断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