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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公园里蝉鸣一片,空旷安静的午后。
一排青年人坐在墙头上,叼着烟卷。那时侯墙头是插玻璃的,不过早被爬墙的孩子们砸掉了。
这帮青年都是二十出头,穿着弹力背心,有黑的,有白的,多数是军裤子。
他们是巴运动一伙。
巴运动刚从审查站回来,理了个光头。昨天他在澡堂又刮了,铁青的头皮泛着光。
巴运动基本没脖子,头直接架在肩膀上,四方大脸,短胳膊短腿。
他那双细眯的眼睛,你迎上就是毒辣。
运动哥,这你也回来了,过几天咱去面潘云飞吧。一个留着过时了的螺丝头的青年说。
你们说的这货我现在也对不上号。
你再想想,你见过的。个子和你差不多,还没十八岁,小蛋子,他家就在青云里。这货眼不大,头上几道竖皱纹。另一个说。
我知道,你们说了,可我对不上号。
你在审查站,他把韩小快打死了,堵他了几次,没见着影。那边一个说。
日他奶奶!韩小也从那边骂过来。
不过最近恐怕见不到他,他太张狂,昨天听他们说他惹到拐拐四了,自己攮了自己一刀。一个说。
我也听说了。韩小说。
巴运动一直在拔胡子,拔一根,把有毛囊的那头沾到手背上,拔一根,又沾,不一会手背上就站立了一小撮黑毛。
听起来这货倒有种。巴运动说。
远远的一个姑娘顺着公园里绿荫小路走来,跳跃的辫子时隐时现。
运动哥,你老婆来了。螺丝头说。
巴运动没结婚,但他们习惯把他对象喊老婆。
巴运动把手背上那撮黑毛一吹,眯起眼睛望过去。
不一刻姑娘站到了墙下。
姑娘叫白妞,身材窈窕,细眉细眼,皮肤白的透亮。
你下来。白妞说。
巴运动一跃而下,搂着晓云肩膀朝一丛矮树走去。
上面人很自觉,本来脸朝公园的,现在都屁股朝公园了。
外面是一片杨树林,感觉不到风,但杨树林的叶子在哗哗响,响的异常寂寞。
很远处几个人走进了树林,三个人头上缠着纱布。
沙沙的走路声由远而近。
墙上人都没说话,幸灾乐祸的看。谁头烂了,谁胳膊打绷带了,大家看了就很舒心。有时候就想,如果我打,应该把他打成啥样。
下面的人看到了墙上这排人,眼光闪烁起来。
韩小喊:!
下面人愣了愣,加快了脚步。
韩小又喊:大毛,!
大毛一下站住了,这才仔细朝上看。
哈哈,是韩小!大毛说。
其他几个也站住了。
大毛这会是和刘蛮子几个人找僻静地打牌的,有个人卷了张破席子。
你头咋搞的?韩小说。
挨揍啦,妈的比,这不,刘蛮子头也烂了。大毛耸耸肩。
哈哈哈哈,原来这个是刘蛮子,你不说我还以为是纱布。大毛,谁欺负咱了,给哥哥言一声。
言一声也白搭。
我靠,我还有帮不上忙的时候?
你可以帮上忙,但你不会帮。
谁打的呀?
黑孩儿和黄老歪你知道吧?昨天和他俩碰面,他俩背着手,后面拿着砖,到跟前就把我们砸翻了。他妈下手那个狠,砖头拍酥,刘蛮子当场就昏了。
我日,又是他们!韩小说。
大毛想说缘由,话到嘴边,又咽了。
大毛几个在杨树林那边消失了。
黑孩儿和黄老歪听说现在也是不得了。螺丝头说。
靠他娘。韩小说。
听说还有个叫陈锋的,也是他妈不要命,这党子人弄一起,以后要出事。另一个说。
该歼灭了。韩小说。
过了好久了,巴运动也没露面。大家回头看那树丛,看不出分晓。有个人喊了一嗓子:运动!
空旷的公园没有回应。
不会有啥事吧?一个说。
去看看。另一个说。
大家扑通扑通跳下了墙,朝那边树丛摸去。
你们干啥嘞?巴运动骂。
白妞一脸红云,慌乱的整理衣服,有人飞快的看到了她身上的白肉。
韩小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一下脸颊的肌肉,痛苦一闪而过。
(9)
马建立裹一头纱布去找陈锋。
此时已是七月初,马建立终于脱下了军装,上身弹力背心,下身依旧军裤。
他骑了辆自己刷过漆的二六自行车,弓着腰,飞快。
原本他是准备把自行车扔校园外,翻墙进去的。快到学校了,他看到许多学生走出来,喜气洋洋。
原来今天开始放暑假了。
自行车朝树上一靠,蹲了下来。
陈锋那熟悉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
其实学校里许多不良少年都认识马建立,马建立也看到了几个,但大家说笑着走过。马建立本来是等他们打招呼的,后来生气了。他忘记了自己包着头,脸遮去了半边。
又走过两个,马建立根本不认识,但喊住了:过来!
两个学生站住了,面露恐慌。
一个说:哥哥,我俩身上没钱。
马建立说:没钱也过来!
两个学生乖乖走到了跟前。
马建立说:蹲这儿!
两个学生蹲这儿了。
马建立说:见陈锋没?
一个说:你说是学校那个高个?我们不认识啊。
另一个说:我们没见。
马建立点上一根烟,不再说话,双眼朝路上踅摸。
这烂头没发话,两个学生不敢走,一个怕挨打,就套近乎:哥哥,你伤的可不轻,谁打的呀?
马建立看着别处说:谁打的?妈东北的四十多个打我自己,我一条血路杀出来,回头一看,死了五六个,还有十几个躺地上喊饶命,他们不知道我已经跑了。
两个学生浑身哆嗦:吓死我们了。
马建立说:滚蛋吧你们,别在者儿碍事。
两个学生慌忙走了,走好远了,一个学生说:那家伙是傻子。
后来马建立终于知道了陈锋去向。陈锋去造纸厂帮助同学打架去了。
马建立蹁腿上了自行车,回家了。
阳光烈照,植物都蜷缩了叶子。
造纸厂大门口静悄悄的,门卫头上顶着湿毛巾,在桌子上打瞌睡。
门口一个卖冰棒老太,站在背阳处,拿把扇子扇。老太很老了,皱纹密布,身影蹒跚。
六七个小青年骑着自行车刺斜里穿出来,停在了老太太面前。
是陈锋他们。
陈锋买了几个冰棒,一人递了一根,问:老奶奶,你认识这厂里一个叫老边的不认识?
老太太叹气说:咋不认识,赊我多少冰糕钱了。半小时前还从这里过去了,好象去城墙那里打牌了,见天他们去那里打牌。
陈锋他们朝城墙骑去。
说是城墙,其实就是小土岗子,上面倒是树木参天,满耳的蝉鸣。
眨眼到了城墙边,一片乱石处,陈锋几个自行车一丢,开始拣石头。
沿城墙的羊肠土路往里去,露出一片空地,经常有人的缘故,这里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老边和五六个大汉坐在这里,神色默然的摔纸牌。
老边三十多岁,面向凶恶,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几个人都打赤膊,露着肥嘟嘟黑肉,下身是大裤衩,拖鞋。
他们看到陈锋他们了,几个孩子背着手,飞快走过来。
继续摔纸牌,啪啪响。这里经常有小毛孩走过,习以为常。如果来了兴致,他们还会把小毛孩喝住,搜钱。
他们没注意到几个孩子杀气腾腾的脸,如果注意了,警惕了,也许是另一种结果。
六七个孩子一字形从身边穿过去,突然前面的兜回头,迅速把他们围了。
一时间象起了狂风骤雨,孩子们跳跃的身影,石块眼花缭乱的翻飞,热辣辣的红光溅射出来。
等老边他们满头是血爬起来,抹去眼里晃动的金星,那几个孩子已经朝东边跑了。
拣了石块,几个大汉奋起追赶。
毕竟是人高腿长,距离越来越近,陈锋他们来不及拣车了,没命狂奔。
那年月的街道人烟稀少,混乱的脚步声非常清晰。
陈锋本来跑到了前面,后来自觉拉后了。
靠他妈,真不行拼了。陈锋边跑边看路面。
大家折进一条小路,一个伙伴腿软了一下,差点栽地上,被陈锋一提就起来了。
每个人都是挥汗如雨。
前面有树枝扎起的栅栏,葫芦已经窜上满架,有个伙伴吐字不清的说:不跑了,打死吊朝上。
陈锋吼一声:再跑二十米咱就赢了!
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十米就会赢,就继续往前跑。
陈锋还是殿后,背后追赶人的呼吸都可以听到了。只见陈锋跑到栅栏前,突然刹车,用力一抽,一根带钉的木桩拔地而起。后面人赶上,猝不及防,被陈锋一挥,搂头打倒一个,这时陈锋也被一块石头打中,血流满面。
陈锋玩命了,那根木桩挥的呼呼生风,老边他们竟然不得近身。
此时伙伴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陈锋那根木桩在挥舞中脱手,擦把眼睛,撒腿朝岔路跑了。
路人看到,前面一个少年,赤手空拳,满脸是血,长发飘飘。后面几个追赶的赤膊大汉,也是鲜血浸染,手里攥着石块。
这个少年明显少年体力不支了,虽然跑的飞快,但脚下不牢,很飘。
这个少年要被打死的。路人想。
陈锋此时完全是机械动作了,但他一定要跑,只要跑下去就有希望。他双眼已经发黑,前方景物模糊。
电影院呈现在眼前,凹进去的院子,树阴下摆两溜台球案,一些小青年在聚精会神的打台球。
陈锋往电影院里头跑去。高高的台阶,迈一下飘一下。陈锋看到慌乱的剪票人员影子,看不清是几个。
终于迈过了最后一个台阶,但他没有进去,回头张望了。他知道后面发生了变故,就回头张望了。
台阶下已经打做一团。
陈锋捂着胸口喘息了一会,视野逐渐清晰,他看到黑孩儿六指小顺十几个正在围攻老边他们,台球杆挥舞,台球满眼飞。老边他们招架不住,边打边撤。
陈锋一屁股坐了下来。
有一个青年冲进了电影院。
陈锋躺下了,他听到杂沓的脚步声,感觉很多人从电影院冲出来。
一个声音喊:妈勒比,在咱这一亩三分地,找死啊他们!
是潘云飞的声音,陈锋想潘云飞的伤可能已经差不多了。有几天没见潘云飞了,今天潘云飞的声音异常洪亮。
打斗的声音渐去渐远,后来就听不见了。
台球案子那里还有一些人,没有参与打斗。有两个半认识的青年跑过来,扶起了陈锋。
不碍事吧?半认识的说。
就是头上挨了砖,又跑的过量,头晕。陈锋说。
你看你身上的血,因为啥事?
造纸厂一个叫老边的老混子,欺负我同学,欺负不止一次了。
我骑车送你回家吧?
我不能回家,你把我送马寨吧,我同学在那里。
陈锋喝了几瓶汽水,又休息了一会,结果给耽误了。刚离开电影院,许多公安赶到,见陈锋身上血迹斑斑,就喝令站住。半认识的骑辆二八加重车,后面带着陈锋,顺人行道骑行如飞。
( |。qi70。)
一辆面包从后面驶了过来,和他们成了并排。
再不站住开枪了!里面喊。
只管跑,敢开枪,前面有条小路,汽车进不去。陈锋喊。
这时候枪声响了,打的墙壁噗噗的。
半认识的连人带车一个跟头栽那了,陈锋给摔出了老远。
两个人被捉了,半认识的直问打哪里了,浑身哆嗦。
陈锋被审问时才知道,老边被捅了,一把前端磨的锋利的特大号螺丝刀,从他前胸插进去,后背冒出来。
陈锋咬死了电影院那帮人不认识。
可能打乱了。陈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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